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不到邊的車輛人馬,逶迤在路上,如同一條長蛇,向東面盤曲著移動行進。樂筆趣 www.lebiqu.com
似乎是被這悽惶壓抑的氣氛所感染,長長的隊伍中卻少有嘈雜的聲音,如同出殯的喪隊一般。
背井離鄉,逃難避禍,建虜也嘗到了這種苦痛傍徨的滋味。儘管那裡本來就不是他們的家鄉,可十數年的時間,他們已經住得習慣安逸。
回到建州嘛,還是更遠的海西,在苦寒的地方重新墾荒居住、耕種漁獵,艱難困苦的日子又要重新來臨了。
輦車裡,多爾袞微皺眉頭,陷入了長久的思索。
雖然是當機立斷,幾乎沒有絲毫耽擱地開始了全部軍民的遷徙,但危機並沒有完全解除。敵人的追擊,將來如何立足安置,都是難題,令他心神難安。
敵人的數萬騎兵深入後方燒殺破壞,使後金的有生力量再次遭到了慘重的損失。很多提前遷徙,或是還未遷徙的部眾,估計難逃敵人的殺戮。
「唉!」多爾袞終於嘆息出聲,「看似衰敗得如此之快,其實倒並不算是意外。敵人養精蓄銳,實力已經具備碾壓之勢。而大金經遵化慘敗,幾年來卻是頹勢難挽……」
此消彼漲,東江軍的發展壯大,建虜的衰弱敗落,形成了鮮明的對照,才導致局勢一敗不可收拾。
嚴格地說,這不是一年兩年的時間造成的,而是逐漸積累,終於在最後才呈現出坍塌之勢。
而且,建虜一直處於錯覺之中,認為自己還占據著大片地盤,還能與東江軍抗衡下去。
但實際上,無論是從人口數量,兵力人馬,還是武器裝備,以及後勤資源上,都落了下風,只不過是以前還沒有那麼明顯罷了。
現在後金已經到了覆亡的邊緣,多爾袞痛定思痛,思索分析,終於是徹底覺悟,但也是後悔晚矣。
「皇太極的鼠目寸光,短視愚蠢,才是大金敗亡的根源所在。」多爾袞咬牙切齒,再次憤恨地把責任都推到了皇太極身上。
「如果在東江軍沒成氣候之前,不惜代價地勐烈進攻,不給其發展壯大的時間,豈能有今日的敗亡?」
「遼西明軍已被打破了膽子,只能龜縮在堅城內,毫無進取之心。皇太極卻要當成心腹大患,屢屢興兵,完全是分不清輕重緩急,看不出主次強弱。」
「遼南本就是膏腴肥沃之地,先占旅順,再占金州,皇太極這個無能之輩,卻任由東江軍立穩腳跟,建立根基……」
「繞道入關絕對是冒險之舉,更是低估東江軍實力,終於導致慘敗,損失數萬精銳,終致大金一蹶不振。」
多爾袞雖然是馬後炮,事後諸葛亮,但皇太極的失誤確實不少。
特別是繼位之初,急於建功立威,發動寧錦之戰,在堅城大炮下無功而返,卻耗費了後金本就不多的物資積蓄。
等到饑荒來臨,皇太極能夠解決的辦法已經不多。繞道入關雖然是看穿了明軍的虛弱,但卻低估了東江軍的實力。
準確地說,皇太極等奴酋是低估了郭大靖的能力。當然,郭大靖也是占了熟知歷史的便宜,在最有利的時機給予建虜最沉重的打擊。
「啟奏汗王。」輦車外的聲音打斷了多爾袞的思索,「剛送來急報,我軍已占領撫順。」
多爾袞稍微鬆了口氣,緩緩說道:「命令他們用心防守,不可有失。」
撫順重新奪回,保證了後路的安定。雖然還未脫離險境,可也有了些安全的保障。
「看來,敵騎雖眾,卻真是輕裝遠襲,象防禦和攻堅,還是在儘量避免。」多爾袞心中想著:「即便如此,避免與敵人正面交鋒,還是正確的選擇。」
「撫順不僅是後路保障,還是阻擊敵追兵的關鍵。雖然又少不了損失些人馬,可這也是難以避免的。」
在多爾袞看來,東江軍想以步兵追殺,雖然也有威脅,但還不算是特別大。
至少,他們已經比別人提前了至少一天的路程,再加上撫順的阻擊,有兩天的遲延,應該能夠退入建州。
