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日便是寧大夫人的生辰。
因為兒子回來了,寧老太太高興。竟破天荒地拿出私房銀子來給一向操勞的大兒媳婦過生日。
外面的人一律不請,只有家裡人。走得近些的親戚可以請些。大夫人的娘家姐妹兄弟自然要請的。
五夫人是深閨大院裡出來的,深知這種場合最該穿什麼戴什麼。一味躲著是沒用的。便拉著重華挑揀衣物首飾。
雖然不必張揚,可要得體才行。總不能丟了寧家的臉吧。
早一日大夫人還巴巴地派了人送來兩套頭面。五夫人氣得不輕。
「你就拿一套碧璽的頭面就行,其他寶石的都不要動。」五夫人在眾多新衣服中挑出來一件粉藍色的:「也不必太過於嬌艷。你皮膚白淨,穿淺色的亮堂些。」
髮式也不必複雜,鬆鬆地挽了個髻就很好。
看著鏡中的人,重華心下感慨,當真是勝在年輕。年輕的女子,單單一管口紅就能嬌艷無雙。這是本錢,也是十分難得的。
五夫人自己也格外注意,既不太過於露富,也不至於就窮酸的讓人笑話。
看得出後宅夫人之間的戰爭都是沒有硝煙的。可弄死人也是神不知鬼不覺的。
重華看了看鏡中的自己,算是得體了,也不出彩。可饒是如此,還是讓青鳶留神些。不見得你不出頭,人家就放過你。
大夫人的壽宴如重華經常在電視劇里看到的那樣熱鬧。
女眷們都聚在一起,吃的也都是新鮮樣式的點心果子,酒類也都是度數低不容易上頭的果酒。七大姑八大姨的湊在一起除了八卦就還是八卦。
重華跟各位見過禮就找了個偏僻些的角落坐下,看著前面舞台上腰肢盈盈的戲子們。
非物質文化遺產……人家都說,若是一個女子開始聽崑曲了,就說明她已經老了。
重華捧著一杯茶,眼神淡淡地看著台上如歌如泣的崔鶯鶯。婉轉的唱音,如樑上青燕。
「是啊,不過是看個熱鬧罷了,如今又有幾個女子,在不知道對方底細的時候就敢芳心暗許。」淺淺地抿了一口茶,重華讓青鳶遞給她一塊千絲糕。幸而這個年代的吃食都是純天然的。沒有添加劑的食物在現代是一種奢望。
「五妹妹在這兒躲清閒呢。」一道嬌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重華回頭,便看見了寧若琳如三月桃花的面容。
「三姐姐。」重華起身行了個禮。
寧若琳倒是愣了一下,自家姐妹間自然是不需要見禮的。可重華這架勢,分明就是不打算跟她親近。
捏著絹帕,寧若琳穩了穩心神。
「大哥哥得了好字畫,五妹妹不想去看看麼?」寧若琳笑盈盈地看著重華。
重華看了她一眼,寧若琳的笑容還在臉上,可這句話卻讓重華想起小時候的女同學,自己要去做什麼違法亂紀的事,可是自己一個人又不敢,拉一個下水,到時候挨罵也不光是自己挨罵。順利的話還可以將事情的起因推到拉著下水的那個人身上。
重華淡淡地瞥了一眼台上與張生依依不捨的崔鶯鶯:「三姐姐高看重華了。重華,不喜字畫。重華就愛看戲。」
青鳶死死地忍住沒敢笑出聲來。小姐這分明就是打三小姐的臉一樣。看什麼都不如看戲有意思啊。尤其是這些深閨貴女們的戲。
果然,寧若琳登時變了臉色。偏重華沒有指名道姓,她連罵都罵不出口。她能說重華什麼?沒出息,不喜字畫算不上沒出息。愛看戲也算不上沒出息。這院子裡半數以上的貴婦都愛看戲,她若是當真罵出口了,就別指望著嫁人了。
死死地掐著絹帕,寧若琳白著一張臉生生忍住。
「那我去找七妹妹,七妹妹若是知道大哥哥得了好字畫,一定迫不及待。」給自己找了個台階,寧若琳灰頭土臉地遁了。
重華靠在椅子上,伸手接過青鳶盛在壽桃福祿喜瓷碟子裡的千絲糕。用銀叉子一小塊一小塊地吃了起來。
「我見他閣淚汪汪不敢垂,恐怕人知;猛然見了把頭低,長吁氣,推整素羅衣。」
重華嘆了口氣,自古多少女子悔教夫婿覓封侯。有誰又能想到,在現代,女人能夠撐起半邊天。她該慶幸,若不是九皇子早就放了話在前面。說不得她就會被以家族利益為基本嫁給完全不認識的男人。
興許過著一成不變的日子,興許與後宅女子斗得天翻地覆。而這些,都不是重華能夠輕易適應的。
大夫人正笑著接受眾位貴婦的祝賀,突然貼身丫鬟神色匆忙地走了過來。在大夫人耳邊小聲說了什麼。
大夫人臉色雖然未變,可手卻緊緊地捏著絹帕。指節都發白了。
重華回身將碟子遞給青鳶,讓她拿豌豆黃。眼睛卻瞟見了大夫人笑著同眾人告罪,轉過身便神色匆忙地往外院去了。
看來,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戲看了。
「小姐,前院確實出事了。」青鳶捧著豌豆黃小聲對重華說道。
重華不著痕跡地點點頭:「會不會牽連到我頭上?」
青鳶愣了個,搖了搖頭:「小姐若是去了才會被牽連。」
重華點點頭,接過碟子,轉臉繼續看著台上崔鶯鶯與張生十里送別。
前院小偏廳,寧若塵哭得聲嘶力竭。大夫人到了門口的時候只見丫鬟婆子們跪了一地。
「哭什麼!好好說話!」大夫人沉著臉冷喝一聲。
寧若塵見大夫人進來,頓時撲倒在大夫人腳邊:「大伯母救我,我被三姐姐給害了啊。」
大夫人眉心一跳,伸手將寧若塵扯了起來:「怎麼回事?」
寧若塵拿著帕子擦著臉上的淚花,一字一句地說道:「三姐姐騙我說大哥哥得了一副好字畫,我想著偷看一眼,可誰知,竟然是三姐姐要去私會情郎拿我做了筏子。大伯母,三姐姐是當真去私會情郎了啊。」
大夫人本是冷著臉聽,聽到寧若塵說寧若琳私會情郎,臉色頓時黑的能滴出水來。
「那人是誰,你可看見了?」大夫人壓著嗓子問。
寧若塵被大夫人駭人的氣勢嚇著了,抽泣了一下,定定地想了想:「是個穿藍衣的公子,腰間不是蜀錦是玉帶。」
本城的少爺都用蜀錦做腰帶,不是蜀錦是玉帶……莫非當真是那個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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