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天閒對於面前的杜克並不十分陌生,因為這一類人往往讓人印象深刻。
隨便誰一眼看過去都會覺得杜克是個莽夫,他的長相,他的大嗓門,他說話的口氣都在提醒別人:我是個肌肉發達,大腦簡單的莽夫。
但他做的事情卻十分聰明,甚至什麼精細。
當杜克騙走黑衫人,然後獨自抓了自己跑掉的時候,天閒就已經明白,這一次是遇到了格外難纏的角色。
聰明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你認為是蠢貨的聰明人。
杜克放開大手,牛一樣的眼珠子咕嚕咕嚕轉著,打量天閒,好像這才是第一眼看到天閒一樣。
「這是什麼?」忽然,杜克大手向天閒的腦袋上抓去,只聽一陣刺耳的摩擦聲,等他縮回手來,竟然已經把三角的一條光弧抓在了手裡。
「造物生命?」
杜克眼睛頓時瞪大了兩圈,三角被抓住一條光弧,拼命的掙扎,但是杜克的手上散發出一層金色的光暈,鎖鏈一樣纏著它,三角掙扎時還會發出輕微的響聲。
「嗯……但似乎只是一個雛形,並不是什麼厲害的傢伙做的。」杜克仔細看了看三角,然後竟然隨手丟開三角,再不去理會,而是湊近一些盯著天閒,完全把那張大臉擺在天閒面孔前。
「但就是這種東西,也不是你能擁有的,小子……你到底是什麼來路,那東西是誰送給你的?」
天閒心中發沉,這個杜克,不僅心思縝密,而且實力也完全高出自己好幾個層次,至今能直接發現三角存在的人屈指可數。
三角不是真正的生靈,不會散發出生靈的氣息,平時安靜的呆著沒人能察覺到,就算發現了也就認為那是一塊寶石散發的能量波動而已,但是這個杜克……
「那是我的老師托我照顧的小傢伙兒……」天閒說著看了眼半空,受到極大驚嚇的三角繞開杜克,從天閒背後溜了回來,一閃藏在衣服里不見了。
「老師?」
杜克不怎麼相信的撇了撇嘴巴,伸出大手就在天閒身上用力的捏了起來,很快湊頭到腳捏了一遍,然後大皺眉頭,「哪來的什麼老師,你小子就沒有正經的修煉過什麼東西,這身體倒是輕盈柔韌的很,倒是唯一好好淬鍊過的,只可惜……哼哼!」
天閒額頭上已經見汗了,杜克的手勁大的出奇,捏在身上骨頭咯咯作響,而且還有一種奇怪的力量滲透進身體,讓天閒感覺自己渾身無力。
而杜克的話更是讓天閒心中暗暗吃驚。
算起來,天閒的確沒有刻苦的修煉過,最大的原因是……沒有時間啊!
這世上從聖痕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力量,無論哪一種想要達到精深的程度都需要長年累月的修煉,就像雷霆古城內的那些聖痕繼承者,許多人在城外修煉聖痕,僅僅是一次能量的運轉就要入定十幾天的時間。
天閒從離開火霧山到現在,一共也才幾年的時間……
對於力量的淬鍊,天閒從來沒有真正的去擔心過,因為那根本不是自己能擔心的事情,有時間就好好的學習一下劍術,再最短的時間裡增強自己的實力。
從離開火霧山到心在,天閒最大的倚仗,依舊是從小修煉的逆心訣,以此為基礎催動獲得的全部力量,天閒覺得這才是自己該走的路。
天閒也不想抱怨,畢竟這是自己選擇的路,如果當初沒有接過諾瑪的擔子,那麼……現在一定在火霧山左擁右抱,做個開心神仙了,還需要什麼見鬼的力量。
