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月色撩人。
皇帝難得心情不錯,今日便歇在華貴妃宮裡。
總是叛逃在外的小兒子乖乖地回來了。一直跟自己對著幹的二兒子最近又柔順了許多。作為一個爹,感到很欣慰。
「小九若是肯安心地待在京中,你也不用總是提心弔膽了。」皇帝笑著淺淺地飲了一杯酒。
華貴妃臉上的笑意仿佛浮在夜空中的月色,朦朧,美的含蓄。
「若是他能靜下心來,臣妾吃齋念佛也是值得的。」
皇帝笑了起來,這幾個兒子當中,就屬小九性子最跳脫。小時候還好些,乖順聽話,課業也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小子就嚮往著做江湖第一盟主,打著遊歷四方的旗號說離家出走就離家出走。
偏那時候趕上老二造反,他也沒空出手來收拾小九,就那樣讓他跑了。
在外邊漂泊了那麼久,從未見他回來叫苦過。雖然也派人看著些,卻聽聞小九在江湖上混的風生水起。
做爹對於一面憤怒兒子離家出走一面卻驕傲著兒子沒有任何後援還能混的這樣好糾結的要命。
眼看著這幾年過去。老二那邊總算是肯低頭認錯。小九又乖乖地回了家。今年應該可以過個團圓年了。
「小九不小了,也該封王了。」皇帝想起眾位皇子還都未曾封王。
原本應該到了年齡段就封王分配封地都外放出去的。可事情都趕到一塊了,也沒來得及去想。如今孩子們都在身邊,該封王娶妃就該張羅起來的。
「小九且不急,倒是二皇子,陛下若是看著孩子有改錯之心,也該恢復太子的稱號才是。」華貴妃避重就輕地轉移了皇帝的視線。
一提立太子這事,皇帝難得的好心情頓時蒙上了一層陰翳。
今日朝堂上又有臣子上摺子提出來立太子。仿佛他不給他們一個太子就少了什麼交代一樣。
早立太子,早立太子。都巴望著他趕快死是吧?
「不急。」對於朝堂上的事,皇帝不願意跟妃嬪提起來。不光是宮妃不得干政,更多的原因是皇帝不願意讓女人摻和進來。
什麼事都要跟女人商量,將男人的顏面放在哪兒。
華貴妃也不多言,只是笑著給皇帝多斟了一杯酒。這事不急於一時。總要等局勢穩定了再一步一步走下去。
如今皇后那邊穩得住,只看賢妃穩不穩得住了。
雖然不住在東宮了,可洛琛沒有自己的府邸。如今還是住在往日念書的時候住的清心閣。距離前朝也近,距離御書房也近。
能偷偷跑出去一次,也算是不容易的。
重華抱著被子,等著洛琛傳達重大新聞。卻沒想到他當真只是坐一坐而已。
「不是有要緊事跟我說麼?大半夜跑來就為了看看我過得怎麼樣?」重華不是個擅長繞彎子曖昧的妞兒,有事就直接說事。什麼心思蕩漾什麼浪漫,對於她來說都不是極重要的。
洛琛看了她一眼:「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就來找你了。」
重華點點頭,坐正身子,等著他說事情。
洛琛深深地看著她,說道:「你之前說我會做皇帝,你知道些什麼?」
重華一愣,她倒是沒想到洛琛會來問她這件事。那時候確實是情急之下說出口的。這也是人的一種直覺。她看見洛琛的時候就覺得他會做皇帝。這種是完全沒有根據沒有來由的。重華已經習慣了靠直覺來過日子。可這種事不見得古代人能夠接受得了。
「我就是有這種感覺。並沒有什麼根據。你給人的感覺就是做皇帝的料。」重華淡淡地解釋道。
洛琛看著她,臉上現出不耐煩的表情來:「你說話從來不過腦子麼?」
重華默了個,眼神飄遠,這個,她確實有這個毛病。安全的時候說話從不過腦子,只有逼不得已的時候才會動腦子去組織語言。
「跟你說話不用動腦子啊。你希望我跟你耍心眼麼?」重華瞪了洛琛一眼。
洛琛這個人,說不好是不是心地純淨。你很難想像他背後捅你一刀。他給人的那種安全感似乎就是天生的。看到他就會覺得安全。
這個解釋倒是讓洛琛心裡很舒服。畢竟從小長在那種爾虞我詐的環境裡。有人願意跟你說實話,說心裡最真實的想法。哪怕不好聽,也會讓人覺得坦蕩。
「所以,你就為了弄死周文淵,就想讓我做皇帝?」洛琛靠在床架上,總結到。
重華想了想:「不是,我是覺得你會做皇帝。所以投靠你比較安全。而且你一定有本事可以弄死周文淵。」
洛琛默默地看著重華,該說這女人膽子大呢,還是說她真的沒腦子呢?這種話可以放在明面上說麼?