儘管建州也只是暫時的落腳之地,東江軍的追擊卻也不會深入。因為,糧草物資的運輸,就是東江軍也難以克服的困難。
………………
秋天是收穫的季節,對於東江鎮軍民來說,今年更是收穫滿滿。
早熟的土豆、黑麥已經收割完畢,現在又到了玉米、高粱、豆麥的成熟期,放眼望去,都是一片金黃色,令人心中喜悅。
一年的辛勤勞作,終於有了豐碩的收穫,更令人激動興奮的,則是頻頻傳來的捷報,以及馬上就要結束的戰爭。
「終於要天下太平了。」沉大龍停下腳步,直起身子,捶打著腰眼。
這是比豐收更令人喜悅激動的事情,遼陽被攻破的消息已經傳來,且東江軍正在向沉陽推進,按照沉大龍的信心,平定遼東是指日可待。
杏子把掰下的玉米放進丈夫背的筐子裡,看他有些疲累的樣子,關切地說道:「地也快收完了,你好好歇幾天。」
沉大龍笑著搖頭,說道:「我不累。收完了莊稼,我還要帶人去運軍糧呢!」
民兵被抽調了大半,緊張忙碌地向前線運輸糧草物資。秋收是男女老少全上陣,難免疲累。
但沉大龍卻不意這些,眼瞅著勝利在望,他總覺得自己做得太少。作為退役的老兵,不能參加最後的戰鬥,已經十分遺憾,只能通過支前來緩解了。
杏子苦笑了一下,說道:「你的腿可受不了,上百里的路呢!」
「又不是背著扛著去,趕車有什麼累的。」沉大龍擺了擺手,說道:「放心吧,這怕是最後一次支前了,不參加會後悔一輩子。」
就是趕車,也要搬抬物資,杏子張了張嘴,最終還是無奈地嘆了口氣。自家男人的心思,她又怎麼能不理解。
「算日子,郭帥應該帶兵打到沉陽了。」沉大龍伸手掰著玉米,憧憬著接下來的勝利,「皇太極是郭帥擒殺的,多爾袞也跑不了。」
隨著爽朗的笑聲,不遠處的一個鬚髮皆發的老人開口說道:「那是肯定的。郭帥那是戰無不勝的大明第一勇將,咱東江軍是大明第一強軍嘛!」
沉大龍咧開嘴,暢快地笑著,問道:「張叔,聽說你已經決定了,要回遼陽老家去。」
老人理所當然地點著頭,說道:「雖然村子可能沒了,房屋也早塌成一堆土了,可那到底是家鄉啊!沒想到,俺這把老骨頭,還有回鄉給祖輩燒香掃墓的機會。」
話說得有些傷感,但也有掩飾不住的激動。家鄉啊,葉落歸根的情結,是難以忘卻的。
沉大龍心中暗自嘆息,可也為老人感到高興。遼東平定,別說是遼陽,就是沉陽,就是全遼東,又有哪裡不能去安居樂業的。
「遼陽可是大城鎮,以前繁華得很。」杏子笑著說道:「張叔,等俺們有空兒,去看您老啊!」
「來,都過來啊!」張老頭兒熱情地說道:「明年下半年,等俺們都安頓好了,好好招待你們。」
沉大龍連連點頭,說道:「走水路的話,應該更快更方便。秋收後,就有空閒串門了。」
「到營口或牛莊驛,坐船能直到遼陽。」張老頭兒相當熟悉地說道:「可比走陸路方便多了。不過,秋收後到封河,也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可得抓緊。」
正在此時,又有驛站的人縱馬而來,送來了最新的消息。東江軍攻破虎皮驛,消滅萬餘建虜。
「過了虎皮驛,就是沉陽了。」沉大龍毫不例外地咧開大嘴,哈哈地大聲笑了起來,「建虜又死了一萬多,痛快,痛快啊!」
老張頭兒大聲說道:「今晚得喝兩杯,就為郭帥又打了勝仗。」
沉大龍用力點頭,說道:「張叔,今晚到俺家喝酒,做好了菜等您啊!」
杏子含笑看著男人,他高興,她也歡喜。喝兩杯,也能解解乏。
東江鎮軍民的歡暢振奮,與悽惶敗逃的建虜形成了鮮明的對照。軍隊的強大,才能抵禦外侮,擊退外敵的侵略,保證百姓的安居樂業。
平定遼東後的安樂生活,鼓舞著全體軍民,使他們樂於奉獻自己的力量,為軍隊,也為自己的美好生活。
張膀和幾個同伴推著板車,拉著木料沙石,說笑著、談論著,再次進入遼陽城。
