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閒在黑德爾家古堡後迷宮似的花園中找到四姑娘的時候,她已經在一張石桌上擺了好些精緻的點心。
「天小哥果然來了!」一見天閒,四姑娘立刻站了起來,多少有些喜出望外,心理預期中,四姑娘覺得天閒能來的幾率只有一半而已。
天閒看看四周,這地方似乎就是當時和四姑娘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不遠處就是自己吹過竹笛的那個小池塘。
「你經常偷偷跑到別人家裡來嗎?」天閒緩步走了上去。
四姑娘微微一笑,「黑德爾老爺是一名戰將,他不喜歡那些實力強大,但不聽管束的強者,這裡強大的護衛極少,向我們這樣的人,在這沒什麼人的花園裡閒逛一下,還是不會被發現的。」
這話說的輕鬆隨意,但自信之意再明顯不過,天閒也十分明白,這位四姑娘如果願意的話,恐怕黑德爾家的古堡也是可以隨意亂逛的,剛才她可是無聲無息的進入了古堡,那些守衛壓根沒有察覺到。
「天小哥請坐,嘗嘗這些點心合不合口味,這可是妾身親手做的!」
天閒心中篤定,這裡是黑德爾家的城堡範圍內,這位四姑娘絕對不會亂來,而且現在沒有閒雜人在這裡,自己不必隱藏實力,真要衝突起來的話……
自己未必就不是對手!
在石桌前坐下來,天閒在懷裡拿出了一瓶新鮮的果汁來,「波」的打開瓶蓋,用自己帶來的杯子倒了一杯。
四姑娘看著天閒手裡的果汁頓時一愣,神色頓時頗有幾分幽怨,「天小哥覺得這點心會有問題?」
「我們可是敵人!」天閒毫不客氣的說道,「你那個七妹妹恨不得把我碎屍萬段,然後搶了灰刀走人!」
聽了天閒的話,四姑娘愣了下,之後忽的一笑,「既然這樣……那不知道天小哥能不能分一點果汁給我,我來的匆忙,沒有備酒水,你總不好讓我只看著你獨飲。」
說著,四姑娘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裡拿出了一個青花小瓷碗來,舉到了天閒眼前。
天閒瞧瞧這隻青花小碗,臉上微微一熱,自己不吃她的點心,她反來要自己的果汁,這是在取笑自己膽子小了……
居然被一個小姑娘給看扁了。
「你自己來好了。」天閒悶聲把那瓶新鮮果汁推過去,之後隨手拿起了一塊點心。
從小上山採藥,親口嘗過的藥草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收集的毒蟲毒草也不在少數,天閒不敢說自己能辨識所有草木花蟲的藥性,可但凡生靈,都是吸取天空、大地、海洋的生命精華孕育成長,外形、顏色、氣味、手感,藥理的特徵向性雖然五花八門,但萬變不離其宗,而作為一個常年和非正常的人打交道的黑醫生,迅速識別某些物品是不是有毒,毒性如何,這是必備的技能。
把點心在鼻子前一聞,只覺香氣撲鼻,蜂蜜淡淡的甜膩,黑芝麻的香味,松果脆仁混雜其中,小小一塊點心使用了十幾種食材,還加了許多調料,不過,雖然掩飾的很好,但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還是沒有逃過天閒的鼻子……
這東西八成有問題!
