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剛醒,現在和皇后娘娘、燕妃娘娘在殿內說話,你們先在偏殿等一等。」
養居殿門口,常德關上殿門,對李易和李軒說道。
李軒哈了口氣,搓了搓手,走進偏殿,問道:「父皇今天醒了幾次?」
常德道:「今天是第二次,早上醒了一會,用了些膳又睡下了。」
走進偏殿之後,便感受不到外面的寒氣了。
永寧看到李易,一路小跑過來,腳下不小心絆了一下,跌倒在地。
李易急忙跑過去,將她抱起來,關切道:「摔疼了沒有?」
雖然淚水已經在眼睛裡面打轉了,但是她還是搖了搖頭,聲音軟糯:「不疼……」
李易輕輕拍了拍她身上沾到的塵土,將她的小手握住,說道:「以後走路要小心一點兒,知道嗎?」
永寧低下頭,乖巧的說道:「知道了……」
偏殿之中不僅有永寧,明珠和壽寧也在,還有幾位年紀小的皇子公主在遠處玩鬧。
「先生,父皇怎麼了?」傲嬌蘿莉緩緩的抬起頭,看著李易,清澈的眸子深處,有著一絲掩飾不住的驚慌。
李易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說道:「陛下沒事,他只是想要找你們說說話,你不是還有很多話要和你的父皇說嗎?」
李易目光望向李明珠,她坐在那裡,表情微怔,眼睛失去了焦距。
一名宦官從門外走進來,小聲道:「太子殿下,長公主,陛下召見。」
李軒和明珠帶著永寧壽寧和一幫皇子公主進去了,李易一個人坐在偏殿中,望著爐中跳動的火焰發呆。
偏殿中一片安靜,只有爐中柴發出「嗶啵嗶啵」的聲響,李易的心中同樣寧靜,寧靜的連那唯一的聲音也聽不到了。
他已經隱隱的猜到了一些事情。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刻鐘,又或許是一個時辰,李軒的聲音才在他的耳邊響起。
李易抬頭看著他,發現明珠永寧和壽寧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
李軒的眼睛有些紅,低聲說道:「父皇讓你過去。」
李易點了點頭,站起身,推門走出偏殿。
冷風迎面撲來,他緊了緊身上的衣衫,常德已經打開另一道殿門,說道:「進來吧。」
李易走進殿內,最先聞到的是一股淡淡的香氣。
銀耳蓮子羹的香氣。
他緩步走到床前,躬身道:「臣參見……」
「咳,免了……」榻上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景帝靠在床榻上,看著他,問道:「吃了嗎?」
「還沒。」李易搖了搖頭,現在這個時間,還沒到吃飯的時候。
景帝偏過頭看了看,示意道:「那就在這裡吃點吧……,常德,扶朕起來。」
一碗過了火候的銀耳蓮子羹,幾道簡單的小菜,雖然簡單,但卻倍感親切。
景和初年,寧王府中,也是這幾道小菜,一碗火候有些過的銀耳蓮子羹。
「朕還記得,那日你說患了一種不能做官的頑疾……」一旁的宦官想要為他拿起勺子,景帝費力的揮了揮手,將那勺子自己拿起來,說道:「當時朕怎麼就沒有治你一個欺君之罪……」
李易喝了一口羹,搖了搖頭,笑道:「不知者無罪,更何況,陛下那個時候要是治臣欺君,那天晚上可就沒有人救陛下了……」
「一切皆是命數。」景帝點了點頭,笑道:「給朕倒酒!」
李易給自己斟了一杯葡萄釀,搖頭道:「陛下您忘了,您不能喝酒。」
他抿了一口酒,景帝忽然看著他,問道:「你不怕酒里有毒?」
李易搖了搖頭,說道:「如果陛下要在酒里下毒,又何須等到今日?」
景帝點了點頭,說道:「是啊,若是朕要在酒里下毒,在你獻出天罰之後,在你利用勾欄散步謠言,逼迫蜀王離京,在你將武林中人凝聚起來,在你用一齣戲毀掉景國文骨世家,在你除掉崔氏一系,在你想要扶持明珠上位的時候,朕就已經動手了。」
李易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搖了搖頭,說道:「天罰是陛下要的,蜀王離京也是陛下想的,想要毀掉褚家的是陛下,想要除掉崔氏,扶持明珠的也是陛下,這個鍋臣可不背。」
景帝看著他,緩緩道:「你終究是沒有讓朕失望。」
李易拱了拱手:「多謝陛下信任。」
景帝放下筷子,捂著胸口,停頓了許久,才開口道:「朕馬上就要走了。」
他的語氣很平靜,表情淡然。
就像是在說一件再也普通不過的事情。
就像是在說他只是離開一下馬上就回來。
就像是剛才一樣,隨口問李易一句「吃了嗎」?
李易多希望是這樣。
景帝看著李易,忽然問道:「你什麼都懂,你能不能告訴朕,人死了以後,會去哪裡,真的有地府嗎?」
他的臉上沒有畏懼,有的只是好奇。
「有沒有地府臣不知道。」李易搖了搖頭,說道:「不過有時候,死……並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此言何解?」
「有可能陛下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已經不在皇宮,不在景國,而是在齊國,在武國,或者在另一個世界……,那個時候的陛下,也不是現在的樣子,或許只是一個嬰兒,一個頑童,一個年輕人……」
李易看著景帝,說道:「這看起來好像很難理解,可是幾年之前,陛下也一定不會認為,會有人能飛到天上吧?」
景帝看著他,問道:「你是說,像科學院那些人那樣飛到天上?」
李易搖了搖頭,說道:「他們只能飛過十餘丈,最多數十丈,臣所說的,人可以飛到千丈,萬丈,甚至飛到月亮上,而那時候,從京都到齊國,不用數月,只需一兩個時辰……」
「區區凡人,也能飛上月亮?」
「何止如此,如果不是太陽太熱,凡人連太陽都能上……」
「陛下能想像到,在遙遠的未來,一顆「天罰」,就能將整個京都夷為平地,使得京畿地區在百年之內寸草不生……」
「陛下可能也想像不到,有一種「天眼」,可以讓陛下在這皇宮之中,便能看到景國任何地方發生的事情……」
「陛下肯定也想像不到,會有那麼一天,臣在齊國給陛下傳訊,不用驛站,不用信使,消息瞬息既至,陛下想要摧毀齊國京師,也不用興師動眾,只需要坐在這養居殿,動下手指……」
……
包括常德在內,侍立在兩旁的宦官早已張大了嘴巴,一顆天罰就能摧毀整個京都,凡人能夠飛上月亮,能夠看到整個景國的天眼,千里之外,訊息轉瞬既至——李縣侯這是又犯了癔症嗎?
「若是別人告訴朕這些,朕會讓人將他送去太醫署。」景帝看著他,說道:「你不一樣——朕不信別人,朕信你。」
「只可惜,朕看不到這一天了……」他嘆了口氣,臉上露出遺憾之色,隨後說道:「常德,去叫軒兒和明珠過來。」
常德走出大殿,他轉過身,從被子中取出一個小巧的酒壺,笑道:「還是壽寧那丫頭最懂朕的心意。」
他為自己倒了一杯酒,李易沒有阻攔,景帝淺淺的抿了一口,閉上眼睛,片刻之後,緩緩睜開,說道:「朕走以後,明珠和軒兒,就拜託你了。」
李軒和明珠走進來,景帝緩緩的起身,握著二人的手,又看了看李易,笑道:「朕把這個天下,交給你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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