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碩慶只覺得心臟跳得厲害,撞擊著胸膛,似乎馬上就要跳出來一般。
沈器重張大著嘴巴,即便不用望遠鏡,&nbp;&nbp;也能看清敵我雙方激烈的廝殺。
建虜真是兇悍,在傷亡慘重的情形下,還死戰不退,並與東江軍展開了近戰肉搏。
是的,殘存的二十來個建虜放棄了騎射的長技,直衝到陣前,&nbp;&nbp;跳下馬來,&nbp;&nbp;揮舞著槍刀,&nbp;&nbp;與戰士們展開了搏殺。
沒辦法,在包夾和交叉火力的打擊下,他們已經沒有了迴旋的餘地,只剩下硬拼一途。
但這也是垂死的掙扎,兩個戰陣的士兵已經會合,兵力上占據著絕對的優勢。
成排的刺刀,不時射來的鉛彈,使得這些建虜在不斷地倒下,越來越少,也越來越構不成威脅。
而遭遇了迫擊炮轟擊的那隊建虜,在混亂中重新調整之後,被右側的兩個步兵戰陣堵住,展開了交鋒。
正面的兩個步兵戰陣迅速接近了戰場,與友軍一起,向著建虜猛烈開火,&nbp;&nbp;穩定住了戰局,並逐漸占據上風。
第二批部隊已經搶灘登陸,&nbp;&nbp;邊向前行進,邊整頓著隊伍,又是六個戰陣,六百戰士,投入到了戰場。
「應該沒問題了。」郭大靖長出了一口氣。
儘管是自己最信任的本部人馬,並且作了最周密的布署,在戰鬥過程中,依然讓他有些忐忑。
演練和實戰還是有很大的不同,郭大靖也在實踐中學習、總結,完善著步兵對騎兵的戰術打法。
一艘兵船上,孔有德和右協的軍官站在甲板上,緊張地觀察著戰局。和郭大靖一樣,此時終於鬆了一口氣。
「我右協何時能有此戰力?」孔有德輕輕嘆了口氣,感慨地輕輕搖頭。
如果是倚仗工事進行防禦作戰,在戰力上的差距可能並不明顯。可這種平地上和騎兵對抗,就看出很大的差別了。
孔有德相信右協也能抵擋得住,但在傷亡上,以及結果上,絕不會象左協這般輕鬆。
李九成眨巴著眼睛,無奈地笑了笑,說道:「左協官兵隨郭將軍屢次作戰,也屢戰屢勝,&nbp;&nbp;對於建虜並無畏懼之心。」
心理素質是最主要的,面對洶洶而來的騎兵,不僅長槍兵要英勇無畏,用槍林阻遏敵人。火槍兵也要鎮定,裝填射擊的動作保持穩定。
火力輸出的越猛,敵人的勢頭也消減得越快。此消彼漲,在人數上占據優勢的火槍部隊,也就能穩穩壓住騎兵。
孔有德沉吟了一下,說道:「光有長矛兵還不夠,要有廂車火炮,才能穩住陣腳。」
李九成等人點頭稱是,覺得己軍在戰力上的差距,可以通過裝備調整,來進行彌補。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郭大靖也沒有要別人照抄照搬的意思。廂車火炮對於步兵來說是至關重要的,但在登陸中運上岸卻費時耗力。
每一次實戰都能發現問題,都要進行調整改善,以利下一次作戰。血不能白流,戰士不能白犧牲。
此時,步兵登陸已經基本成功,更多的船隻開始靠岸,利用小船來回運送火炮和廂車。
建虜狼狽地敗退了下去,只剩下三十來人。繼續戰鬥的話,他們將全軍覆沒。
當甲喇額真羅格阿率領兩千餘騎,從鎮江堡趕到的時候,馬市島上已經有了與他兵力相當的步兵。
而且,有二十多輛廂車擺在步兵戰陣之前,廂車上露出黑洞洞的炮口,後面則是密如樹林的鋒利槍叢,令人望而生畏。
江上船隻來往不斷,登陸的步兵一批就是五六百人,廂車和佛朗機炮還在不斷運上岸,還有百八十斤的迫擊炮,也在陣後開始布置。
羅格阿有些猶豫,通往馬市島的路被敵人堵住,敵人的力量也越來越強,他不知道該不該發起衝擊。
好象,有點晚了,來不及了。
羅格阿眯起了眼睛,沒有馬上做出決定,也等待著己方人馬進行短暫的休息調整。
還是要展開進攻,就用騎射掠襲,用箭雨打垮敵人的戰陣,再衝殺過去盡情屠戮吧!
