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騷亂,耶魯不花之死的事情只是開端。
甚至,與後面的驚濤駭浪相比,根本就算不得什麼了。
短短一日時間之內,方元便接連『拜訪』了大王子巴圖、二王子阿古達、八王子格日圖這幾個實力派王子,並且以代盟主之名,召集他們參與盟會。
原本,以胡人心性,當然不會在乎這個,但配合方元足以鎮壓一切的武力之後,再兇猛的獅子也只能變得比小花貓還要乖巧聽話了。
哪怕是最桀驁不馴的八王子格日圖,在元國第一勇士卓力格圖三招慘敗於方元之手後,也不得不曲意遵從,參與由夏國國主主持的盟會。
龍城之外。
一隊胡人騎兵湧出,中間簇擁著一人,赫然是巴圖,身邊還跟著幾個勇士與薩滿。
「哪怕要舉行會盟,為何不在龍城內辦?」
他吐出口白氣,顯得很是不滿,眼睛中隱約有著懼色。
巴圖當然不是害怕方元,實際上,正如對方所說,想要殺他,哪怕躲在皇宮之底都是無用!
他真正害怕的,還是自己的幾個弟弟。
「請王子放心,會盟地點是南人的軍營,並且以天下第一勇士之名,保證我們的安全!」
旁邊,一個鼻子上穿著白骨環的薩滿就安撫道:「有著那位大人在,想必阿古達與格日圖也不願意冒著危險來刺殺您的!並且……若是將會盟地點放在龍城,恐怕您的弟弟們都不會答應!」
巴圖苦笑一聲,自忖如果格日圖與阿古達等人,真的肯乖乖進入龍城的話,他會不會放棄這個一網打盡、一勞永逸之機會,還當真不好說的。
「這些南人打仗不行,在建築方面還是頗有獨到之處,改日若是南下,還要好好擄掠一批工匠,為我所用才是!」
看到南人軍營前,那個已經搭建起來,巍峨高聳的天台,巴圖不由心裡默默想著。
「律律!」
這時,不遠處,又有兩道煙塵沖天而起,飛快靠攏。
「是阿古達與格日圖的旗號!」
巴圖看了一眼,臉色驀然陰沉下來。
兩幫人馬靠近,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好在南人軍營也發現了這一點,營門大開,數千騎兵就在張霞、李行虎、劉山闖等數個武宗的率領下衝出,維持著秩序。
「哼!」
格日圖翻身下馬,身後是卓力格圖,這個元國第一勇士臉色有些慘白,不時咳嗽幾聲,顯然狀態不是很好,此時亦步亦趨地跟在格日圖身後。
「巴圖!你這個魔鬼的幫凶,被天神詛咒的惡種,犯下了弒父的罪行,還敢出現在這裡?」
格日圖眼睛微微眯起,放著寒光,低聲呼喚:「卓力格圖……」
「八王子殿下,我明白你的意思……」
卓力格圖咳嗽一聲,「以現在的距離,我不計生死,的確可以殺了巴圖,但南人必然不會放過我們,最後只會便宜了您的兄長阿古達王子!」
「我知道,所以我還要暫且忍耐!」
格日圖面沉如水,邁步上了高台,面色又是一變。
只見諸國君主分次列坐,這自然早在預料之中,但還有兩個預料之外的人,竟然也在這裡!
「是三王子與四王子!」
卓力格圖道:「看來消息是真的,他們帶著兩個萬戶殘部,降了南人!」
「這是恥辱!我必然會銘記此刻,天神在注視著我!」
格日圖握緊了拳頭。
當下三名王子入席,與其它兩個王子對視,眼睛中都帶著不善。
「想我盟會,元武一直乃是中流砥柱!」
人到齊之後,夏國國主按照預備好的說辭發話了:「……汗王身死,實乃一大憾事,但元國不可一日無主……」
「哼!莫非盟主想要插手我草原汗王之事?」
格日圖到底年紀輕,第一個忍耐不住,前來出頭。
「各位都是一代英傑,本盟主又怎麼敢隨意選擇?只是元國動盪,終非善事!至於本盟有沒有這個實力?」
謝靈韻站起身來,傲然一笑:「雖此地只有大軍三萬,但我等早已發出消息,草原邊界,立即便有數十萬大軍雲集!」
聽到這個,巴圖與阿古達對視一眼,都是心泛愁意。
南人重兵雲集,日後草谷可就不好打了。
但方元卻是清楚,這一切不過謝靈韻虛張聲勢,縱然他捏著各國國君性命,真到了關鍵時分,能拉來十萬大軍就很不錯了。
饒是如此,這也是一個極為可怕的數字。
當下,幾個胡人王子紛紛面色連變:「你們到底意欲何為?」
「之前便已經說了,想要草原平靜,並且討論出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
方元一錘定音。
他此時雖然只是穿著君主的冠冕,但無疑地位最高,話語權最重。
巴圖與阿古達一陣躊躇,最後還是格日圖站了出來:「你們到底想要如何?痛快地說出來吧!」
「好!」
夏國國主拍了拍手:「諸位王子都是雄主,本盟也不敢直接代天擇之,不若都為汗王,各領一國,如何?」
「什麼?」
這提議,就似一個驚雷,在場中炸響。
『好膽!這是要分裂我汗國!』
格日圖驚怒交加,一句話到了喉嚨口,卻怎麼也出不了嘴。
因為他看到巴圖、阿古達、乃至三、四王子,都是目露精光,一副沉吟之色,頗有興趣的模樣,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
他之前是被當成儲君,從未來元國國主的方向看問題,當然覺得不妥。
但幾個王子卻是喜從天降。
的確,與其去爭一個渺茫的光明未來,當然還是先將嘴邊的肥肉吃下肚更有誘惑力一點。
特別是對希望越小的王子,這個誘惑就越大。
「不錯!」
方元的聲音響起:「這元戎草原何其廣大?別說是分八個,便是八十個汗國,都是綽綽有餘,諸位王子雄姿英發,都可為汗王,開國之祖!」
事到臨頭,他的謀劃才展開一個角落。
不論哪個胡人王子登臨汗位,統一之後都必然將目光落向南方!