「小子,你的老師是誰?怎麼就沒教你什麼像樣的東西?」杜克有些嘲弄的笑著,「你除了好好鍛煉這身體之外,就沒學過什麼像樣的東西了,嗯……你的老師不會只是騙騙你而已吧?」
說到騙,天閒忍不住的就想起了收養自己的那個老騙子。
上輩子,騙自己騙的最慘的就是他了,天閒有這樣厚顏無恥的人也真的是老天爺不長眼了,但讓人哭笑不得是,這輩子自己最大的倚仗,竟然是出自那個老騙子之手的逆心訣,也就是從前的「七寶靈心真解。」
一飲一啄皆是定數,天閒回想老騙子總是掛在嘴邊的話,莫名感到荒謬。
「他的確是個騙子,除了讓我鍛煉身體之外,沒有給我任何幫助。」天閒心中對諾瑪說了聲道歉,這話可不是對他說的。
「這麼說……你不是白的學生了?」
杜克咕嚕著大眼睛,粗聲粗氣的說,忽然間似乎有些惱怒,滿頭的鬚髮散發出更加明亮的紅色光華。
「不是。」天閒實話實說,白雖然教了自己幾招,但並不是自己的老師,而且看起來,這個傢伙教會自己的那兩招,似乎還有很明確的目的性。
「但你的身上……」
杜克碩大的鼻子嗅了嗅,看起來十分滑稽,「但是你的身上有新的能量流動的痕跡……」
伸出粗大的手指在天閒胸口一戳,「你會柳身!嗯?那個白弄出來的古怪招數!」
天閒微微一驚,自己從來沒有在杜克面前施展過,他怎麼會知道。
「哦……看來真的會。」杜克的眼神微微變了變。
這下天閒頓時大呼上當,這個傢伙居然在詐別人的話。
杜克哈哈大笑,「小東西,白那個傢伙眼高於頂,居然會看中你,嗯……為什麼?為什麼我沒有看出你有什麼太特別的地方,嗯?為什麼?比起我們這些傢伙,你就好想一條毛毛蟲,我想碾死多少就碾死多少,而且隨時都可以,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杜克忽然把天閒猛的提起來,怒聲咆哮:「小鬼!你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白那個傢伙會看中你,他到底看中你什麼?那個叛徒到底又在搞什麼鬼?」
叛徒!
天閒渾身無力,身體在杜克的手中搖晃著,但是這句話卻讓天閒心中微微一亮。
杜克居然叫白叛徒!
那麼……難道說他曾經是溫和派的成員,所以才會叫激進派的首領為叛徒?
一瞬間,天閒心中轉過無數個念頭。
但是杜克顯然沒有那種耐心等待天閒好好思考清楚,見天閒不說話,杜克把牙齒咬的咯咯作響,「我不知道那個混蛋到底想要做什麼,但既然他那麼重視你,甚至還教會你他的絕技,哼!果然還是先殺了你比較好,嗯……我總有種預感,你是個大麻煩,這樣的話也省得教皇費心,嗯……」
這次,杜克沒有立即動手,而是皺眉的思考起來。
雖然天閒覺得杜克不大可能在這裡殺了自己,但是看到杜克在仔細思考還是被嚇了一跳。
像杜克這種級別的強者,要一個人不死而達到死去的效果,那手段可是千奇百怪的,誰也不知道這個傢伙會不會忽然想出什麼驚人的想法來。
「我見過希波女皇了。」
天閒陡然間甩出這句話。
杜克正在思考,聽到天閒的這句話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愣愣的看了天閒一分鐘,然後陡然高八度的吼叫聲從他喉嚨里沖了出來。
「你剛才說什麼!!?」
猛的雙手掐住天閒,幾乎是把天閒整個人抓小雞一樣抓起來,杜克臉色開始漲紅,「臭小子!你再給我說一遍!你再給我說一遍!!」
天閒被掐的無法呼吸,渾身又使不上力氣,心中又急又氣,你要我說話,倒是先把我放開啊!