放下這塊點心,天閒拿起另外一個碟子的點心,又輕輕聞了聞……連換了三塊點心後,天閒把第四塊鬆脆的夾心點心丟進了嘴裡。
「天小哥好見識!我這點小把戲果然瞞不過你!」四姑娘見天閒挑挑揀揀,自己在點心中做的手腳被看破,卻似乎很開心。
一塊點心還想難住我?天閒心中多少有些得意。
不過不得不說,這點心真的十分好吃,來到這個世界後,天閒就再沒吃過這個好吃的點心了。
天閒索性把那碟認定沒有問題的點心直接拉到了自己身邊,拿一塊在手中晃了晃,「好啦,找我什麼事?快說吧,吃完點心我可就要走了。」
見天閒已經把那碟點心全拿走了,四姑娘掩口而笑,拿過天閒的果汁倒了一小碗,輕輕喝了一口,臉上神色愜意,「妾身這次來,是想勸天小哥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免得被殃及池魚!」
「離開?」天閒有些意外。
四姑娘頗為神秘的笑了笑,「妾身得到的消息里,天小哥似乎對人類大陸的事都不算了解,黑德爾家的事,恐怕就更不清楚了。」
「血盟的消息倒是傳遞的很快。」天閒哼了一下。
四姑娘第天閒的態度不以為意,說道:「黑德爾家族是巴克一手創建的,依仗的就是無人能比的軍功,現在的丹特帝國,三分之一的領土都是他的黃金獅子軍團打下來的,從很久之前開始,黃金獅子旗幟在丹特帝國就象徵著不敗和永恆的勝利。」
這話讓天閒微微驚訝,三分之一的領土!這個……未免有些誇張了吧!
「巴克是一位鬼神將才,他曾經帶著自己的八百鐵騎千里奔襲回援,以少勝多,硬生生殺散了就要攻破帝都的兩萬突襲敵軍,也曾經跨過森林,橫掃東部王國,他親手砍過北部草原所有反抗部落領袖的人頭,西部山脈中的穴居人也因為他的威逼不得不遠走他鄉,把大片山脈領土丟給了丹特帝國,他率領黃金獅子軍團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幾乎把黃金獅子旗幟插遍了人類東南大陸的每一個角落。」
「可以說,現在的丹特帝國,幾乎是黑德爾老爺一手打造的,在上一代丹特大帝的戰爭年代,黃金獅子旗幟幾乎比大帝的王旗更具號召力!軍隊的士兵們甚至只認得黃金獅子旗幟,卻不知道王家旗幟是什麼樣子。」
天閒皺了下眉。隱隱聽出了一些味道,作為一個臣子,出現這樣的情況未必就是好事,沒有哪位帝王會希望自己士兵只認得將領,卻不認得君王,這是王權不穩的先兆,這種情況遲遲得不到解決的話,那麼……最終可能會迎來一次血腥的清洗。
見到天閒目露凝思,四姑娘笑著說道:「天小哥一定想到了,這種情況並不是能在君臣間長期維持的關係,黑德爾老爺也很清楚這一點,上一代大帝過世之後,他已經在逐漸放棄軍權,而這一代大帝也在逐漸有意識的分散他的權利,最近這幾年這種情況變得尤為明顯,因為……這一代大帝似乎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天閒頓時一愣,「撐不住……這是什麼意思?」
「這一代丹特大帝自小體弱多病,才四十幾歲就滿頭白髮,這幾年更是重病在身,現在已經臥床不起,或許很快就……」
天閒心中重重跳了幾下,忽然間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跳進了不得了的漩渦之中,望著四姑娘愕然說道:「你是說,這位丹特大帝已經開始料理後事了?」
「不錯!丹特帝國的王儲才是一個二十六歲的年輕人,現在大帝一死,整個帝國都將壓在他的肩上,或者可以說,他能不能坐上帝位還是兩碼事!畢竟他太年輕,羽翼未滿,在帝國中毫無威信,帝國中大權在握的人物比比皆是,能不能效忠新王還是未曾可知,這些都是丹特大帝最擔心的,而黑德爾老爺就是現在丹特大帝最大的心病,這一點已經是人人皆知的事了。」
「可惜黑德爾老爺一生忠誠,最後卻依舊免不了陷入君王更迭的權利漩渦之中。」四姑娘說道最後微微一嘆,似乎對此頗為惋惜。
天閒皺皺眉,如果被卷進王權更迭的大漩渦中,那麼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古往今來的王位更迭中,不同陣營從來沒有妥協的餘地,要麼飛黃騰達,要麼……死無葬身之地!