哪怕是拼盡全力,將元國滅了,也不過有著幾十年安寧,日後再起一新國罷了。
因此,唯有讓胡人內亂,自相消耗,才是在他看來最好的方法。
「草原部落太多,殺之不盡,我南方也需要這些熟胡作為屏障,只有先試試分封了!」
他在心裡默默道。
將龐大的元國肢解,讓諸王子互相殘殺,卻維持住底線,鋤強扶弱,總之就是要讓他們內耗,藩國越分越小,不能有著整合之力。
這是一個精細活,必然還得草原附近數國聯起手來,在幕後細細操縱,但方元就想試試。
反正哪怕失敗了,對於他而言也是無妨,那又還有何可懼呢?
「地盤、部族、人馬怎麼劃分?」
格日圖忽然問道。
「這個簡單,成年的王子,各領一萬戶,以本部與母族為先,至於草場,我們早有劃分,你們自己抓鬮而定!」
方元命人抬上地圖。
那上面是元國疆域,雖然只是草原上靠近南方的一部分,也是廣袤無比,水草肥美。
但此時,卻是被隨意地分成了八塊,各有標記。
巴圖、阿古達、格日圖幾個面面相覷。
從早有準備來看,這些南人是鐵了心要讓他們分家。
但誰也不敢第一個開口,背負這個罵名,並且……不爭一爭這元國之位,又怎麼甘心?
「多謝上國美意,我等願立盟誓!」
但三王子、四王子這兩個已經被收拾服帖的托兒,卻是立即跳了出來。
原本他們爭奪汗位成功的可能性就不大,此時又被狠狠殺了個人仰馬翻,實力大損,能得個安慰獎,自然是意外之喜。
『可惡……胡人之賊!』
格日圖看著這一幕,不由暗自咬牙,指甲都掐進了肉里。
「吾等……願接受此議!」
饒是如此,理智也在逼迫著他,出口同意這份和約。
只是出口之後,兩行熱淚就沿著臉頰滾滾而落。
……
「恭喜師父,完成此前無古人的偉業!」
望著幾個胡人王子離開的背影,謝靈韻臉上的喜色怎麼也掩飾不住,拜下說道。
旁邊的武乾坤動了動嘴唇,什麼都沒說。
連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分割元國的壯舉,一旦真的落實下去,至少百年之內,元戎大草原的胡人就再難為患。
只是這千古偉業,卻不是在他的領導之下完成,不免遺憾非常。
『若草原無事,此人將目光轉向武國,又該如何是好?』
想到一點,不由又膽戰心驚。
就在提心弔膽的同時,方元正巧回過頭,瞥了他一眼,頓時令武乾坤如墜冰窖。
「此時提這個,還為時尚早!」
方元望著龍城,目光若有所思:「傳令下去,全軍戒備,預防胡人偷營!」
「什麼?」
謝靈韻一個激靈。
「胡人心氣雖墜未衰,不來一場大敗,怎麼會乖乖聽從吩咐?」
方元嘴角帶著一絲莫名的笑意,似早已看穿一切。
……
是夜,胡人二王子阿古達、八王子格日圖聯合偷營,中伏,被殺得大敗,卓力格圖當場戰死,第二天大王子巴圖便獻城投降,被封為順義汗,其它王子,同樣也領有汗位,被分封各處,草原上纏綿的百年八汗之亂,由此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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