羅格阿傳下命令,一千餘騎建虜呼喝著從陣中衝出,劃了個弧線,斜著沖向堵住半島大路的敵人。
幾乎與建虜發起進攻的同時,停靠在江中的艦船上連連發出轟鳴,在郭大靖的指揮下,迫擊炮開始發威了。
有別於紅夷大炮的笨重,迫擊炮可以安放在中小型船上,發炮轟擊時,對船隻的影響也不大。
已經搬抬上岸的幾十門迫擊炮,在步兵戰陣後也安放調整完畢,利用射程優勢,向著建虜開火。
四面八方,炮彈閃著火花、劃著弧線,越過江水,越過戰陣,砸進了建虜的騎兵隊伍中。
一百來騎的建虜目標太小,迫擊炮的精準度,難以造成準確的打擊。但兩千多人的建虜,那可是黑壓壓一大片,占了很大的地方。
羅格阿睜大了眼睛,有些目瞪口呆地仰臉望著從天而降的炮彈。他完全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個距離遭到敵人的攻擊,一時間腦子蒙掉了。
慘叫驚呼聲響了起來,炮彈有兩個功能,一個是砸,專砸倒霉蛋兒;另一個則是炸,面殺傷還帶著聲光效果。
冒著青煙的炸彈落地滾動,建虜慌忙拔馬躲避,還沒爆炸,已是陷入了混亂。
火光迸現,黑煙升騰,然後才聽到了巨響。爆炸聲此起彼伏,帶來了更大的殺傷,卻也壓住了建虜的慘叫哀嚎,以及戰馬的驚嘶鳴叫。
在近現代戰爭中,戰馬要受到特別的訓練,那就是在槍炮聲和爆炸的火光中不驚,依然能夠執行騎手的命令和操控。
顯然,建虜的戰馬沒有經受過這樣的訓練,近在咫尺的火光和巨響,使得戰馬驚跳嘶鳴,很難再操縱自如。
已經斜著沖向對手的建虜騎兵也受到了影響,不由自主地回頭張望,想知道主力大隊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
但他們也沒有多少時間來調整,馬速已經起來,不能半途而廢。只能壓住心中的震驚和惶急,轉過頭來,繼續向前。
「開火!」軍官們用力揮下令旗。
槍聲如爆豆般響了起來,一團團白煙升起,沉重的鉛彈激射而出,迎面向著建虜撲飛而至。
兩翼的重火槍先聲奪人,在建虜還沒進入弓箭射程時,便給予他們以迎頭痛擊。
在驚叫嘶鳴中,人仰馬翻,砸在地上掀起煙塵,衝擊的騎兵顯出些許的混亂。
三排重火槍兵,迅速換位,又一排火槍發出齊射,接著是第三排。燧發槍加紙殼彈的射速,使得三段射擊只間隔了很短的時間,並接上了第一排。
槍聲轟鳴,一輪接著一輪,仿佛無休無止,連人帶馬地給予殺傷。
巨響轟鳴,各船上的迫擊炮裝填完畢,再次向著岸上的敵人發射出炮彈。
轟,轟,轟……
戰陣前的廂車上的佛朗機炮噴吐出火焰,將無數霰…彈潑向還在頑強接近的建虜騎兵。
操縱火炮的炮兵以最快的速度更換子巢,連續發射,將佛朗機炮的優點發揮得淋漓盡致。
如果是重甲步兵,或者帶盾牌、楯車的步兵,佛朗機炮的威力,顯然是不夠的。
但建虜騎兵卻是例外,哪怕是重甲騎兵,座下的戰馬也是弱點。動物不象人,受點輕傷能忍著繼續作戰。
眼見的,沖在前面的建虜騎兵在狂風暴雨的鉛彈打擊下,紛紛倒地,受傷的戰馬亂蹦亂跳,使他們的衝擊又陷入了混亂。
牛錄額真巴布祿伏在馬背上,已經握弓摘箭,只待戰馬橫掠過敵人陣前,便射出箭矢,給敵人帶來殺傷。
對此,他很自信。從小練就的箭法,在自己所屬的騎兵中,也是佼佼者。每次打獵,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只要在射程之內,都難逃他的神箭。
風在耳旁吹過,呼呼作響,巴布祿眯了下眼睛,猛地直起了身體。幾乎同時,他張開了弓,搭上了箭,便要發出迅速而猛烈的一擊。
對面閃著火光,不是一團,而是多點,象一排星星眨著眼睛。
輕火槍的轟鳴疊加在了一起,第一輪齊射幾乎同時響起,上百的鉛彈激射而出,撲向奔馳接近的建虜。
