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夕陽正好
李辰安的話,徹底顛覆了梅放夕和鍾離悠的認知。讀書都 m.dushudu.com
作為寧國大儒,梅放夕當然讀過許多的書有著極高的才華。
但在他的骨子裡,依舊秉承的是三綱五常之思想。
他當然想的更多一些,比如他認為民是國之根本,認為君當善待其民。
在他的認知中,民依舊是依附於君之存在,民本就是君之僕從。
他問李辰安這個問題,本意是想了解一下李辰安若是登基為帝,會有哪些待民之舉措。
他萬萬沒有料到李辰安這番話會如此激進若李辰安不是寧國的攝政王,他甚至會以為李辰安這小子是意圖謀反!
因為在李辰安的話語中,民,已然成為了國之主人!
國,是君之國!
民,怎可以與君相提並論?
但在細細思量一番之後,他雖未能全盤接受,可他卻也沒有出言去反駁。
他發現無法反駁。
因為千百年的歷史,皆是因為朝廷的腐敗與苛政導致民不聊生,最後落下個改朝換代之結局。
這便是水能覆舟。
這便是民之力量!
既然最終如此,那如果寧國之百姓從一開始就是頂天立地之人,就是敢向不公抗拒之人,就是朝廷的監督之人,他們行使的是國之主人的權力,那麼朝廷會不會因此而收斂?
當整個朝廷的運作在百姓的監督之下,這便有如將所有的陰暗都暴露在陽光里。
權力受到了制衡便沒有了絕對的權利。
官員的言行在百姓的視線之內,官員的舉措若有不妥便會受到百姓之反對,如此,或許真能最大程度的減少腐敗。
但說來容易,這要實施,卻難如登天。
因為這完全顛覆了聖學,完全否定了皇權之最大權威。
這必然受到既得利益者的全力反對。
攔在李辰安面前的不是什麼荊棘坎坷,而是一座巨大的山!
難怪花滿庭堅持認為李辰安必須當皇帝!
除了他,誰能真的去革了自己的命?
除了他,又有誰能知道如何去建立這樣的一種前無古人的新秩序!
梅放夕沒有再問李辰安如何去做。
他反倒是和李辰安聊起了曾經的過往。
喝了一壺茶,他這才請李辰安以踏春為題寫了一首詞。
當他看見李辰安毫不思索的落筆的時候他才知道這小子詩仙之名,當真名不虛傳!
天下,無人能敵!
去歲中秋,他連做十六首詩詞,絕無半點虛假!
只是,這小子的字實在是丑了一些。
但架不住這首詞之精妙啊!
梅放夕如獲至寶,帶著這張紙,心滿意足的離開。
鍾離悠這時候才極為擔憂的看向了李辰安,低聲的問了一句:
「這些,真的是你之所想?」
李辰安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去實現」
他望向了湛藍天空上的那輪紅日,沉吟片刻,又道:「伯父無須擔心,當下我之所想,依舊是治好若水的病。」
「至於其他改變一個人的思想很難,何況是改變整個國家無數百姓的思想。」
「跪久了的人要想讓他站起來,他會覺得你是在害了他。」
「姑且先讓所有人吃飽穿暖吧。」
「這才是當下寧國朝廷迫切需要去做的事,只有衣食無憂之後,他們或許才會抬起頭來看向更遠一些的地方。」
接下來的兩天裡,李辰安真的沒有再離開鍾離園一步。
夏花這兩天裡依舊穿著那一襲白裙,依舊帶著白色的面巾,與二師兄林子楓去了崇慶府的許多地方。
沒有再次與李辰安偶遇。
少女的心裡忽的有些失落。
這一天她獨自出了門,恰是在黃昏。
她信步而行,又來到了文翁書院的牌坊前。
她想起了前些天在這裡遇見的那個慈祥的老人。
上次喝了那老人兩杯酒於是,她去買了一罈子畫屏春,再次走入了文翁書院,來到了書院後面的那處院子裡。
亭子裡依舊坐著一個老人。
卻不是上次遇見的那一個。
夏花想了想,提著酒罈子走入了涼亭里,將酒放在了桌上。
梅放夕一怔,夏花嘴角一翹:「老人家,上次那個老人家他可在?」
「姑娘說的是誰?」
「不知道名字,兩天前小女子無意來到這裡,恰好遇見了那個老人,他請我喝了兩杯酒。」
梅放夕一捋長須,「哦,他已離開了崇慶府。」
夏花微微有些失望,便聽梅放夕又說了一句:「姑娘既然來了,不如請老夫喝兩杯酒,如何?」
「好!」
梅放夕取來了兩個酒碗。
夏花拍開了酒罈的泥封,斟了兩碗酒,恭敬的遞了一碗過去,「請!」
「多謝!」
就在夏花將這酒遞過去的時候,她才注意到這位老人的面前擺著兩張紙。
她定睛一看,兩張紙上寫著同樣的一首詞!
只是一張紙上的字跡很是潦草,而另一張紙上的那筆行書卻極其漂亮。
當她的視線落在那紙上之後,頓時就難以移開。
她乾脆站了起來,來到了梅放夕的身邊,伸長了脖子,看了這首詞足足十息,這才驚疑的問了一句:「好詞!」
「老人家您所做?」
梅放夕搖了搖頭自豪一笑:「老夫還沒這等本事。」
夏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瞪大了那雙漂亮的眼睛:「方便告訴小女子這詞是何人所做的麼?」
「這等美妙之詞,當然是咱們寧國的那位詩仙了!」
夏花陡然一驚,沉吟三息,才欣喜的說了三個字:「李辰安?」
「當然,除了他,何人能寫出這等柔腸千結的詞來!」
夏花滿心歡喜,俯過身子,好奇的問道:
「他什麼時候寫的?」
「兩天前這文翁書院不是要在明日舉行一場踏春文會麼?」
「老夫尋思攝政王既然在崇慶府,既然是咱寧國之詩仙,若是這踏春文會他能參加,當能激勵書院的那些學子們。」
「但三天前他在水鏡台遇襲,兇手尚未抓住,攝政王前去多有危險,老夫便請他做了這首詞。」
「哦」
夏花端起了酒碗,美目一轉,「老人家,小女子敬你一碗!」
喝了一碗酒,夏花臉蛋兒微紅,有那面巾遮掩倒是看不見。
她沒有在此多做停留,她將那首詞給記了下來,與梅放夕寒暄了幾句便告辭離開。
夕陽正好。
夏花踩著夕陽,心情也極好。
梅放夕扭頭看著夏花離去時候的背影,咧嘴一笑搖了搖頭。
這不知誰家的姑娘,那顆心,恐怕又掛在了李辰安那小子的身上。
他又拿起了那張字跡潦草的紙,越看越歡喜。
反倒是覺得這字配這詞,更有味道。
尋思片刻,他取了一張紙鋪好,提筆,將李辰安那日說的那些話給寫了下來。
想了想,給這些言論起了一個名字——
《論民五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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