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的人就是一群瘋子,在齊國的百官看來,他們就是一群因為壓抑過久而心理扭曲的變態。
時時刻刻盯著百官,等著他們出紕漏不說,雞毛蒜皮的事情,也值得他們大做文章,崔江有一次早朝的時候忍不住放了一個屁,被某御史當著百官的面,不留情面的指出,當場便下不來台……
這還不是最過分的。
最過分的是,他們為了捉到百官的痛腳,無所不用其極,連暗中派人送禮的事情也做的出來,一旦某官員收下了賄賂,不用等到第二天,當夜就有偵司的人連夜敲門,請你去大理寺喝茶……
崔江對這樣的套路已經諳熟於心,哪怕對方送的是真金白銀,他也不會動搖信念,更何況是石頭……
雖然隱隱覺得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但一時間又說不出來什麼,他也只能就此作罷。
他指了指堂內的兩個大箱子,吩咐下人道:「來人,把這些東西抬出去扔了……」
錢府。
楊彥州看著錢多多,問道:「你們讓那幾位御史送了什麼給崔大人?」
「石頭。」錢多多回道。
「石頭?」楊彥州看了看他,皺起眉頭,說道:「事關重大,還望錢公子不要隨意糊弄楊某,他們大張旗鼓的進了崔家,就只是為了送兩箱石頭,有誰會信?」
「是啊,有誰會信呢?」錢多多嘆了口氣,說道:「可我們真的送的是石頭啊,你說我們冤不冤……」
……
恆王府。
「趙頤的人抬了兩個很重的箱子,進了崔府……」趙崢看了那名老者,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老者看著他,說道:「就在昨日。」
趙崢臉上表情莫測,片刻後,揮了揮手說道:「去叫崔江過來。」
不多時,趙崢看著匆匆趕來的戶部尚書崔江,說道:「這幾日,幾位御史多次造訪崔府,倒是讓你受委屈了。」
崔江連忙道:「為殿下做事,下官一點兒都不委屈。」
趙崢笑了笑,又問道:「聽說,昨日有幾位御史抬了兩箱東西進崔府,不知那是何物?」
崔江急忙道:「只是兩箱石頭而已。」
「石頭?」
崔江躬身道:「是的,那幾人說是為了試探下官,所以用兩箱石頭冒充金銀,讓下官投誠三皇子,下官已經拒絕了。」
「石頭,試探?」趙崢看了看他,臉上浮現出笑容:「呵呵,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下官告退。」崔江抬頭看了看他,心中忐忑,緩緩退下。
「石頭……」趙崢看著他走出去,臉上的笑容收斂,逐漸陰沉下來:「呵呵,好一個石頭,好一個試探啊……」
大皇子緊急傳喚,崔江忐忑的進了恆王府,只是被問了幾句話之後,就又退了出來。
看似相安無事,但他的心裡,反倒是更加忐忑起來。
回到崔府之後,他更是心神難寧。
「砰!」
他低頭走路,冷不防撞著一個人,本就心煩意亂,張口便要罵,看到前方被撞倒那人時,卻又立刻上前幾步,將之扶了起來。
他看著那婦人,略有埋怨的說道:「夫人,你走路怎麼也不看路……」
「老爺這是怎麼了?」那婦人看著他,說道:「剛才老遠的看到老爺低頭走路,叫了老爺幾聲,老爺也不應,直直的就撞了過來……」
崔江心中煩悶,不欲再說此事,轉移話題道:「你這次回娘家探親,二老的身體怎麼樣?」
「爹娘的身體都好。」婦人說了一句,又看了看他,問道:「老爺可是遇到了什麼為難之事,不妨和妾身說說吧。」
崔江嘆了口氣,說道:「回房說吧。」
崔江知道自己不是一個聰明人,但這不重要,因為他有一個聰明的娘子。
他年紀輕輕便中了進士,因為在朝中並無背景,只是在某個偏遠的州縣做了一個縣令。
做了縣令之後,他才知道,原來讀書和做官,完全是兩回事。
他在位兩年,沒有做出任何政績,按照朝廷的考評要求,若是他再平平無為三年,便連做縣令的資格都沒有了。
