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晨鐘九響。筆硯閣 www.biyange.com
年關的前幾天,皇宮內外都掛上的宮燈,為年關做好的準備。
可今天的金殿內,卻無半點喜氣,甚至透著壓抑。
熙熙攘攘,數百朝臣站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鴉雀無聲。
金殿前方還有幾張太師椅,坐的是趙氏的幾位老人,都是眉頭緊蹙,安靜的等待。
朝臣的臉色各異,各部的侍郎尚書,彼此眼神交匯,探討著剛剛傳來的消息。
禁軍勢如破竹,平叛已經開始收尾。
偏偏在這個時候,康王出門巡視,撞上了一波流寇。
三千虎捷軍全軍覆沒,曹華一夜奔襲兩百多里,從睦洲跑到杭州,把康王從屍山血海中拉了出來。
若到此為止,那就是一件有驚無險的事兒。
可曹華救出康王的第一時間,就把馳援不及的杭州防禦使宰了。
也罷,一個地方小吏,有失職之罪,殺了也就殺了。
可殺了張祿之後,直接提著劍跑去宣扶使衙門,把正在領著十五萬禁軍平叛的太傅童貫,釘在了牆上。
這是什麼概念?
朝廷上三分之一的臣子,都屬於童貫一系,而武官中,八成都是童貫的人。
江南的十五萬西北禁軍,也都是童貫帶了多年,這要是處理有差錯,十五萬西北禁軍譁變,可比方臘叛亂恐怖,直接打到汴京來都沒人擋得住。
就算禁軍不譁變,典魁司的三千黑甲可就呆在宮城外面,還有遍布大宋各地的碟子,處置不當離心離德,後果同樣不堪設想。
而康王坐鎮江南多年,威望、名聲同樣不小,要是處理有所偏袒,江南剩下的世家門閥估計能拉著康王入京勤王清君側。
曹華這一劍,簍子捅的比方臘都大。
「混賬!混賬!」
怒罵聲從殿後響起,所有人都屏息凝氣,微微躬身。
身穿龍袍的趙詰,鐵青著臉到大殿上方,在龍椅上坐下,眼中的怒意難以掩飾:
「當朝太傅,說殺就殺,他還有沒有把朕這個天子放在眼裡!....」
呵罵聲不斷,趙詰放在腿上的手卻微微抖動,顯示出內心的不安。
「聖上息怒!」
朝臣象徵性的勸了一句,互相交涉幾眼後,太師蔡京率先上前,微微躬身:
「聖上,方臘禍亂江南,數百萬百姓遭受殃及,童將軍率軍平叛,正直關鍵之際,卻遭人毒手橫死。若不嚴懲,難以平息民怨,還望聖上仔細斟酌此事,早下定論。」
蔡京猜透了趙詰的心思,如今康王沒死,事情就沒法收場了,童貫必須死,曹華也一樣,康王也是,所有與此事有牽連的人都得死,所以他很直接的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蔡太師一開口,不少朝臣都跟著表態,開始檢舉曹華的罪行。
王黼也站出來,沉聲道:「曹華性格暴虐,目無法紀,連番抗旨,屢教不改,當街殺朝廷命官已經不是首次。此次事關重大,還望聖上三思。」
大半臣子都開始應和,說起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
但朝堂終究不是蔡京、王黼的一言堂,派系交錯,各有各的目的,有打壓的自然就有幫襯的。
太宰鄭居中上前沉聲道:
「曹華在江南平叛,立下的軍功不在少數,康王遇伏,曹華怒急之下一時衝動...」
啪——
趙詰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椅背上,怒聲道:
「一時衝動就能殺一朝太傅?朕一時衝動,是不是也能不聞不問,把你們都砍了?!」
鄭居中一時語塞,垂首恭敬退下。
趙詰這句話一出來,朝臣自然就明白皇帝的意思了,互相對視幾眼,便有不少人站在了蔡京這邊,開始聲討曹華的暴行。
不過這個天下是姓趙的,姓趙的不止一個趙詰,還有無數的趙氏皇族。
此事牽扯到一位親王,還是江南重地的封王,自然不能拋到一邊。
坐在前方太師椅上的一名老親王,此時開口道:
「曹華有所衝動不假,但此事也不能草率定論。陽山離杭州不過數十里,周邊七萬禁軍駐紮,三千虎捷軍死戰一夜,直至全軍覆沒都無人救援,還是曹華從睦洲跑回來救出康王。若是直接就給曹華定罪,說不過去。」
趙氏皇族的態度,顯然和朝臣有很大區別。
趙氏皇族關心的是趙家的天下,宰相太師也好,太監宮女也罷,對皇族來說,都是替他們打理家業的管家和僕人,死了童貫可以換一個人,對趙家來說區別不大。
可一位親王差點死了,周圍的軍隊不去救,事情就大了。
今天不顧親王的生死,以後天子遇險,朝臣會不會也冷眼旁觀?
而曹華的做法,顯然很附和趙氏皇族的想法,長途跋涉單騎救主,不顧性命把趙氏皇族從鬼門關拉回來,這要是回頭就把人砍了,誰還給趙家賣命?
老親王的話顯然也有道理,諸多朝臣也是點頭,話題就只能來到:
「曹華空口無憑,說童貫命張祿見死不救,而張祿在陽山外呆了一晚上,確實沒有馳援康王,此事....」
趙詰那裡敢把話題往這上面扯,抬了抬手:「即便童貫有意謀劃康王,身為平叛主帥,又豈能不聞不問直接殺了?曹華此罪難逃,休要在給他求情。」
老親王微微蹙眉:「人已經殺了,總得把事情查清楚,直接把曹華砍了也難以服眾,把他壓回京城審清楚緣由,在做定論也不遲。」
對於這個,朝臣倒是沒有反對,不管事情怎麼樣,總得把人押回來問問,直接稀里糊塗的定罪,豈不是越摸越黑,指不定讓人想到那裡去。
趙詰臉色微沉,想了想:「剝去曹華杭州司兵參軍及典魁司督主職位,即刻押送回京受審....為防其畏罪潛逃,把武安侯府圍起來,直到他回京解釋清楚,再下定論。」
「嘩——」
群臣頓時嘈雜起來。
前兩條倒是沒什麼,畢竟典魁司權職太大,讓曹華掛著典魁司督主的身份回京受審,回來後事情都不知被抹成什麼樣了。
可最後一條,明顯有些不合適。
帶兵武將把家眷留在京城,本就是給朝廷的保險,防止叛逃投敵。
沒有定罪之前,要是一動,在外的武將不反也反了,其他的將領更是心寒,這麼搞的話誰還有心思帶兵打仗?
諸多朝臣當即哄鬧起來,太宰鄭居中開口道:
「曹華已經自己下了大獄,即未潛逃也未反抗,此事尚未有定論之前,軟禁其家眷不合理法,還請聖上三思。」
老親王也是皺眉:「洛兒公主身懷六甲,曹華又沒反心,老老實實回京城受審,為何還要軟禁其家小?」
蔡京微微眯眼,他自然知曉趙詰的心思——趙詰需要一個保障,確定曹華會守口如瓶老實伏法,若沒有一把劍懸在頭上,受審的時候當著文武百官趙氏宗族的面把事情全抖出來,趙詰豈不是成了名垂千古的無情暴君?
蔡京見趙詰臉色不好,抬步上前沉聲道:「曹華的武藝無人不知,老實入獄讓人掉以輕心,安排人手接走家眷,路上再一逃,世上有何人抓的住?」
這話確實有道理,曹華要跑,一輛囚車形同虛設。
諸多官吏雖然有些疑慮,不過也沒有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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