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江王妃是最後一個到場的。
出乎重華意料,這位王妃並沒有烈焰紅唇華麗精緻,只是略施粉黛,穿著家常的衣服。護甲也不曾戴,只戴了兩隻晶瑩剔透的玉鐲。
看上去不過30歲上下,正是女子風華絕代之時。尤其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格外出眾。
重華心中微微一跳,這位公主並未按照歷史中的歷代公主們那樣招婿,而是舍掉了公主的名號下嫁。對外亦自稱王妃。莫非,同這眼睛的顏色有什麼關係麼?
雖然沒有上街走過,不知道這裡有沒有外國人。可大部分的人眼睛都是黑色的。琥珀色的眼睛絕對是難得的。
王妃淡笑著抬手讓眾位貴女落座,美目微轉卻是與重華對了個正著。
重華睜大了眼睛,卻沒有低頭。那位王妃嘴角微翹,露出一個類似驚奇的笑容。低頭同身邊的老嬤嬤說了幾句,老嬤嬤看了重華一眼,便恭敬地行了個禮。
王妃便如方才一樣,繼續淡淡微笑著看著下面坐著的貴女們。
「今日,原不是宴期。可府里的冬梅竟然急的如此,八成是想和各家的小姐們一比高低。」
在座的各位貴女都用帕子遮著嘴微笑起來。王妃這話雖然看著像是在贊她們漂亮,實則是給自己臨冬時節開宴會做了個解釋。
說話間,便有十多個美艷的丫鬟抬著五六盆冬梅到花廳上。枝椏光潔,花朵剔透,遠遠望去仿佛珍珠寶石雕刻而成。讓人忍不住想要靠前觀看,卻又不敢伸手去觸碰。
重華只掃了一眼便知道自己桌上那一枝梅是從何處而來。
最左邊那一盆冬梅,枝椏上有一個十分突兀的缺口,任誰都看得出那地方應該有一根枝杈。
見重華眉梢微挑,王妃低頭淡淡地笑了笑。
「各位都是才女佳人,或詩或畫,盡可一展佳藝。」王妃頗有些慈愛地開口說道。
話音剛落,便有不知是誰家的貴女起身吟詩,另有畫台送上來,筆墨紙硯都是現成的。看來這麼個環節是每次賞花宴必備的。
茶是今年進貢的新茶。在凌府是絕對喝不到的。重華在家便有喝茶的習慣。平時用宜家的大玻璃杯泡綠茶喝,心情特別好的時候更是會煮一壺花茶在陽台上曬太陽。冬天的時候就裹著毛毯,腿上趴著月夜……不知道她不在了,貓咪有沒有人照顧。
低頭端起手邊的茶,放在鼻子下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清香撲鼻而來。那是曬透了太陽的香味兒。
「不能喝。」聲音就在耳邊。
重華手一頓,茶杯險些潑出去。
這個聲音……是陸寧遠!
重華變了臉色,擰著眉四下觀望。這不科學,陸寧遠是不可能存在在她的夢境中。可方才的聲音,她絕對不會聽錯。
手中的茶杯有些燙手,可那種仿佛夢境即將清醒的感覺卻讓重華整個人都輕盈了起來。
或許,她只是在陸寧遠的辦公室睡著了。陸寧遠正在嘗試著喚醒她。
可如此的話,應該是喊著醒一醒,怎麼會說不能喝呢?
重華擰著眉,手有些微微的顫抖。
「凌二小姐。」老嬤嬤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重華有些木訥地看向那位老嬤嬤。
「凌二小姐,我家王妃有請。」老嬤嬤也不理會重華的失態,只是淡然地做了個請的姿勢。
抬頭看向主位,王妃已經不在那兒了。重華微微有些驚訝,卻也不得不起身。只得放下手中的茶杯,不著痕跡地用絹帕擦了擦手上的茶水。慢慢地跟著老嬤嬤往花廳的後閣走去。
凌月華正在觀看一位貴女畫的冬梅圖,抬眼便看見重華被一位老嬤嬤引著往後廳走。精緻的眉心微微皺起。
只要挺過了今天,她就不再有後顧之憂了。凌月荷啊凌月荷,你可一定要爭氣才行。
琉璃花廳的後閣是一個獨立的小會客室。裝修風格頗有點法國風格。花卉環繞中放著美人榻和琉璃小几,地上是厚厚的地毯。
王妃正端著一杯花茶,倚在美人榻的迎枕上。笑盈盈地看著重華。
「過來坐。」
重華怔了一下便想起來應該行禮。雖然自己仍然不習慣,可該有的禮節還是要做足的。
「不拘這些,過來坐吧。」王妃笑著招招手。
重華便小步走過去,撿了美人榻周圍的一個梨花椅坐了下來。
「冬梅枝,是送給你了吧?」王妃開門見山地問道。
重華一愣,旋即想起那日那人扔在她桌上的梅花,只得點點頭。
王妃見她承認,點點頭:「我20歲上才得了這麼個兒子,到底是寵壞了些。」
20歲就生了孩子,這麼說也就35歲左右了?重華不著痕跡地瞄了王妃一眼。若是按照古代來說,這應該算得上是晚孕了。可這也顯示出這位王妃保養得相當好了。畢竟這裡可沒有那麼多化妝品……
「你家,姊妹幾個?」王妃笑著看著重華,一副拉家常的架勢。
重華自覺心頭一緊,其實,比起逃跑還有可能被抓住,直接告訴王妃,也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也有可能她會被降罪,可若是不說,她就真的要嫁給那個素未蒙面的古代人了。
「娘娘。」重華起身躬身一禮:「我,我並不是凌府的嫡女。」
王妃一副等著重華跟她聊天的架勢,猛然間聽見重華這樣說,倒是愣住了。
重華低著頭,等著王妃勃然大怒。可半晌,卻絲毫沒有動靜。
「你說的,可是真的?」王妃的聲音聽著透著冷意,卻也沒有到大怒的地步。
話一出口就沒有收回來的必要。重華自幼就不是個順人心意的孩子。說出來反而有一種輕鬆感。當下更為篤定地重複了一邊:「我,不是凌府的嫡女。凌府的嫡女只有一位,就是外面坐著的凌月華。」
「二小姐可知道,你如今這樣做,會給凌府帶來滅頂之災。」王妃的聲音仿佛陰陰的烏雲,在頭頂上壓下來。
重華聽了反而更加淡然:「她們,原本就與我無關。」
王妃死死地盯著重華,目光仿佛實質性一般刺在重華的頭頂上。屋裡的空氣仿佛停滯了一般,壓抑的令人難以呼吸。
「果然,會是我兒看上的人。」王妃微微一笑。
重華一凜,難不成那位世子早就將這件事告訴王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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