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華在房間聽到裡面的竊竊私語,會心一笑,抬手敲了敲門。
房間裡傳來了亂七八糟的聲音,似乎都起身準備開門,不過一陣凌亂腳步後,又都坐了回去。
很快,房門打開,亭亭玉立的李師師打開房門,含笑福了一禮:
「相公來啦。」
已經入了深秋的緣故,李師師換上了稍厚一些的長裙子,肩膀上帶著一條水綠色披肩,修長的身段兒曲線曼妙,長發斜斜搭在左肩,精美花簪插在髮髻之間,明明梳的是婦人髻,卻怎麼也顯不出婦人的模樣。
曹華點頭輕笑,走進屋裡掃了一圈。沈雨做出滿不在乎的模樣望著窗外,蘇香凝笑意盈盈坐在琴台旁,微微頷首。環兒則是表情古怪,不停打量自家小姐的臀兒。
曹華偏頭看向故作鎮定的李師師:「方才再聊什麼,這麼開心?」
李師師眼神微微一慌,搖了搖頭:「沒聊什麼....相公聽錯啦...」
曹華抬手在她臉上擰了下,李師師也不躲,清冷臉頰少有的顯出幾分柔弱,算是求饒。
曹華沒有在『小花兒』的事情上多計較,在房間裡稍微坐了會,聽了幾首曲子和接下來琴社的安排後,便起身準備回府。
手上拿著送個寒兒狐裘,一個大包裹拎著不太好看,李師師見狀,便開口道:
「環兒,你跟著相公回去,堂堂異性王,拎著個包裹不好看。」
環兒作為丫鬟,自然是規規矩矩的接過了包裹,狐裘占地很大,不可能和尋常衣裳那樣疊成一小團兒,抱在懷裡很大一團兒,環兒個字不算太高,提著怕弄髒,只能抱在懷裡偏著頭走路。
下了琴社,兩人一起走向踴路街。
曹華閒庭信步,見環兒眼神古怪,時不時偷笑一下,便開口詢問:
「傻笑什麼?」
環兒一愣,旋即規規矩矩的擺出認真的臉色,老實跟在後面。
曹華搖了搖頭,覺得她這模樣實在有點好笑。
環兒十三四歲從西蜀深山出來,千里迢迢跑到汴京當暗樁,周旋與各種勢力之間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若說心性的堅韌,超出尋常女孩太多。
暗樁是什麼樣的,曹華很清楚,整日提心弔膽還得裝作一副天真模樣,沒有一顆大心臟根本撐不下來。他起初還以為環兒是西蜀洗腦的死士,最後了解多了,才發現環兒只是個普通農村小丫頭,有娘親有弟弟,捨生忘死跑到汴京來當暗樁,只是因為肯出來幹這活兒的,家人在蜀王寨里會過上好日子,吃穿都有寨子管著,不至於挨餓。
遙想到謝怡君一時大意暴露了環兒的身份,他抓住了這個小暗樁。環兒但是明知必死,甚至遭受傳說中的『典魁司十八般酷刑』,也死咬著不開口,心性可以說是很難得。
所以他當時才沒為難這小姑娘,還答應她,以後有機會送她回蜀王寨。
一切塵埃落定,環兒便放下了過去的事情,安安穩穩當著府上的小丫鬟,和調皮的玉堂沒什麼區別,放佛多年的暗樁經歷沒有發生過,如果不是他知道,誰會相信這麼個不太愛說話的小丫頭,曾經暗殺過皇帝,被夜間天子、京都太歲提溜著出門,和胭脂虎互稱姐妹,還和方七佛打過照面。這隨便一件事,就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
曹華胡思亂想,越想越覺得環兒有點厲害,偏頭看了看:
「環兒,在府上當個丫鬟,委屈不?要不我給你安排個差事,讓你去鷹爪房當差?管管暗樁什麼的。」
環兒不知到他為什麼提起這個,想了想,很認真的搖頭:
「不委屈,暗樁不是人幹的活兒,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爹娘也到了汴京,弟弟還上了私塾,不想出去提心弔膽了......不過,公子要是需要我辦事的話,還是可以去的。」
曹華點了點頭:「嗯....那你以後繼續當暗樁,在宅子裡當暗樁,幫我打探消息,看誰背後不聽話,或者說我壞話。」
環兒想了想,搖頭:「這不太好吧?要是讓謝姐姐和小姐知道,肯定會把我攆出去的。」
曹華挑了挑眉毛:「我是家主,給你當靠山,辦事給力的話,以後你弟弟長大了,讓他當大官。」
環兒聽見這個,頓時露出幾分驚喜,連連點頭:「大官就不用啦,我弟笨的很,當個黑羽衛我就心滿意足。」
曹華伸出小拇指:「拉勾為盟。」
環兒眨了眨眼睛,便很認真的拉了拉勾,然後左右看了幾眼,小聲道:
「公子,告訴你個秘密哈,別看小姐不食人間煙火,似乎什麼都不在意,其實根本不是這樣,心裏面比祝夫人都...嗯...都好色。」
曹華挑了挑眉毛:「是嘛?」
環兒臉色一紅,小聲道:「千真萬確,小姐當了這麼多年花魁,一直冷冰冰都養成習慣了,心裏面其實根本不是這樣。遇見大人後,我有好幾次就聽見小姐做夢說夢話,什麼『曹大人別這樣』什麼的,醒來後就偷偷跑去洗澡....」
曹華點了點頭:「看出來一點。」
環兒嘻嘻笑著,想了想,又說到:「還有謝姐姐,謝姐姐老在私底下說她讓著你,洞房的時候,是怕你被打擊,才故意示弱哭哭啼啼求饒,其實她什麼感覺都沒有,臉紅都是裝的.....」
曹華腳步一頓,眉頭緊蹙:「是嘛?」
「真的。」環兒認真點頭,左右看了看,確定謝怡君不在跟前,才小聲嘀咕:
「謝姐姐還和玉堂、三娘說,以後你敢欺負丫鬟,就和她告狀,她來管教你。結果,三娘被欺負一次,就跑去和謝姐姐說,謝姐姐跑去找你麻煩,又打不過你,還被你知道三娘告狀的事兒,然後三娘又被欺負一次......三娘現在都不相信謝姐姐了,謝姐姐暗地裡抱怨你不疼娘子,讓她不好當頭兒....」
曹華聽見這個,倒是認真點頭:「行,下次我注意下,她又不說,我那知道她實在給別人做主....」
絮絮叨叨,兩個人影逐漸消失在深秋的道路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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