他本已經絕望,不再夢想有朝一日能位列朝班,年輕人的銳氣被現實消磨殆盡,心灰意冷之下,娶妻生子……
然後,他的人生,就像是坐上了一輛飛馳的馬車。
他在五年之內,連升數級,從一個下縣縣令,升為中州刺史,又用了五年時間,調任京畿,時任戶部侍郎……
從戶部侍郎到戶部尚書,他又用了十年時間。
至今,他已實現了年輕時期的夙願,位列朝堂,雖不能說是一手遮天,但戶部尚書,也算得上朝中重要支柱之一了。
這當然不是因為他一朝頓悟,領悟出治下之道,政績出色,而是他的妻子,在他身邊,為他出謀劃策,審時度勢,規避風險,讓他在官場上如魚得水,坐上今日的高位。
一路走來,比他政績好,比他才華高的人有無數,可戶部尚書,卻是他崔江。
他覺得他此生最大的成就,不是少年得志,也不是金榜題名,甚至不是掌管戶部,而是娶了這樣一位妻子。
房內,聽完崔江的話之後,那婦人悠悠的嘆了口氣。
「妾身只是回了一趟娘家,前後不過半月,老爺怎至於將事情弄到這般境地……」
崔江聽聞此話,心頭便是一凜,急忙問道:「夫人是說,那些石頭有問題?」
婦人沒有正面回答,搖頭道:「老爺可還記得,當初太子派人來請老爺的時候,妾身做了什麼?」
「記得啊……」崔江聞言,打了一個哆嗦,說道:「當時是寒冬臘月,你半夜搶了我的被子,讓我受了風寒,在家裡躺了半個月……」
「可是老爺還是帶病去赴了太子的宴……」
「現在說這些做什麼!」崔江有些著急,說道:「你快說說,那些石頭有什麼問題!」
「石頭沒有什麼問題。」婦人搖頭道:「三皇子的人天天來崔府,昨日更是抬著禮物而來,空手而歸,大皇子會怎麼想?」
崔江怔了怔,說道:「可他們是用石頭試探我啊,我已經全都告訴大皇子了……」
婦人繼續搖頭,說道:「除非老爺將他們擋在崔府門外,只要那兩隻箱子進了崔府,那麼出不出去,也便沒有什麼意義了。」
「更何況,妾身回來的時候,也聽到了一些流言。」
「什麼流言?」
「三皇子在京師買了幾處宅子,卻沒有掛名。」
「三皇子買宅子,和這件事情有關係嗎?」
婦人看著他,說道:「老爺不妨猜猜,哪一座宅子是給你的?」
……
崔江無力的癱軟在椅子上,面無血色,咒罵道:「陰謀,這是陰謀,他們太無恥,太陰險狡詐了!」
「這不是陰謀,這是陽謀,堂堂正正的陽謀。」婦人望著外面,說道:「他們正是拿捏住了太子多疑的性子,這些事情,看似沒有聯繫,實則環環相扣,不管老爺應對或是不應對,都會落入他們的算計之中……」
光明正大的陽謀,要比暗中進行的陰謀,更讓人無力。
崔江從椅子上彈起來,大聲道:「我去找大皇子解釋,我這就去!」
「老爺!」婦人的聲音忽然拔高,崔江的身體顫了顫,轉頭望著她。
「晚了。」婦人拉著他的手,說道:「太晚了,太子的性格老爺再清楚不過,他表面上不會為難老爺,心中卻會更加懷疑……,三皇子那邊,有高人啊……」
她的目光望向崔江,緩緩說道:「為了崔家,老爺要早做打算了……」
……
錢家。
「滾,你們都滾!」錢多多爬到樹上,緊緊的抱著樹幹,面露驚恐,對下方的一群道士和尚大吼道。
他此刻已經高過一旁的屋頂,「高人」風範十足,很難想像一個胖子居然可以爬這麼高。
樹下。
一紅衣和尚手持木魚,念了一聲佛號,面露悲苦之色:「阿彌陀佛,人鬼殊途,你若是肯放過錢公子,老衲會和全寺僧眾,為你誦經三日,助你早登極樂……」
一青衫道士手持拂塵,冷冷道:「孽障,還不快快離去,再敢為禍人間,休怪貧道替天行道,打的你魂飛魄散!」
屋檐下,一名婦人看了錢財神,猶豫了一瞬,說道:「老爺,你這麼懲罰多多,是不是有些過了?」
錢財神冷哼一聲,說道:「我是讓他清醒清醒,翅膀硬了,連老爹都敢騙,就他那點兒道行,若是不小心謹慎一些,會被人吃的連渣都不剩!」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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