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打開了,因為前兩天放縱那麼多人一起懟「恩人」,不被允許進門的唐連招老實站在門外,看見姐姐給爸媽上完香出來,帶著喜悅和尷尬叫了一聲:
「姐。」
唐玥還想著那天他們是怎麼對江澈的呢,偏偏話又不能挑明了說,乾脆臉一板:
「你們不許進去,你現在去給爸媽上香,他們都得生你氣。我去買點菜……對了,晚飯你自己外面吃。」
這話其實也得想一會兒,才能弄明白。
唐玥走了。
低低的笑聲響起,唐連招在一眾弟兄們取笑又不敢太直接的目光中轉過身來,思考著,這事到底應該怎麼跟他們說。
這一上午,他一直在猜測的事,下午慢慢得到了印證。
唐連招是搞不懂劉嘎包為什麼可以不在場,想死了都想不出來,但是很肯定,事情是劉嘎包做的,因為那枚水泥釘是嘎包原來就準備著的,來找他時給看到過,只不過當時嘎包準備的可不止釘子,他本來是準備那個晚上直接動手的。
唐連招更搞不懂為什麼以前都說是官官相護,怎麼都告不倒的牛炳禮,手眼通天的大仇人,現在外面都說,官們,也都在幫著告,還有市裡的大領導幫忙主持公道。
就好像突然之間所有人都站出來了,站在正義的一邊,對抗惡。
他還想不通,江澈早上那番折騰,到底有什麼深意。
但是唐連招至少可以確定一件事,這一切,都是因為牛炳禮認識了那個傢伙……兩個人第一次直接有交集,互相說了句「和氣生財」,然後牛炳禮就這樣了。
這才幾天啊?
這樣想完,江澈在唐連招眼中就愈加深不可測。
現在再看看面前這群混蛋,其實也包括自己,唐連招恨不得大家放開了先互相抽一頓,太蠢了,而蠢的結果……
大概很嚴重。
以後再也不懷疑了,不敢自以為是玩什麼逼他表態、澄清了,他說什麼是什麼……但是問題現在,怎麼補救?
「總之如果你們還信我,我就一句話,我服江澈。」
其實不止服,他還感激。
因為這句話,大部分人都在回憶著那個因為結交牛炳禮被譴責,被唾棄,卻連一句話都懶得多說的學生仔。
「知道人家為什麼不計較嗎?因為我們的層次,根本不配。」黑五加了一句。
那天現場,他就神情糾結,擔心江澈,他是被江澈侃暈過的人,用二十年後的話說簡直就是迷弟,認知、判斷,都和眼前這些人根本不一樣。
事後包括對唐連招,他都有些不滿。
「大招,現在怎麼辦啊?」帶著鬱悶,黑五問道。
「……」
怎麼辦,唐連招也愁啊,一方面更進一步相信了江澈的能力,另一方面,他自然就對江澈說過的那些話,關於「嚴打」,關於「真正的混」,更加深信不疑。
威脅或誘惑都擺在那裡,唐連招有自知,憑自己這些人,錯過江澈,就永遠只能是底層小混混,未來也許坐牢的坐牢,剩下勉強沒進去的,取個老婆,生個孩子,過著苦哈哈的日子。
三十歲,四十歲的街面小混混?
跟兒子的同學開片?
「我想想怎麼辦……要不我嚇他?」
…………
下午,在拍賣專項辦公室辦了一系列繁瑣的手續,大把大把地掏錢,掏得秦河源手都抖,但是商鋪依然要過些天才能完整到手,這幾年,政府單位的工作效率低到可怕。
江澈和秦河源抱著巡視領地的心思先去三處商鋪都轉了一圈,傍晚才回來。
因為早上發生過衝突,放不下心,陳有豎和鄭忻峰專程過來在公交站等著。
這會兒正好放學下班時間,老街路面上來來往往有不少喜氣洋洋的群眾,吃得早的人家端著飯碗坐在門口,遠遠地互相聊天。
學校操場裡有打球,吊單槓,跑步的學生……
「要是事情公開了,你現在這條街上,就得像武松打虎下山一樣被抬著走過去。」鄭忻峰在旁邊嘀咕。
「……」沒顧上搭理,江澈傲然想著,公開,我這沒公開的事多了,一旦公開何止武松,簡直得像呂祖那樣,被畫成像掛起來拜。
沒走幾步,唐連招等四十多人出現,凌亂站在路邊。
操場上的學生和路人們的目光紛紛轉過來,這是要出事?
鄭忻峰也有點緊張,搶一步站到江澈身前,剛想開口說話,江澈拍了拍他肩膀說:「沒事的,走。」
說完他當先走去。
一行四人里陳有豎語音功能cd中,只聽不說,剩下三個偶爾說笑,就這麼在一片目光中平靜走過去……
鄭忻峰覺得這樣下去,自己很可能也築基有望了。
接下來是在那些學生們眼中,簡直如同港片的一幕……
「澈哥,對不起。」第一個,那天找江澈單挑的那個,撫著胸口上前,小聲說了一句。
江澈看了一眼沒說話往前走。
「澈哥。」
「澈哥,對不起。」
「澈哥。」
「……」
一路走,一路都在小聲地打招呼。
江澈一句沒回應,不是他傲,大部分也不是賭氣,真正關鍵的是「澈哥」這個事,它本身就是個玩笑。
那天那一出,首先是為了化解危機,其次也算是有心給唐連招指條路……雖然路他還沒想好。
江澈對當混混當大哥沒有一點興趣,這麼被一路叫下來,心裡感覺其實就一條有點尷尬。
我不是澈哥,我不演港片啊!
所以,只有黑五開口的時候,江澈笑著回應了一下。
「平穩氣場啊,老江就是這麼穩,真穩。」鄭忻峰從困惑中回過神來,禁不住感慨。
此時江澈走過的是唐連招。
目光對上,你叫我也不理啊,江澈小心眼地想著。
唐連招一臉耿直憨厚,「姐夫。」
「……」江澈整個人趔趄一下,差點摔出去。
…………
「小澈。」
遠遠地,唐玥站在那裡揮手,穿著舞會後就再沒穿過那一身,江澈給她買的白襯衫,藏青色長裙。
她的眼睛是腫的、紅的,但是其餘每一處都可以看出來精心仔細打扮過,就連頭髮,都是江澈說過他喜歡的,不經意散落幾縷的樣子。
好久不見廠花姑娘的學校學生們湧向操場邊……
「小玥姐。」
江澈一路小跑過去。
鄭忻峰在後頭提醒:「注意平穩氣場啊,老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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