巴布祿一頭摔落下馬,箭是射出去了,可不知射到了哪裡。他暈頭轉向,還沒爬起來,一匹戰馬沉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箭矢在空中掠過,鉛彈發出尖嘯,敵我雙方的對射在最接近的距離展開。
但這一次,建虜的掠襲騎射並沒有占到上風。在佛朗機炮、輕重火槍的打擊下,傷亡甚為慘重。
有廂車和重甲步兵的掩護,再加上佛朗機炮的密集轟擊,東江軍的火槍兵明顯占有優勢,傷亡不大。
爆炸聲又一次響徹戰場,百多門迫擊炮向著建虜大隊猛烈轟擊,使其難以從混亂中整頓。
出動的千騎掠襲騎射也沒有了後勁,留下數百人和馬的屍體,以及地上慘呼哀嚎的傷兵,狼狽地退了下去。
羅格阿的戰馬被彈片擊傷,他被摔得灰頭土臉,在親兵的保護下,換了匹馬,急忙地下令後退。
現在已經不是能不能將敵人趕下江的問題,而是趕緊脫離敵人的火炮轟擊。戰馬受驚的很多,連隊伍都不好整頓,還談什麼進攻?
何況,敵人已經占據的有利的位置,步兵戰陣橫擋於路,兩翼則是能夠提供火力支援的炮船。強行進攻的話,己軍將遭到三面的夾擊。
氣勢洶洶而來,在鋪天蓋地的打擊下,又倉惶狼狽地退出了兩里多地,羅格阿別提多鬱悶了。
建虜騎兵被擊退,步兵戰陣巋然不動。雖然只是試探性的進攻,但也很說明問題。
與此同時,向馬市半島的船運一直在進行,沒有停頓地增加著兵力和火炮。
廂車更多地布置於戰陣前方,戰陣後也出現了更多的迫擊炮。左協後營全部登岸之後,郭大靖終於完全放下心來。
無論是武器,還是兵力,已經完全能夠抵擋住建虜的進攻,保護其他部隊順利登陸。接下來儘管還會有戰鬥,可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建奴不敢發動了。」沈器重舉著望遠鏡,瞭望著退出火炮射程在原地逡巡的建虜騎兵,「也或許在等待時機。」
第一次交鋒,建虜付出了傷亡,卻沒達到目的,無法撼動已經登陸的、結成嚴整戰陣的敵人。
但這也只是開始,東江軍不能猥守於此,肯定會移動前進,從半島進到大陸,並向鎮江堡推進。
步兵在行進的過程,也就是建虜騎兵的機會。是襲擊騷擾,還是猛然出擊,都是騎兵的優勢。
沈碩慶連連點頭,也不管叔叔能不能看到。激烈的戰鬥,使年輕人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騎兵登陸了。」沈碩慶終於說出話來,卻有些疑惑不解,「難道東江軍還有能與建奴交鋒的精騎?」
沈器重「嗯」了一聲,只是下意識的回應,他也不清楚飛騎營的情況。
此時,郭大靖帶著親兵開始換船,要登岸指揮,沈器重和沈碩慶趕忙跟上。
「沈大人,沈兄弟,不必急於登岸。」郭大靖笑著說道:「待戰局明朗,我軍穩操勝券之後……」
沈碩慶搶先說道:「在下身為贊畫,怎能不隨在郭將軍左右?」
沈器重呵呵笑著,說道:「既是觀摩學習,還是離得近些,看得才清楚。」
郭大靖笑著點了點頭,也不再勸說。
登陸場已經穩固,船隻來往,從容而快速。隨著騎兵的增多,馬市島上人喊馬嘶,更加的熱鬧。
郭大靖和劉奇士差不多同時登岸,卻各行其是。一個趕至前面指揮,一個整頓騎兵,準備投入戰鬥。
遠方,甲喇額真羅格阿皺起了眉頭,猜測著敵人此次發動的目的。
是只占領馬市島,建立根據,砸下一根釘子;還是有更大的野心,要攻打鎮江堡?
看江上船隻的龐大數量,羅格阿覺得後一種的可能性也不小。但現在,不是發動的時候,他要等待,等待敵人露出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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