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藤在心裡狠狠罵了無數髒話,可卻依然不夠解氣。
看著面前認真的母樹,他頭皮發麻。
母樹這個瘋子活夠了,他還沒活夠!
他是這個世界的主宰,即便是天地核心要他死,他都不曾屈服過,從不認命,一直努力走到現在。
怎麼能死在這種地方,死的這麼窩囊?
混沌藤二話不說,體內靈力暴漲,扭頭就跑,翻飛的白髮在腦後隨著瘋狂狠狠拍打著。
「你這個瘋子!」
他怒罵:「要死自己死!」
「我可不奉陪!」
他扭曲的臉,還有那眼底的驚懼,都像是小丑的面具,牢牢貼在了他的臉上,再沒有之前殷念第一次見到他時,那種不將『生死』放在眼中的淡漠感和脫離塵世一般的縹緲裝逼樣兒了。
「哈哈哈哈!」天地核心發出了清脆的笑聲,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又虛偽,滿嘴謊言的壞孩子一樣。
「你不是跟殷念說,你想死。」天地核心故意取笑,譏諷意味滿滿,它聲音一重重的在林梟耳邊迴蕩,就像是非得要剖開他這一層噁心的假面一般。
「你活在這世上,真的覺得了無生趣嗎?」
「正是因為那些惡咒,即便人家殺了你,你也會在惡咒之中再度重生。」
「你說,你要殷念只是為了去除惡咒,而惡咒離開的那一天,你就會甘心去死。」
「壞孩子。」
天地核心的手撫摸在了混沌藤的臉頰上。
它無法殺死混沌藤。
它只是一道意識。
可言語卻是鋒利的。
「現在不是來了機會嗎?」
「你放心,這一次的規則絞殺,絕對能徹底將你殺死,連一點渣滓都不剩。」
「你可以從惡咒手上解脫了,高興嗎?」
能高興的起來嗎?
混沌藤眼睛血紅一片,「滾!」
「哈哈哈。」天地核心再一次笑起來,「我就知道你是個壞孩子。」
「當母樹第一次誕生的時候,你來找到了我,質問我,為什麼明明有你了,卻還要造出一個新神。」
「我告訴你,萬事都有盛放和凋零之時,神也是一樣的。」
「永生就是一個謊言,是難填的欲望。」
「你選擇了墮落,寧可讓惡孽寄生在自己身上,也要苟延殘喘在這世上。」
「殷念那孩子,你很喜歡吧?你一邊哄騙著蟲族,擺出一副只想逃開惡孽迎來生命終結的樣子。」
「讓它們一代代為你服務,每一代的貪喰皇,都不覺得自己是你手上的一枚棋子,它們認定你這副病懨懨的樣子,不會幹涉它們的發展。」
「可事實就是。」
「你榨乾了一代又一代的蟲族,讓它們像是工蟻,工蜂一樣供養你。」
「可那樣實在是太慢了。」
「你不滿足,殷念的出現讓你看見了希望。」
「你從來不想解脫,你要的是永生,你這個壞孩子。」
他是它身體裡爛掉的一塊疤。
是完美樹幹里窩著啃咬的蟲。
是髒了的污漬。
「閉嘴!」
混沌藤終於忍無可忍。
「都是你的錯!」
「要不是你讓母樹降生,我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母樹那蠢東西甘心做你的棋子,為什麼狗屁的大義生,為什麼土地的延續死,我可不願意!」
「這種鬼話留著給母樹說吧。」
他冷笑了一聲。
「誰都無法干涉的我的決定,懂了嗎?」
天地核心沉默了一會兒。
點頭,「懂了,你是這樣,所以林梟也是這樣,他很聰明,也看出你在,他永遠不能成為真正的王。」
「所以,即便是死。」
「他也會帶上你的。」
「看。」
天地核心笑了起來。
「他現在正帶著殷念往你這裡趕來呢。」
該死!
混沌藤在心底怒罵了一句。
他怎麼會不知道現在有兩個氣息正在飛速往這邊靠近過來?
而要不是那林梟順著他的氣息找來,讓一直暗中觀察的母樹尋著了方向。
說不定母樹根本找不到他藏在哪裡。
他以為母樹和他一樣,都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必定會悠著點出手。
可誰知道母樹竟然打著一命換一命的想法。
此刻混沌藤是真的後悔了,早知道。
不救林梟就好了。
反正……
他抿唇,將腦海中的各種念頭暫時壓下。
混沌藤深吸了一口氣。
將速度提到極致的同時。
還將自己的氣息壓到了最低。
保證林梟不能再順著氣息找過來。
果不其然。
正在瘋狂朝著氣息方向追逐的林梟渾身一僵。
半身抬起來。
有些茫然的四處轉了轉後。
眼中掠過一抹惱恨之意。
掃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後的殷念。
只能認準一個方向接著奔逃。
殷念一隻手還插在林梟的背上。
突然!
