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戰起
聽完值守的禁衛軍回報,任忠呆立半響才跌足嘆道:「施文慶誤國!施文慶誤國!」
「大將軍,我們怎麼辦?」任忠身後兩人風塵僕僕,將軍模樣打扮的人問道。
任忠雖然貴為大將軍,但沒有中書舍人的通傳也無法直接闖入皇宮,看了看四周一臉緊張的望著他們的禁衛軍一眼,任忠無可奈何,只得對兩人道:「你們馬上回去告訴黃刺史,讓他務必守住京口,我會催促朝庭儘快派遣援軍。」
「是。」兩人悲憤的看了皇宮一眼,翻身上馬,就這麼打馬而去。
這兩人正是從京口而來,三日前,隋將賀若弼突然從廣陵發兵數萬,渡過長江圍攻京口重地,由於半年來,賀若弼沿江布防的軍隊頻繁換防,而每次換防都是大張旗鼓,旗幟,營帳遍布山野,每次都讓陳軍以為對方要大舉進攻,等到發兵防備後,隋軍兵力已分散開來,陳軍才知道對方是在換防。多次之後,陳軍對隋軍的聚而復散,習以為常,沒想到這次隋軍卻是當真來攻,在隋軍橫渡長江時,陳軍竟然不以為意,待隋軍上得岸後,陳軍總算明白過來,對方是真的要進攻了,不過,已經錯過了出動戰船攔截的時機,京口守軍只得枯守城內,等待後方的援軍。
牛渚山三面環水,西南麓突入江中,居高臨下,俯視採石渡口,故牛渚山又名采石磯,東漢末年孫策襲奪牛渚營後,始有吳東六四郡,可見牛渚山的重要。
自南北分立以來,采石磯作為建康城西南屏障,一直屯有重兵,在采石磯隔江對面,則是隋和縣的橫江渡,從橫江渡到采石磯江面水勢平緩,仍是大江南北重要津渡。今年年初,梁國十餘萬軍民即是從長江順流而下,在採石渡口上岸投靠陳國。
天色陰沉,從申時開始,天空就已經開始變暗了,而現在申時剛過,長江邊上已是一片漆黑,一陣陣寒風從江面刮過,江水不時的拍打著橫江渡口下面的木樁,發出嘩啦啦的水聲。
一陣踏踏的聲音傳來,隨即又掩沒在水聲和風聲中,這種若隱若現的踏踏聲一到渡口,聲音頓時放大起來,倒是象無數人踏在木板上的聲音,一支微弱的火把點了起來,完全黑暗的渡口發出了一絲亮光,頓時可以看到渡口影影綽綽的人影。
「砰。」一聲大響,整個渡口都仿佛晃動了一下,一個巨大的黑影靠了過來,「啪,啪,無數的木板從黑影處伸出來,搭在渡口上,黑影和渡口頓時連接了起來。
「上。」黑暗中傳來一聲堅決的命令。
「咯,咯,咯。」無數的硬底牛皮鞋踏上木板,投入到那個巨大的黑影中,粗粗一數,至少上去了數百人,由於黑暗,不時有人碰到木板,木框之類,發出砰砰的聲響,待到渡口上所有人都消失,那支微弱的火把隨即被滅,與渡口相連的木板重新被抽空。
「開船!」隨著這聲低沉的喝聲,巨大的黑影移動起來,慢慢向江心駛去,渡口頓時平靜下來,仿佛這裡什麼也沒有發生。
一絲微弱的燈光照在韓擒虎的臉上,隨著燈光的搖曳,韓擒虎臉上仿佛變得陰睛不定。今晚正是韓擒虎親率八百水軍過江,目的就是要拿下控制採石渡口的牛渚山。
三日前,賀若弼率先在廣陵向陳軍發起攻擊,固然取得了不錯的成果,隋軍幾乎沒有遇到陳國的水軍抵抗就運送了數萬大軍上岸,將京口團團圍住,不出意外,數日後京口就會落入隋軍手中,可是賀若弼的攻擊卻打亂了行軍元帥府事先的安排,本來按行軍元帥府的布置,向陳國進攻的時間是安排在今晚,到時隋軍在上千里的長江防線同時發起攻擊,讓陳國措不及防。
