因為最近要忙的事實在太多,明淨幾乎每天早出晚歸。
今天卻回來的早,他的心情也很輕鬆,因為他要找的兩個人有了下落,是明澈的兩個妾室李春桑和盧雙娥。
謝家被抄時,她們跟著進了天牢,僥倖活著出獄卻無處容身,再加上不願意離開明澈,就沒有和其他妾室一樣另謀出路,而是跟著老夫人一行回到了祖墳的莊子。
後來最苦最難的日子都要熬過去了,老夫人因為明澈的事牽怒她們,把她倆一併趕了出去,從此不知下落。
明澈出獄後雖然氣憤卻無可奈何,再加上那時與安陽的親事已成定局,他不想節外生枝,就托明淨到處打聽她們的下落。
並非對她們舊情難忘,當初謝府繁榮鼎盛時,他對她們只是錦衣玉食地養著,並沒有多少情意,不過覺得好歹跟了他一場,總要知道她們的下落,確認她們現在過的好才能心安。
秋楓紅的下落早就找到,從天牢裡出來後她就投靠了同族姑母匆匆嫁人生子,日子過的不錯,明澈依照謝家舊例派人送去一筆遣散妾室的費用,也算是買個心安,從此她再與謝家無關。
李春桑是明澈的第一個女人,又年近三旬,從小就生長在謝府,對外面的世界全然陌生,明澈不忍她生活無依,而盧雙娥是他的表妹,生母莫姨娘臨終前一再托他照顧表妹,他不能不顧生母的遺願,也不忍心她孤苦無依。
雖然與安陽定親之時,他就發誓今生從此只有安陽一個女人,絕不會再有別的女人橫亘他們夫妻之間。
他也會遵守誓言絕不會再沾染別的女人,雖然安陽有許多讓人難以容忍的缺點,但對他卻是一片痴心,不是每個貴女都有為愛下嫁白丁甚至欽犯的勇氣,他記著她的好,也不想辜負她。
明淨費了許多功夫,總算打聽到了她們的下落,還好,兩人的處境還不算太差。
當初遣散她們時,老夫人還記著維護世家名門的體面,也感激她們倆對自己的辛苦服侍,給了一些遣散費,讓她們不至於生活沒有著落。
京城花銷太大,又打聽不到明澈的消息,兩人就去了盧雙娥的家鄉洛陽。盧雙娥從小在那裡生活過,父母的墳塋都在洛陽,她被姨母莫姨娘收養後,莫姨娘還曾派人送她回去拜祭過幾回,每次都要小住幾天,洛陽是她除京城之外最熟悉的地方。
可惜祖產宅子早已賣掉,好在洛陽房租和花銷比京城要低的多,氣候物產和生活習慣卻差不多,離京城又不太遠,打聽消息也方便,因此兩人決定暫居那裡,就租了一處小宅子,靠做著繡活維持生技。
半年多後兩人漸漸與鄰里熟識,就有人上門做媒。
盧雙娥先動了心,她跟了表哥多年,一片痴心卻換不來半點眷戀,以前在謝家享受榮華富貴還好,現在可以說是什麼都沒有了。這幾年流落市井,漸漸羨慕普通人夫妻同心兒女繞膝的日子,也不想再蹉跎下去。
後來別人把她介紹了一個店鋪管事做續弦,她覺得倒也滿意,那家人知道她的身份後,也覺得她比小戶女子知書達理有見識,當即這門親事就成了。
聽說她已經有身孕,現在日子過的很舒心,就是現在謝家來接,她也不會再回去了。
而李春桑卻因年齡已大,又請大夫看過說是不能再生養,就熄了嫁人的心思,一個人安安份份地靠過繡活過日子,一心希望能夠回到謝家養老送終。
明淨給澈寫了信說明了這件事,打算這幾日就派人去洛陽,並按明澈之前交待的,一是以盧雙娥表哥的身份,給她送去一筆格外豐厚的遣散費做嫁妝,就當買個心安。
二是接回李春桑,以妾室的身份送到老夫人身邊服侍,以後謝家自會替她養老送終,條件是她不能主動去找明澈和安陽夫妻倆。
又一件心事落地,看著天色還早,能陪著妻子一起用晚飯,明淨的心情越發好了。
到了德孝公主府外,他剛翻身下馬,一個荊釵布裙瘦弱不堪的年輕女子,撫平粗布舊裙上的褶痕,自卑怯懦又滿懷希望地打量了幾眼,忽然上前拉住馬轡,神色奇怪地看著他未語淚先流。
明淨嚇了一跳,正欲斥責,那個女子卻哽哽咽咽地喊了一聲「表哥」,明淨一驚,方才認出她是成紫玉,沒想到短短一年多,那個青春妙齡甜美可人的少女會變成這般滄桑的模樣。
幾年的顛沛流離,她憔悴的不成樣子,苗條嬌俏的身子變得瘦弱不堪,以前白玉一般年輕甜美的臉龐發黃髮暗憔悴不堪,一雙水靈靈的睛睛也變得黯然無光,還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卻已是一付歷盡滄桑的樣子。