好一會杜克似乎才意識到這個問題,直接一松雙手,天閒頓時掉在了地上。
一脫開杜克的雙手,天閒頓時感到力氣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中,杜克那種灼熱的桎梏氣息一下子消散了。
不過天閒依舊很清楚,自己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抬起頭,天閒迎面對上了杜克發紅的雙眼,杜克蹲下來,粗壯的身軀猶如一個岩石墩子,滿頭鬚髮輕輕飄擺,在空氣里散發著遊動的火紅光輝。
天閒感覺自己面前好像一隻燃燒的巨獸。
「小子,你最好謹慎說下一句話,我現在……很想殺人!」杜克直勾勾的望著天閒。
天閒咳嗽兩聲,扭扭發酸的脖子,這麼一點時間,又思量了好些個想法。
說出希波女皇的事,天閒覺得自己確實有點草率了,或許白在這件事上還有什麼打算。
不過轉念一想,現在可是為了保住小命,而且說起來現在杜克喊打喊殺,和白也不無關係,這件事似乎也就無所謂了……
「我見過希波女皇了……還有那隻老鼠。」天閒鎮定的說。
杜克怔怔的望著天閒,那眼神仿佛想要把天閒身上瞪出兩個窟窿來,鬚髮開始無風自動,一層一層的火紅游光發散到空氣之中。
杜克慢慢的轉動脖子,用側眼盯著天閒,再轉過頭去,用另一邊的側眼看,來回幾次,天閒發現他的眼角在抖動,整個粗壯的身軀似乎都在微微顫抖。
「在哪?什麼時候?」杜克聲音艱澀的問,然後飛快補充一句,「小子,你敢說假話,我一定讓你生不如死!」
「在黑色大海。」天閒現在並不敢說假話,面對杜克這種級別的強者,你一個心神不安所散發出的氣息就足夠他感覺到你在說謊了。
「黑色大海!?」杜克滿臉震驚,「你說黑色大海?」
「是的,黑色大海中的陸地。」天閒小聲的,但字字清晰的說道。
這一次,杜克雙目慢慢放大,嘴巴也咧開,一副驚駭欲絕的模樣,「陸地……黑色大海中的陸地?」
天閒吐了口氣,這話說順了,也就不感到恐懼了,「我說過,黑色大海中存在一片陸地,而且我去過,我說的都是事實。」
杜克聞言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失神般的望著天閒,一臉呆呆的模樣,「黑色大海……黑色大海上的陸地……希波女皇在那裡?她……她竟然在那裡?」
猛的,杜克跳了起來,幾乎是一下撲到天閒面前,一雙大手重重拍在天閒雙肩上,「你怎麼見到她的?她現在在哪裡?她在哪?」
天閒感覺自己的骨頭差點被一下捏碎了,咬牙吸著冷氣說道:「你……你先放手。」
杜克雙眼一紅,「快給我說!不然我立刻宰了你!」
天閒強忍劇痛,冷眼盯著杜克,「放手,否則……你別想知道半個字!」
「嗯……」杜克大怒,雙手力道加重,天閒雙肩頓時發出嘎嘎的響聲。
奶奶的!小爺我是練縮骨功長大的!會怕這點疼痛!?
天閒心中火氣撞了上來,怒目瞪著杜克,一言不發。
「咔!」
杜克盛怒之下捏斷了天閒右肩的骨頭,天閒額上流著冷汗,但依舊怒目瞪著杜克,哼都沒哼一聲。
杜克眼角抽動了兩下,見天閒如此硬氣,不得不慢慢鬆開了手,「好……很好!」
骨頭一點點被加壓捏斷,那種滋味常人無法想像,天閒痛的臉色蒼白,抬起左手開始為自己接骨。
還好骨骼強健,斷的也算利索,這對天閒來說並不算是嚴重的傷勢。
森林裡安靜下來,天閒用一隻手為自己接骨,五指捏進皮肉下毫不留情的拿捏搓動,偶爾還會發出慎人的響聲,杜克就在前面站著,兩人詭異的對峙。
「小子,起碼你還算有骨氣,不錯。」杜克點點頭,對天閒伸出大拇指,但臉上的怒色和敵意卻絲毫沒有減弱。
天閒痛的嘴角直抖,「現在,我知道了你想要得到希波女皇的消息,這是我保命的資本,不會輕易告訴你的,你最好明白這一點。」
森林裡再一次陷入了寂靜,黑暗中有一種難言的氣息讓人透不過氣來。
「哈哈哈哈!!」
忽然,杜克放聲大笑,瞬間打破了森林的寂靜,他笑的無比暢快,無比自得。
笑眯眯的,杜克蹲了下來,在天閒面前抱著雙臂,慈眉善目的說道:「小傢伙兒,我可從來沒想要把你怎麼樣?教皇大人還要你在一年之期的時候好好的說話呢,我怎麼可能把你怎麼樣?哈哈哈……我只是試試你而已,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大收穫。」
天閒雙眉微微一揚,「哦,這麼說是我誤會了?」
「當然,我怎麼會傷害你,你要明白,我……我們!和白與靈官他們都是同伴,一起出生日死的好兄弟!」
天閒點點頭,「那我的骨頭被捏斷了也是誤會嗎?」
「呃……」杜克撓撓下巴,「我這人,沒輕沒重的,你看……」
「還有。」天閒打斷杜克的話,「當初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們現在還好嗎?」
杜克的笑容頓時僵硬在了臉上。
天閒慢慢站起來,「杜克閣下,我想您今天也不會殺我的,但到底為什麼帶我到這裡來,明說吧,我的時間……還真的有些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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