殷念面色微變,冷笑了一聲突然抽出了自己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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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就從高高的脊背上跳下來。
朝著和現在林梟正在疾行的方向奔去。
龍祖嚇了一跳,瞬間從圈套重新化成了一柄龍刀被殷念握在了手上。
「念念!」
龍祖大聲道:「方向錯了!」
可沒想到殷念的聲音逆風被吹散,篤定道:「可沒錯!」
「我真是小瞧了這傢伙!」
「都已經蟲化成這樣了。」
「腦子倒是還保持著一點理智。」
「他這麼多年,在蟲族耀武揚威的,想必已經吞食了不止百種天賦!」
有些蟲的天賦生來就很強大。
比如裂空一族。
而有些蟲族的天賦沒有用,比如六翼的采蜜。
可也有一些蟲族的天賦沒什麼戰鬥力,但在關鍵時刻,卻有用的很。
只見殷念迅速將精神力聚攏起來,很快,眼前就出現了一個小如手指大小的身形,在她眼前一躥一躥。
「看。」
「這不就找到了嗎?」
她手持長刀,瞬間就砍向這個逃竄不休的身影。
只聽見『咚』的一聲巨響,是精神力和靈力互相碰撞之後產生的強大氣浪。
龍祖的幻身回身凝望。
辣辣的聲音自殷念天空中傳來,「我草!」
「你們快看,那個臭不要臉的老東西,竟然玩金蟬脫殼這一招!」
只見身後殷念原本追逐的那龐大『林梟』慢慢化成了一縷飛煙。
而後來砍的那指頭大小的小東西才是林梟的本體!
林梟沒想到自己都這么小心了,還是被殷念識破。
被斬斷的一根足肢令他氣血翻滾。
充血的眼睛往後看了一眼。
就瞧見殷念如同附骨之蛆一樣,一直死死釘在他身後。
好不容易孤注一擲賭了一把之後,終於拉開了一點差距,可依然被輕鬆追上的感覺令林梟本就不算清明的腦袋變得更加糊塗。
他用力的甩了甩頭。
可看著自己慢慢被摧垮的天宮。
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和之前的殷念一樣,陷入徹底的混沌,身體也被貪喰一族的意識完全取代之後。
他心中竟然生出一種不真實又荒謬的感覺。
他可是林梟!
從他出生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展現了遠超同齡人天賦的能力。
而後更是越走越遠,連母樹都對他動了惜才之心。
收他做了弟子。
他眼前的景物突然變得恍惚起來。
足肢一刻不停的在地上迅速奔跑,就為了能甩開殷念,快一點,再快一點!
可那些從他身邊飛速划過去的山,也變得像是印在水面上被投了石子的倒影一樣,扭曲了起來。
幼年時的記憶卻像是走馬燈一樣從他眼前顯現出來。
當時他才幾歲?
就已經是人人都知道的天才了。
後來少年時期,周圍更是人才環繞,可即便這樣,他也依然是一眾人群里最出挑的。
恍惚之中。
林梟好像還看見了一張張已經快被他遺忘了的臉。
而這些臉跟著跳躍。
最終竟然變成了一個戴著金冠的少年。
林梟心臟猛地一抽。
那少年才十五六歲的樣子。
笑著跑過來跟他勾肩搭背。
「呦,你叫林梟是嗎?」
「我是景家的景光相。」
「還有他們……」他指向身後的一大群人。
這群人都沒有臉。
這是什麼時候呢?
林梟恍恍惚惚的想著,好像是,母樹選擇未來繼承人,也就是自己第一個學生的那一日。
整個領地天賦最好的一群少女少年都來到了此處。
而他已經記不得其他人的臉了。
他只記得景光相。
「你肯定不認識我吧?」景光相非常自來熟,一來就將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沒事,我看這裡就我和你贏面最大。」
「以後我們倆一塊兒修煉的機會還多著呢。」
他高興的揚眉,笑起來的樣子像個只知道真善美的小傻子。
林梟抿著唇沒說話。
怎麼會有人不知道景光相呢。
當時景家還未倒塌,依然是老牌家族中的佼佼者。
日落西山的猛獸也是猛獸。
而他也早就知道,這學生的位置,要麼就是自己的,要麼就是景光相的。
他一開始並不喜歡景光相。
因為他們兩人註定是競爭對手。
可景光相好像不這麼覺得,只要他想,他就能和在場的任何一人打好關係。
景家的小公子,未來的景家家主。
誰不願意討好逢迎呢?
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撲面而來。
林梟有些困惑。
努力控制自己開始全面崩盤的精神力,慢慢覺得自己好像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了。
完全蟲化的過程原來竟然這般難熬嗎?
該死的!
林梟在心底怒罵了一句。
嘴中喃喃:「我好不容易走到了今日的位置。」
「我可是林梟。」
「我怎麼能死在這種鬼地方?」
他要死,也是轟轟烈烈,花團錦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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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是在這個甚至不屬於自己的時代,結束掉自己這傳奇的一生。
「我還沒,還沒將混沌藤那傢伙殺了!」
「要殺了殷念。」
「殺了母樹!」
「我才是這世上最有資格稱王的人。」
他一邊說,一邊努力的甩頭。
而追在身後的殷念見狀有些古怪的皺起了眉頭。
「他怎麼回事?」
殷念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問自己身邊的幾個崽子,「你們看見了吧?」
蝸蝸一臉嚴肅的點頭。
「嗯。」
半翅指著從林梟頭頂不斷冒出的一團團的精神力光球。
那光球里竟然還裹著林梟這人的記憶。
一團一團,有孩童時期的,也有少年時期的。
出現了一些殷念見過的臉,更多的還是沒見過的生人面孔。
「泡泡!好多大泡泡!」半翅激動的拍著自己的手掌。
她以為那些是泡泡。
可蝸蝸認出來了,「主人,那些好像是他飄散的精神力。」
「他的天宮也在崩塌。」
「等天宮沒了,他也就會變成一隻純然的怪物。」
殷念皺起眉頭。
看著這些四處泄露飄散的裹挾記憶的精神力。
「這人怎麼這麼憋不住?精神力沒好好修煉就是這個下場。」
「我當時完全蟲化的時候,也沒這個情況呢!」
殷念冷笑了一聲,「管他做什麼呢。」
「直接殺了他!」
幾個崽子瘋狂點頭,贊同。
林梟這人還是早死才好。
免得他後期又弄出什麼么蛾子來,惹人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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