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風的吻》
不甚了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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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天。
房間內光線不足,無奈主人又拉著窗簾,和外面的燥熱不同,這間洋房裡的溫度低得讓人打寒戰。
屋子的正中央架著一副木頭畫架,上頭立著一個對開的畫板。
莫逆坐在畫架對面,看著畫板上的半成品,從兜里掏出打火機來把那張紙點燃。
每次畫出來垃圾的東西,他都會這麼做。
年輕的時候,他曾經不小心燒了一棟房子。
後來燒習慣了,就練出技巧了。
看著火苗燃盡,莫逆站起來,走到茶几前拿了一根雪茄點上。
莫逆的菸癮很嚴重,他不喝酒,也不玩兒女人。
讓他上癮的東西,只有煙。
抽完一根煙,到了接莫南驍回家的點兒了。
莫逆拿了車鑰匙走出家門。
路上,莫逆接到了康復中心打來的電話。
電話那邊,是一個很好聽的女聲:「是莫南驍的爸爸嗎?」
莫逆說:「嗯。」
「哦,是這樣的。莫南驍今天不停地把頭往地上磕,現在受傷了,在醫院,您直接到這裡吧。」
「知道了。」莫逆掛上電話之後,把車速提到了最快。
**
詩風站在醫院的走廊上,焦頭爛額。
她做自閉症康復中心的特教以來,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莫南驍今年五歲,長得很清秀,詩風第一次看見他,就特喜歡。
後來她從組長那裡得知,莫南驍的情況屬於艾斯伯格,就是高功能自閉症。
這種類型的兒童,如果加以引導和干預,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的。
詩風對莫南驍抱有很大的希望。
急救室的門終於開了。
見醫生出來,詩風連忙上去問他:「孩子怎麼樣了?」
醫生摘下口罩,說:「沒事兒了,頭上縫了六針。麻醉還沒過去,估計得明早才能醒。」
詩風問:「你給他用了多大劑量的麻醉?小孩子不能——」
醫生打斷她:「對,小孩子不能用大劑量的麻醉,但你孩子是個什麼情況,你也清楚。」
詩風被說得啞口無言。
莫南驍被轉移到病房,家長還沒有到。詩風只好去病房守著他。
五歲的孩子,睡著的時候很安靜,呼吸均勻,又惹人憐愛。
詩風抬起手來,輕輕地摸了一下莫南驍的臉。
那個孩子如果還在的話,大概也到這個年紀了吧。
詩風低下頭,用嘴唇貼到孩子的臉上。
……
莫逆攔著急診上的一個護士問了下莫南驍的病房號,然後快步走了進去。
一進門,莫逆就呆住了。
一個女人,在親他的兒子。
他打量著她的背影,看到她腰上露/了一大截。
因為她彎著腰,塞在裙子裡的襯衫出來了。
詩風聽見開門的動靜之後,立馬站起來。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看著莫逆。
「你好,我是康復中心的老師。詩風。」
說完,她朝莫逆伸出了手。
莫逆沒有理會她伸過來的手,直接繞到了她身後。
就在詩風不知所措的時候,她的腰上突然涼涼的。
莫逆低著頭,給詩風把襯衫掖回去。
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他的手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
莫逆說:「露了。」
詩風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腰,然後笑著對他說:「謝謝。」
莫逆沒再說話,坐到莫南驍的病床前看著受傷的兒子。
看了一會兒,莫逆突然問詩風:「能幫我買盒煙麼?」
詩風本來都準備走了,突然聽到這個要求,一頭霧水。
「呃?」
「他打麻醉了?」莫逆又問。
……這話題也太跳躍了吧?