他們這兩萬多民兵,運輸物資到遼陽後,便暫時留了下來,承擔了遼陽城的戰後重建。
不管活兒累不累,他們吃得飽,對家裡也沒什麼擔心,個個都充滿了幹勁兒。
「莊稼應該收得差不多了,年景差不了。」中年民兵熱得敞開了懷,拉鋸的動作也緩下來,笑著說道:「估計再有個把月,咱們就能回家了。」
張膀和同伴卸著木料,臉上也帶著笑意,說道:「軍隊都打到沉陽了,個把月怎麼也把建虜趕出遼東了。咱們回家,就過太平日子嘍!」
他們出來的時候,莊稼已經快成熟,豐收基本沒問題,就是差點,也不用發愁吃喝。
在遼陽勞動,不僅能吃飽,還有馬肉吃。他們沒有怨言,更對將來充滿了希望。
「老張,聽說你要搬到遼陽來住?」一個民兵向著張膀詢問道:「這得過完年,聽官府來安排吧?」
張膀點著頭,說道:「官府肯定能安排好,在這邊弄上百十畝地,兩三代人都不用發愁了。」
停頓了一下,他又接著說道:「再說,俺的家鄉就在這邊,也熟悉。」
「頂多一年的時間,基本上也就安頓好了。」中年民兵很有經驗地說道:「還是家鄉熟悉,也不用去習慣。」
張膀點頭稱是,又拎起把斧子,開始砍木料上的枝叉,說道:「建虜肯定是完蛋了,有咱們東江軍在,就不用再擔心戰亂。」
「明年只開放遼陽地區,最北到渾河,我聽說官府是這樣安排的。」中年民兵說道:「沉陽往北,還是要先軍屯。」
「軍屯之後,還不是要分給百姓。」有民兵不以為意,說道:「俺家是沉陽的,就不折騰了,等那邊開放後再說。」
張膀覺得自己還是幸運的,嘴上說著話,心裡卻在盤算著明年搬家過來後的生活。
這應該是最後一次遷徙了,有百十畝田地,幾十年都能安定下來。買牛、種地、養雞,按照現在的政策,日子只能是越過越好。
腦海里浮現出妻子和兒女的笑臉,耳旁似乎聽到了她們歡快的笑聲,張膀情不自禁地憨笑起來。
………………
「打到沉陽嘍,爹爹又打勝仗嘍!」藤野英抱著女兒,說一句舉一次高高,逗得女娃咯咯地歡笑。
阿秀微笑地看著,眼睛彎成了月牙。
勝仗一個接著一個,建虜已經潰不成軍,遼東平定已是指日可待,也預示著丈夫沒有了什麼危險,很快能凱旋而歸了。
藤野英終於放下了女兒,阿秀伸手接過,滿臉寵愛地給女娃擦去嘴角的口水,又拿蜜水給孩子喝。
「夫君應該打到沉陽了。」藤野英拿過桌上的茶水喝了兩口,笑著說道:「再過個把月,遼東也就平定了,咱們一家也能團聚了。」
阿秀點著頭,擺弄著女娃的小胖手,說道:「團聚好啊,再不用打仗了,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藤野英知道不是這麼回事,可仗還是要打,夫君卻不必再親赴戰場。而且,平遼這麼大的功勞,說不定自己也能撈個誥命呢!
「不知道要不要搬到沉陽去住?」藤野英不太確定地說道:「聽說毛帥會坐鎮沉陽,夫君應該不會和毛帥在一起。畢竟遼東那麼大,需要鎮守的地方很多。」
阿秀眨巴著眼睛,說心裡話,在大連住得很舒服,她不想去陌生的地方。但這不是她說了算的,好象也不是夫君能決定的。
「不管住哪,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好。」阿秀緩緩說道:「夫君也要聽朝廷的安排吧?」
藤野英點著頭,卻不以為然。朝廷算什麼,從夫君平常的說話中,根本就沒當回事。至於在哪坐鎮,那是根據遼東形勢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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