也就是說……黑德爾家現在表面風光,但其實已經被推到了風尖浪口上!稍有不慎就會惹來殺身之禍。
忽然,天閒臉上露出愕然之色,「那麼你們血盟在這裡又扮演什麼角色?」
四姑娘一笑,「天小哥果然聰明!說起我們血盟,其實也沒什麼特別奇怪的,天小哥既然知道我們有七血枝,不過想必不知道這七血枝的由來。」
天閒的確不清楚,就連漢克他們對血盟也是諱莫如深,從來不會多談論,關於七血枝的事,更沒有多講。
四姑娘笑笑「天小哥總該知道這艾爾達西南的人類大陸一共有幾大帝國吧?」
這個天閒還是知道的,「七大帝國,怎麼了?」
「你看,我們血盟,也是有七條血枝的!」
呃?天閒一愣,這難道有什麼必然的聯繫?
四姑娘頗為傲然的說道:「七血枝,其實就是血盟在七大帝國中明處的代言人,我們七個人都是從小就在七大帝國長大,受到相應的文化溫養,學習更大帝國的民俗風情,讓自己儘可能的融入帝國中,是專門培養出來和各大帝國打交道的使者!而為了儘可能消除各大帝國對我們的猜忌和敵意,七血枝都是年齡不超過十五歲的孩子,而且也不繼承任何攻擊性的聖痕,也就是……」
想了想,四姑娘笑眯眯的說出一個詞兒來,「和平使者!」
和平使者!?天閒直接翻了個白眼,寂靜森林中那個第七血枝可絲毫看不出哪裡向個和平使者,而且她明顯是修煉著攻擊性極強的聖痕的!
看出天閒目露懷疑之色,四姑娘淺笑一下,壓低聲音說道:「當然,這只是對外的說法,我們自然要有自保的本事,否則的話,我這樣一個柔弱女子,怎麼敢深夜單獨到此,來見手握灰刀的天小哥?」
天閒眼神微微一動,自己可從來沒認為這個四姑娘是個柔弱女子,雖然不清楚她到底有什麼厲害的地方,但她敢獨闖黑德爾家的古堡,必然不是普通角色。
四姑娘繼續說道:「這也是我們血盟實力的一種表現,雖然我們被大多數人誤解,但總還是有人清楚我們其實並非傳聞中那麼邪惡,而且我們強大的實力也支撐了我們七血枝的活動,雖然還沒有太多人願意公開和我們接觸,但我們的存在已經被默認,去年丹特大帝壽辰的時候我還去送了一份大禮,受到了他親自接見,也是那個時候我親眼確定,這位頗具才華的大帝,已經時日無多了。」
七血枝居然是這樣的存在!
天閒暗暗心驚,沒想到血盟居然可以在七大帝國公開活動,甚至去為丹特大帝賀壽,本以為血盟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地下組織,但現在看來,似乎這種看法有些錯誤的地方。
又喝了一口果汁,四姑娘有些感嘆的說道:「宴會當天,妾身匆匆趕到這裡,放下那株美人淚,立刻去大廳和賓客們交談,雖然明知沒什麼結果,但身為七血枝之一,這是必須要去努力的事,誰想到一轉眼,美人淚就不見了。」
看了看天閒,四姑娘有點無奈,「妾身真的沒想到在黑德爾老爺家的古堡中,居然還會丟東西!」
天閒頓時臉上一紅,這件事可是自己面對這位四姑娘的一個軟肋……
「前些日子妾身被有心人算計,這次本以為又是那個傢伙,氣憤之下也沒再去參加宴會,跑到這裡來彈琴解悶,沒想到居然遇到了拿走美人淚,而且還是我們內部已經掛名要搜索行蹤的天小哥,這真是緣分!」
緣分?這叫哪門子緣分?天閒哼哼了一聲。
「妾身以為天小哥的真實身份是這丹特帝國的貴族,可是沒想到……」四姑娘苦笑一下,「天小哥只是路經這裡,被二小姐強拉過來,妾身本想用朋友的身份為自己解圍,免得血宗責罰辦事不利,結果直接牽扯到黑德爾家,作繭自縛,險些壞了大事!」
天閒聽到這裡哪還有不明白的道理,黑德爾家現在和王室的關係很微妙,一絲一毫的動靜都會讓丹特大帝神經緊張,這位四姑娘忽然跳出來,說自己是她的朋友,而自己是塞納二小姐帶進黑德爾家的,這就不得不讓人聯想黑德爾家族和血盟之間的關係了。
而在這個非常時期,這種聯想是很致命的……
如果丹特大帝懷疑黑德爾老爺和一直無人敢接觸的血盟暗中勾結,圖謀不軌的話,那麼……
天閒終於明白,當時巴克為什麼說無論自己是誰都必須要死的理由了……他必須這麼做!哪怕自己和血盟壓根就沒關係,他也要殺掉自己,他要在帝國所有貴族面前表現出他堅定的立場,清晰的劃出黑德爾家和血盟之間的界限!
