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車漸遠。
追隨花車而去的人很多。
於是,這原本很是熱鬧的月漾湖畔反倒是清淨了一些。
韋玄墨扭頭看了看梅放夕,眉間一蹙,問道:
「青樓終究不是個高雅之地。」
「太學院,卻是寧國的最高學府!」
「這太學院分院雖說是分院,卻也屬於太學院!」
「它與怡紅樓攜手,這似乎有辱斯文?」
對於這事梅放夕也不知道啊,只是他的看法卻與韋玄墨有些不同。
梅放夕一捋長須笑道:
「老夫倒是不這麼認為。」
他沒有去做更高深的解釋,而是說道:
「皇上曾經說過一句話,他說,社會永遠不會是單一的!社會是由各行各業構成的。」
「各行各業就需要適合這些行業的人。」
「存在,極為合理,只要這些行業這些人沒有違法亂紀。」
「如我等這樣的師者也好,還是朝中的官員也罷,都是各自行業里的一份子。」
「他說一副好看的風景,它絕不是單調的。」
「它應該有山有水,有花草蟲魚有飛禽走獸等等,這便是大包容之美!」
「一個繁榮的國家,也應當如此。」
「不要歧視任何一個人任何一種職業人,生而平等,職業,亦無貴賤之分!」
韋玄墨一怔,在他這樣的老學究的思想中,這樣的觀點實在令他難以接受。
梅放夕抬步而行,又笑道:
「你這麼來看待這個問題。」
「青樓里的姑娘,她去搶了麼?去殺人放火了麼?」
「她們沒有!」
「她們為了生計,同樣苦學了琴棋書畫,從古至今,有多少青樓女子在史上留名?」
「史冊上所記載的她們的傳奇,並不是她們的魅惑淫邪,而是她們在琴棋書畫詩詞文章上的極高的造詣!」
「男子金榜題名很難,青樓女子要奪得花魁同樣也不簡單。」
「都不容易,又何必要去分一個身份的高低?!」
溫煮雨和年承鳳在李辰安身邊的時間多一點,他們受李辰安的影響更深。
尤其是年承鳳這樣的博學的老臣,他那頑固的思想而今已被李辰安潛移默化中改變。
對於平等二字,他更是有了一番新的認識。
此刻他也一捋長須看了看韋玄墨,說道:
「譬如皇上!」
「千年以降,皇上是公認的不可質疑的九五之尊!」
「在天下人的眼裡,皇上就是身份最高的人。」
「可你再瞧瞧咱們的這位皇上。」
「他能與鄉間老龍坐在田埂上聊農事,也能跑去貧民窟與你我之前都不待見的那些貧民燉狗喝酒。」
「他現在甚至遠離了舒服的後宮,跑到了這裡,也不住在長樂宮中,聽說天天和那些匠人們混在一起」
「老夫以前尚會勸說,可現在,老夫認為他是對的!」
年承鳳看向了浩渺的月漾湖,那雙老眼裡充滿了期待:
「皇上以身作則,而今文人已不會再看不起商人,而後當所有人都不再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也不再覺得就低人一頭的時候,大家方能平視,不再膽小甚微。」
「如此,彼此的對話才是平等的!」
「或許到了那時候,官員的權力才會真正有效的得到百姓的監督,朝廷才會清楚知道百姓們的訴求。」
「那將是一個各行各業百花齊放的時代皇上說路還很長。」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追隨皇上之腳步去求索便是老夫餘生之夢想!」
韋玄墨再次被觸動。
他不由又想起了越國。
君在高處。
臣在半空。
為君者他看不見地上的民,更聽不見地上的民聲。
為臣者,踩著地上的民拼命的往上爬,為了奉迎上面的君,他們定然會伸出了手將下面的所有冤情、苦難掩蓋。
為的是向君呈現出一副大興祥和之美,以迎取君之歡心。
一隻手蓋不住,那便聯合一群人用許多隻手去蓋這就是官官相衛!
是歷朝歷代永無根除之緣由。
他們似乎忘記了站在地上的民才是一個國家的根。
事實上他們將民視為了供他們奢靡生活的養分。
導致的最終的結果就是民不堪負重,他們舉起了刀,一個王國便轟然倒塌。
廢墟之上,又一個新的國家誕生。
但不過三百年,又是一個輪迴。
可李辰安不一樣。
他這個皇帝直接就站在了地上。
那麼整個寧國朝廷的官員就不敢去到半空!
所有人都在地上,民可直視官,官不敢伸手,唯有為民服務現在或許還做不到,但未來卻極有可能。
「原來,平等是這樣的。」
韋玄墨頓時明悟,「老夫淺薄了,明日怡紅樓老夫做東,同迎貞安元年!」
梅放夕大笑:「好好好,恐怕皇上也會參加。」
「畢竟他是天下第一才子!」
溫煮雨這時卻說了一句:「可不一定。」
「為何?」
「他已經許久沒有做詩詞了!」
三人一愣,對呀!
《寧詩詞集淵百篇》在花滿庭重新編寫之後,皇上似乎就再沒有寫過一首詩詞。
他似乎忘記了自己是天下第一才子這個身份,而今醉心於科學院,卻不知道他在科學院裡搗鼓出了什麼東西來。
「走,咱們還是去科學院看看。」
四人轉身,向長樂城外的科學院而去。
李辰安在科學院的材料研究所里。
此刻他的手裡正拿著一件黝黑的,由一片片如魚鱗一般的鐵片連接而成的戰甲。
他很是驚訝,因為這戰甲並不如他想像中那麼笨重。
它很是輕盈!
這讓他有些懷疑,抬眼看向了一臉驕傲的彭大錘,問道:
「這玩意兒能擋住百鍊刀幾刀?」
彭大錘來到這裡之後就幾乎沒有離開過他的鐵匠鋪子,所以他至今依舊不知道眼前的這位爺就是當今的皇上。
他咧嘴一笑:「林林七大人,恰好您來了,正好就請大人您試試!」
「只是」
「只是什麼?」
「這一件戰甲要大量生產並不容易,鍛造它的時間太長。」
李辰安一愣:「那這玩意兒無法裝備大軍有何用?」
「不是,大人,這一件是小人給皇上打造的。」
「皇上萬一要御駕親征啥的,他總不可能沖在最前面吧?它能防流矢、能擋三五刀就能保皇上性命。」
「主要為了兼顧穿著的舒適性。」
「至於大軍所用的魚鱗甲,它是這樣的」
彭大錘帶著李辰安來到了一個架子前。
他從架子上取下了一件同樣黝黑的魚鱗甲遞給了李辰安。
「它厚重了許多,大人且試試它能擋百鍊刀幾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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