可是由於賀若弼提前三天的攻擊,無疑將隋軍的計劃提前暴露,若陳軍沒有防備,今晚的計劃可以說是十拿九穩,畢竟這段江面雖然平穩,但黑暗中行船還是危險重重,稍不小心就會船覆人亡,人一旦掉入水中,就是救也無從救起。
只是這種危險對於隋軍的五牙大艦來講卻不存在,只要方向不偏差太多,什麼樣的風浪能將五牙大艦傾覆。一旦五牙大艦順利登上渡口,以八百精銳水軍的實力出其不意之下,很有可能順利的拿下牛渚山,只要拿下牛渚山,明天天亮,大軍就可以通過渡口源源不斷的登岸。
可是這一切隨著賀若弼的提前出擊,產生了許多變數,一旦陳軍意識到廣陵的進攻只是隋軍大規模進攻的開始,必定會在各地加強防守,如果隋軍在今晚登陸時被陳軍發現,這八百人大部分都要死於非命。
「賀輔伯,賀瘋子,今夜若不能成功,全是因你之故,本官就是死了也要到閻王面前告你一狀。」韓擒虎心中狠狠咒道。
雖然是黑夜,五牙大艦卻運行的極為平穩,若不是底下傳來嘩嘩的水聲和船外呼嘯的風聲,還會讓人以為是在家中,為了防止對面的陳軍發現亮光,只能在船倉內部點燃小油燈,倉中的戰士多數是緊挨著不說話,顯示出這些水軍極高的素質。
「砰!」一聲巨響傳來,整個船倉搖晃起來,「咣,咣,咣。」整個船倉中頓時一片混亂,一些正斜靠船倉的士兵都東倒西歪起來,掛在牆上的兵器也跟著掉下來,而船速也仿佛漸漸慢了下來,最終完全停止。
韓擒虎狼狽的扶著般壁站了起來,剛才連他也沒有站穩,可見船體的晃動是多大,他剛剛站穩,連忙大聲喝道:「什麼事,出了什麼事?」
「大人,恐怕是碰到礁石了。」一名親兵臉色蒼白的道,現在已駛了四分之三的路程,若是大船與礁石相撞,當真是進退兩難了。
「不可能,此處以前船隻來往頻繁,從沒有聽說過有礁石。」李靖在旁邊補充道。
他和韓世咢兩人從陳國返回來後,很是挨了韓擒虎一頓訓斥,甚至韓擒虎還對他們禁足了一個月,不過,這一點處罰換那場陳國之行,對他們兩人來講簡直太划算了,兩人有意無意的瞞下了住在陳國駙馬府,與陳國最小的樂宜公主結識的那段經歷,只是在心中默默回味。
韓世咢自高奮勇的道:「父親,我到下面去看看。」
「哼,這兒還輪不到你們。」韓擒虎沒好氣的道,對兩名親兵使了一下眼色,這兩名親兵連忙借著微弱的燈光「咚,咚,咚」的往下面船倉而去。
此次對陳國突擊由於賀若弼的提前暴露,變得危險重重起來,韓擒虎本來堅決不讓李靖和韓世咢加入,哪知這兩人雖然口中答應卻先行藏在船上,直到開船之後,兩人才來見韓擒虎,韓擒虎不得不接受兩人在船上的事實。
親兵下去半響還沒有上來,見戰艦一直良久沒有開動,船上的軍士開始騷動起來,若戰艦沉沒,這樣的冬天就是水性再好也要淹死在江中。
「大人,陳軍在江中打入了木樁,我們的戰艦撞到木樁上了。」良久,親兵總算返回來報告。
韓擒虎的臉色很難看,為了迷惑南陳,隋軍一直只是虛張聲勢,五牙戰艦一直沒有出動過,自然也沒辦法發現陳軍在江邊打下木樁。
「戰艦受損如何?」
「大人放心,我們的戰艦有雙重底倉,即使木樁把戰艦外層撞破,戰艦也不會沉沒,船老大已經派人乘金翅戰艦繞到前面,估計再過半個時辰就能將卡住戰艦的木樁除掉,使戰艦重新動起來。」親兵回道。
「知道了,傳本官命令,所有人都在船倉中不得妄動,等半個時辰後再次開船。」韓擒虎放下心來,現在是冬天,夜長晝短,雖然離天黑已經過去了二三個時辰,只是要想天亮,起碼還有四個時辰以上,現在還有的是時間。