成紫玉見明淨認出了她,越發眼淚直往下流。
自從被抄家流放後,她就一直活在各種屈辱卑賤和惶恐不安中,為了不被打罵,不受凍餓之苦,不得不用如花似玉的身體去換取衣食財物和一時安寧,輾轉飄零受盡各種屈辱。
直至今日見到了錦衣玉冠滿身富貴的明淨,她忽然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似乎有了依靠。
明淨卻神色驚疑地看著她,自從發生豆黃之事,他對這種沒有自尊又死纏爛打的女子極為厭惡,不過成紫玉當初雖然纏他,但到底自恃身份,並沒有做什麼太出格的事,逼婚一事一直由老夫人出面,所以兩人並未交惡,也沒有什麼大的過節。
再加上他本是個心腸軟善之人,成紫玉這付樣子還是讓他生出同情之心,也有些同病相憐。
玄武門事變後舉家入獄,受了許多這一輩子都沒有受過的苦,也目睹了許多千金小姐和貴婦因為父兄和丈夫站錯了對,流落教坊或者流放苦寒之地受盡羞辱和苦難,簡直是生不如死。
成紫玉能從嫡母手中逃出命來,活著回到京城,也不知受了多少苦,想是在京中也沒什麼依靠了,實在過不下去了才找到自己吧。
一時心軟,就安慰了幾句,卻擔心長生誤會,也想弄清楚成紫玉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就沒有請她進公主府,在附近找了一家酒樓,自己先騎馬過去,讓隨從帶她過來,然後才詳細詢問她的情況。
成紫玉哭夠了之後,在明淨的神色看到了幾分憐惜,心頭一松,抹去眼淚,向他訴說了這段時間的遭遇。
玄武門事變當天,李世民殺死建成和元吉後,立即血洗太子府和齊王府,成紫玉的父親身為太子府屬官當時就橫死,聽說被統一拉到亂葬崗一把火燒了,墳墓也沒有。
隨後和其他太子和齊王黨羽心腹的下場一樣,成家被抄,男女流放西北苦寒之地。
雖然罪不及出嫁女,但成紫玉和明淨的親事只是長輩口頭之約,並未真正定親,沒有被赦免的條件,就是定了親,謝家也已舉家獲罪自顧不暇,哪有什麼能力庇護她,所以她也跟著一起流放了。
因為是她的父親招的禍,因此她和嫡母一路上受盡了族人的白眼和欺凌,半路上姨娘病倒奄奄一息,成紫玉苦求差役給姨娘請大夫看病。
嫡母為了路上的日子好過些,利用她的救母心切,居然喪盡天良,設計讓押解她們的差役頭目****了她。
她當時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真想一死了之,卻放不下可憐的生母,只好打掉牙和血吞,含恨忍辱活下去,還得每夜去陪伴那個小頭目。
姨娘病好後卻因得知實情卻活活氣死了,還是那個小頭目出面才得了一口薄棺就近安葬,否則只有一卷破席的待遇。
嫡母和那個小頭目沒法再利用姨娘控制她,倒也不敢再造次,就這樣順利地到了流放地,族中老弱女眷已經死了近一半人。
沒過多久,嫡母過不了這種苦日子,又嫌她不聽話,就高價把她賣給年過四旬的行商,商人家在晉陽附近,帶她回鄉後嫡妻不容,就把她贈於晉陽刺史府的一位吏員為妾。
那位吏員已經五十多歲,沒多久重病不治,其妻遣散了家中姬妾,她又成了孤身飄零之人。
她一心想回京,希望有故交好友可以投靠,主要是京城有她最熟悉也最放不下的謝明淨,最不濟她也要嫁在京中,反正她是死也要死在京城的,絕不會留在這個陌生的窮鄉僻壤。
她獨自一個人帶著銀兩輾轉回京,不但大半財物被搶,就連人也差點被騙賣掉,幸好她臨行前貼身藏了一些財物,才靠著這個回了京,那點可憐的遣散費已經所剩無幾。
四處打聽卻得知故舊好友都和她家一樣被株連獲罪,死的死散的散根本找不到了,只有謝家暫時情況還好。可是那段時間明淨和剛好和長生成親後回門去了雲州,她又失望又不敢直接去找老夫人。
只好在一個大雜院裡租了一間房先住下,靠著給人做些洗衣縫補之類的雜活暫時過活,還要應付有些鰥夫孤漢的不良居心,一有空就到處打聽消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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