詩風揉了揉太陽穴,「嗯,醫生說明天才會醒。」
「哦,走吧。」莫逆站起來。
**
詩風跟著莫逆一塊兒走出了醫院。
「有時間麼?」莫逆問。
詩風點點頭,「怎麼了?」
莫逆說:「想問問孩子。」
詩風說:「那你問吧。」
莫逆看了一眼旁邊的便利店:「等,我去買煙。」
莫逆動作很快,不到三分鐘就回來了。
他在詩風面前停下來,拆開煙盒的包裝,拿出一支煙來遞給她。
詩風低頭看了一眼,擺擺手:「我戒了。」
莫逆把煙收回來,用嘴輕輕地含/住,劃了一根火柴將它點燃。
莫逆連著吸了四五口,才算緩過勁兒來。
詩風看著他吸菸時候的表情和神態……嗯,不正常。
「莫南驍的情況挺好的,比其他孩子要好。」詩風說,「您要有信心。」
莫逆吐了口煙圈,緊盯著詩風,他問:「你也覺得他有病?」
詩風說:「種種測試下來,莫南驍的確是和正常孩子不一樣……您和孩子的媽媽難道沒有發現嗎?」
「沒有。」
他回答得這麼肯定,讓詩風有些不悅,她反駁道:「可孩子三歲的時——」
「孩子沒有媽媽。」莫逆打斷她的話,見她一臉震驚,又重複了一遍:「他沒媽媽。」
「……那他的媽媽呢?」
詩風到底是沒把控住自己的好奇心。
「是……離婚了嗎?」
莫逆沒說話,一邊抽菸一邊盯著詩風看。
他的眼神很……
詩風也不知道該找什麼詞兒形容,總之,她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
而且,還想起了一些不是很開心的事兒。
詩風被莫逆盯得心顫,她覺得自己似乎說錯話了。
於是解釋:「抱歉。不是要窺探您的隱私。」
「死了。」莫逆將菸頭扔到地上。
詩風:「……哦。」
應該是死了吧。莫逆想。
當時她生完孩子就跑了,那天還下著大雨,據說她還失血過多。
想到這兒,莫逆的胸口有些悶。
他又點了一根煙。
詩風又觀察了一下莫逆抽菸的神態和動作。
她覺得,他這樣子有點兒像嗑/藥的。
她接觸過不少對藥物有依賴的人,但還真沒見過對菸癮成這樣的。
詩風之前也抽菸,因為經歷了那些事情,她抑鬱了大半年,後來心態調整過來之後,她就把煙戒了。
……
「您一直抽菸抽這麼凶麼?」詩風問他。
莫逆也沒在意,漫不經心地反問:「凶麼?」
詩風問:「您看過心理醫生麼?」
聽到她的問題,莫逆低低地笑了一聲。
他走到詩風面前,一隻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對著她的臉吹了一口氣。
一陣濃煙散開,詩風很久沒聞過這個味道了,被嗆得不停地咳嗽。
「我還沒找到能救我的人。」莫逆說。
詩風想:沒得聊啊,沒得聊了。
這說話的方式,怎麼有種頹廢藝術家的感覺。
「醫生說莫南驍要休息幾天,您不用請假了,我已經和組長說過了。有什麼事兒,隨時和我聯繫就好。」
詩風笑得得體,「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莫逆叼著煙,含混不清地說:「送。」
詩風擺擺手:「不用,我坐公車。」
莫逆抓住她,「我的車就在那邊。」
**
詩風被莫逆拖著上了車,坐到副駕駛上,她習慣性地繫上安全帶。
她把家裡的地址主動報給莫逆。
莫逆點頭,然後開車送她回家。
車廂里很暗,詩風只能看到菸頭忽明忽暗。
她盯著莫逆看了一會兒,他的側臉——
詩風收回視線,將頭轉向窗外。
濃烈的煙味嗆得她不停地咳嗽,她咳得臉都紅了。
莫逆打開車窗,把菸頭扔出去。
他瞥了一眼詩風:「好點沒?」
詩風有些虛弱地說:「謝謝您。」
莫逆繼續開車,沒再說話。
車子最後停在了詩風家樓下,她的推開車門,回過頭和莫逆說了一聲「路上小心」,之後就上去了。
詩風家住三樓,沒幾步就上去了。
她站在門口,正準備掏鑰匙開門,面前的防盜門就開了。
詩風看著面前的詩雨,繞開她走進客廳:「嚇死人了。」
「是嗎是嗎?」詩雨摸著下巴,湊到詩風面前:「姐,我剛才在窗戶上,親眼看到你從一輛豪車上下來的。」
詩風糾正她:「汽車。」
詩雨:「……哎呀差不多啦。這麼多年了,你總算是開竅找男朋友了,來來來,老實交代。」
詩風捂住耳朵,「那是學生家長。」
詩雨大失所望:「害我白興奮一遭。我還以為你終於從當年的陰影里走出來了呢……」
詩風沒說話,眼神有些渙散。
詩雨看她這樣子,立馬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她拽了一下詩風的袖子,「姐……我剛不是故意說那事兒的。你別在意哈。」
詩風回過神來,說:「沒事兒。我不是早就走出來了麼。」
詩雨問:「那你為什麼一直不找男朋友啊?爸媽今天打電話說,老家的表妹都要結婚了……」
「行了,二十多的小姑娘,別跟個老媽子似的。」
詩風教育她,「好好學習,別的事兒你不要管。」
詩雨說:「哎我去……人家好心勸你,你就這個態度啊。」
詩風懶得跟她鬧下去了,直接從沙發上起身,「我睡了,你記得關燈。」
……
回到臥室,詩風將門反鎖上。她走到床前,直挺挺地倒了上去。
頭疼。今天特別頭疼。治好病之後,好像就沒這麼疼過了。
詩風換了睡衣,到臥室的小浴室沖了個澡。
出來的時候,頭沒剛才那麼疼了。
她赤/著身子站在落地鏡前,手指緩緩地摸/上了肚子上的那條疤。
凸/起的疤,在她白/皙的身體上十分明顯,像一條醜陋無比的蛇。
詩風拍了拍額頭,走到床頭櫃前拿了兩粒藥吞下去,然後睡覺。
她一直相信這句話:睡一覺,明天一切都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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