見到天閒思索起來,四姑娘笑著說道:「巴克是個很聰明的人,他很快想到必須殺掉你解決這件事,否則家族會迎來滅頂之災,不過其實決鬥的勝負並不重要,他在自己的壽宴上親自拔劍決鬥,這已經很能表達他的立場,這件事一定當天就傳到丹特大帝那裡,這位大帝或許可以稍微安心一下了。」
「難道……他不想殺我?」天閒疑惑起來。
「不,如果你當時輸了,就只有死路一條,你對巴克來說只是證明立場的途徑而已,而你勝了之後,他立刻宣布你是黑德爾家的朋友,其實……這是在警告我:不要再用別人來打黑德爾家的注意!哎……諸神在上,妾身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天閒暗暗一嘆,原來當天宴會上是這樣的暗流涌動,自己身在局中,卻完全不知道還有這些事情發生。
四姑娘見天閒又是沉默不語,說道:「不過看起來,巴克似乎很喜歡天小哥,聖靈殿通緝你的事,他可是完全沒有理會,甚至和聖靈殿的聖殿大騎士都沒有提起你的名字!」
什麼!
天閒微微一驚,「你說他知道我被聖靈殿通緝的事?」
四姑娘一笑,「這種事瞞得了別人,怎麼能瞞得住黑德爾老爺,兩天功夫他早把你前前後後所有的事情調查的一清二楚,通緝令就掛在鬧市街上,他哪有不清楚的道理,而且你這次大鬧宴會,那些貴族老爺們回去也會調查你的來歷,恐怕有些門路廣通的人也早知道這件事了?」
天閒心中疑雲頓起,「我一直在留意這件事,但那位老先生絲毫沒有懷疑的意思,他難道有什麼特別的目的嗎?黑德爾家現在這樣的情況,似乎沒理由包庇一個聖靈殿的通緝犯!」
身為聖靈殿的通緝要犯,天閒自然知道宴會上大鬧一場對自己沒什麼好處,但現在可能馬上就要得到雪的父親的下落,離開黑德爾家實在可惜。
這段日為防意外,天閒也一直在密切的留意巴克的動向,甚至隨時準備戰鬥,而且也已經做好了召喚火雲睛離開的準備,但是這位黑德爾老爺似乎壓根就對此沒有任何察覺!
四姑娘笑的意味深長,「這其實也是一種宣告!」
「宣告!?」
「不錯,天小哥可能不知道,我們血盟之所以能堂而皇之的公開活動,其實……多少也是得到了各大帝國的暗中支持,為的……就是抗衡聖靈殿的影響力!」
嗯?天閒微微吃驚,「抗衡聖靈殿!?」
「不錯,聖靈殿在人類大陸地位超然,甚至凌駕於七大帝國之上,長久的信仰統治已經威脅到帝王的權威,這種情況也就不難理解了,我們七血枝其實也是因為這種情況才出現的,巴克要表達的意思很簡單,他既不會被血盟拉攏,也不會倒向聖靈殿的信仰統治,他只忠誠于丹特帝國,而且無心染指王權!」
最後,四姑娘頗為羨慕似的說道:「他巴克三天兩頭拉著你喝酒比斗,這可就是他真的很喜歡你的表現了,不過……」
四姑娘話鋒一轉,「天小哥最好不要留戀這些,「丹特大帝不久就會病故,丹特帝國也會迎來一次巨震,站在帝國內某一方勢力中還是比較危險的,不過……要是選擇其他的勢力,或許就不同了!」
天閒當即一怔,抬頭有點驚訝的望著四姑娘,四姑娘笑眯眯的望著天閒,一對鳳目精光閃閃,媚意流動,頗有幾分慫恿的意味……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拉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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