「是。」聽到半個時辰後就可以重新開船,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半個小時辰後,戰艦準時開動,繞過前方的木樁向下面划去,「砰。」又是一聲響動,戰艦還是碰到了木樁,不過,由於戰艦的速度減慢,這種碰撞損傷不大,也不能把戰艦卡住,戰艦繼續往下。
「砰!砰!砰!」一連試探了數里距離,前面都有木樁擋路。船老大隻得將戰艦停下,派人向韓擒虎詢問:「大人,五牙戰艦太大了,開不過去,怎麼辦?」
「把船停在此處別動,其餘人接順序乘金翅戰艦上岸。」韓擒虎沉吟了一下馬上下達命令。
雖然八百人都乘坐在五牙戰艦上,只是韓擒虎也考慮到萬一不能直接從渡口登陸,五牙戰艦無法登岸,所以在五牙戰艦後面還帶了五條只可以坐二十人的小型金翅戰船,陳軍水下的木樁只能防中型以上戰船,不能防這種小型的戰船,否則他們就等於把自己也封死了。
如今最危險的那段江心距離已經渡過,再換乘小船雖然還存在危險,只是危險已經大為降低,首批一百名水軍馬上選了出來,這些水軍最少也在水上生活了四五年,倒是不用再配水手和船老大,五艘金翅戰艦在黑色中脫離大艦向遠處駛去。
又過了許久,岸上的火光一閃而逝,顯示了安全的信號,花了二個多時辰,所有人才都上岸,除了因為浪大有四人被打下水找不到外,其餘隋軍都安全渡河,讓隋軍意外的如此重要的渡口竟然沒有一個陳軍把守,渡口附近只有一個空空的軍營。
這種現象實在太詭異了,隋軍都不知道是該為自己安全上岸驚喜,還是該擔心掉進了陳軍設的圈套,黑暗中仿佛有一隻張開巨大嘴巴的怪獸盯著他們,想把他們一口吞下去。
「大人,怎麼辦?」
雖然即使是站在咫尺也只能模模糊糊的看清一個人的輪廓,所有人還是都努力睜大眼向韓擒虎的方向看去,等待自己的主帥下令。
由於渡河時間花的太多,如今離開亮只剩下一個來時辰,若不抓緊時間登上牛渚山,將山中的陳軍消滅,天亮之後就一切都晚了。
「上山!」韓擒虎咬牙下令道,不管前面藏有什麼龍潭虎穴,他也只得破著頭皮向里闖。
數百名隋軍排著一條長長的長蛇陣沿著唯一山路朝山上摸索著走去,不敢發出稍微大一點的聲音,否則一旦驚動守軍,只要往山下丟一些滾木,檑石,山下的隋軍馬上要死傷慘重。
已經可以隱約看到山上點著的火把,前面的隋軍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俯下身來慢慢爬行。
終於有隋軍到了火光陰影外,最前頭的隋軍疑惑的東張西望,眼前陳軍的營寨大門清晰可見,四周的火把還不時發出畢剝,畢剝的聲音,可是無論他們怎麼找,就是看不到人影,營寨也是一片安靜。
這種情況比山下渡口處還透著詭異,山下是沒人還說得過去,不會是山上也沒人吧,那些火把是誰點燃的,眾人都感到毛骨悚然起來。
數名隋軍壯著膽子走進火光中,慢慢接近營門,直到把營門打開,這幾名隋軍才樂了起來,營門外酒罈子丟得東一個,西一個,靠近營門的一幢木頭房子中發出一陣陣呼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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