周文淵不是街邊賣菜的,說弄死就弄死。退一萬步說,他跟他還有姻親關係呢。那可是他姑姑的親兒子。不看僧面還看佛面呢。你怎麼就能保證他最後不會抬手放過周文淵呢?
「那是我姑姑的親兒子。」洛琛試著跟重華交代一下底線。
重華點點頭:「我知道。可是做皇帝這種事不就是成王敗寇麼?他成功了,別的皇子坐了皇位,你肯定要死的。你是希望他成功了你死,還是他死你成功呢?」
這種道理淺顯易懂,不需要太過於苛責。皇位這種東西就是只能留下一個。除非你最開始就放棄爭奪皇位,然後還得碰巧遇到一個疑心沒有那麼重的皇帝才行。否則就算是斷子絕孫,他也不會想要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皇位落在別人手中。
這是自古以來都繞不出去的困局。所以從來都是推翻政權才能創新,在世襲更替上總是存在著這樣那樣的問題。
「你沒想過我做了皇帝會殺了你滅口麼?」畢竟重華可是借屍還魂(這個破理由竟然能一直使用著)。只要說她是異端,殺了也沒人會追究不是麼?
重華淡淡地看著洛琛:「你不會殺我。」
洛琛一挑眉:「這可不一定。我並非如你所想那樣心胸磊落。」
重華仍舊是看著他:「你不會殺我。」
兩人就這樣默默地對視著,誰也不出聲。沉默了一刻鐘左右。洛琛冷冷一笑。
「憑你的美色?」
重華嘆了口氣:「我不是說你看上我了才不殺我好麼?這是兩回事。你如果能殺我就不會讓九皇子送我去寧家了。你不殺我有你的理由。雖然我也不知道這個理由是什麼。可你不會無緣無故就殺掉我。我這樣解釋你能明白是吧?」
洛琛起身,拍了拍重華的頭:「我若是不殺你,也是因為你有個有用的腦袋。」
重華理了理被他拍亂的頭髮,看著他往外走。
「你要走了?」
洛琛回頭看了重華一眼:「努力多學些東西,倒是就算把你帶在身邊也不必擔心你。等到那個時候,我就接你回去。」
哎老大我不想回去啊喂!重華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窗邊人影一閃,洛琛就不見了。
這臭小子住在這兒是不是把所有的窗戶都改了鎖了。說進來就進來說出去就出去。
心裡略有些煩躁,重華卷了被子躺下接著睡。大半夜跑來就跟她說這些?他到底是幾個意思?
洛琛一路飛奔回了皇宮。
幸而他平日裡不用人在裡間伺候著。睡下了也不准人打擾。這樣才方便他溜出去。
要知道如今宮裡上下全是眼睛盯著他。又有人上摺子奏請早立太子。他這個面上痛改前非的廢太子並沒有被貶斥而是一直住在宮裡。這在某些人眼中就是信號。可小九也回來了。按照親爹對於小九的喜愛,花落誰家也不一定。
一時間朝堂上爭鋒四起,派別好多個。在朝為官,就等於是賭博一樣。賭贏了雞犬升天,賭輸了一戶口本就沒了。押寶,格外重要。
並不急著睡覺,洛琛靠在窗邊坐下。皇家豈是你們能夠隨意猜測和拿捏的?
不管重華那邊,周文淵確實是個礙眼的樁子。雖然女子不得干政,可伸手的女人絕對不少。後~宮那些不算,長公主這類的皇親國戚也有伸手的趨勢。
要知道這種例子在泱泱五千年歷史中屢見不鮮。漢武帝可以順利地擠掉前太子登上皇位,不得不說館陶公主在裡面也起到了十分大的作用。
權力就是塊香噴噴的蛋糕,誰都想上去挖一口。
洛琛看著窗外透進來的光,柔順謙和卻又暗藏殺機。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倘若那些人當真要動手,他也不是軟柿子。
坐了一會兒,洛琛才回到床上去躺下。坐上床的一瞬間,他突然想起重華自然地往裡讓了讓,給他一塊坐的地方。
那種感覺,說不太好。只能用舒服來形容。那是一種她全心全意信任你的感覺。她並沒有要求他百分百信任她,而是將自己坦誠地擺在他面前。
這種被人信任和依賴的感覺,許久不曾有了。心頭暖暖的,一種莫名的保護欲油然而生。
是的,他想要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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