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室銘》?」當弟子將那塊還有些潮濕的石頭搬過來的時候,沈澄碧毫不猶豫地接在懷中,好在那塊石頭不大,拿著也沒有什麼壓力。
「師叔,咱們快看看上面寫的是什麼吧?」弟子催促道。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沈澄碧輕聲念道。
「別出心裁!」剛剛念出第一句,身邊的弟子們便已經低聲擊掌叫好,開篇以山水起興,水可以不在深,只要有了仙龍就可以出名,這開頭便已經跟「陋室」之名相稱,就看接下來要怎麼寫了。
「噤聲,好好聽!」一個弟子提醒道,對於這種文章,他們一向懷著崇高的敬意。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居處雖然簡陋,卻因主人的有「德」而「馨」,也就是說陋室因為有道德品質高尚的人存在當然也能出名,聲名遠播,刻金石以記之。
山水的平凡因仙龍而生靈秀,那麼陋室當然也可借道德品質高尚之士播灑芬芳。此種借力打力之技,實為絕妙,可謂匠心獨具,特別是以仙龍點睛山水,構思奇妙。
幾乎沈澄碧每念出一句,身邊就會驚起倒吸氣的聲音。
「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
「孔子云:「何陋之有?」結句引用「孔子云:何陋之有?」。
引古人之言,收束全篇,道明陋室「不陋」,這是對儒家思想最高道德品質的追求,以聖人肯定的操守來規範要求自己,那必然也是這篇賦所作者對自己精神道德的最高要求這樣的結句,不說其中的內容是何種意思,但結合題意,卻是妙手天成。
當沈澄碧將一整篇文章都念完的時候,身邊的眾人盡皆叫好,溢美之詞不絕於耳,但是沈澄碧卻注意到,只有墨謙一人面色如常,甚至沒有半點驚奇的神色,嘴角甚至帶著一點調笑的意思。
「墨兄弟,你莫非是認為這篇文章不好嗎?」沈澄碧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悅,在這樣的靈秀文章面前,任何的讚美都是不為過的。
墨謙聞言,笑了笑,沒有回答沈澄碧的問題,反而回問了一句:「我記得沈兄似乎是江湖人士吧,竟然也會對文章這種東西感興趣嗎?」
「這是什麼話。」站在沈澄碧旁邊的一個俊秀消瘦的青年立刻就昂起頭,「作為一個新時代的江湖人士,知道詩詞文章那可是必需的技能好吧,不然別說找什麼藏寶圖了,就是一本武功秘籍都看不懂是什麼意思,你不走火入魔誰走火入魔?墨先生,你雖然知識超卓,但是思想還停留在從前啊,這一點不可取不可取。」
說罷自己還偷笑了兩聲,今天收到來自墨謙的刺激也太多了,差點讓自己懷疑人生,找到機會讓墨謙難受難受也是不錯的。
沈澄碧也點了點頭,「墨兄弟你有所不知,單憑著蠻力在江湖中行走不過是一介莽夫,長久不了的,所以縱然我們不進行科舉考試,在山莊當中也會有識文斷字的教學,一方面是為了提升自己的能力,而另一方面在道心境界的提升上也頗有好處。」
「所以基本的文學素養我們是有的,更何況這還是一篇如此出眾的文章,但是我更奇怪的事情是,為何墨兄弟對這篇文章態度如此平淡,莫非是入不了法眼?」
墨謙淡笑,知道他們是誤會了,只是神情有些尷尬,斜指沈澄碧抱著的石塊說道:「諸位可能誤會了,其實這一篇文章是在下寫的。」
話音一落,眾人都呆住了,而剛才那個俊秀的弟子滿帶笑意的嘴瞬間一癟,誰也沒想到自己一群人誇了半天的文章竟然出自墨謙的手,而且自己等人還嘲笑對方沒有文學素養,雖然不算是惡意的,但是終究還是很尷尬。
但是那個俊秀弟子還是不死心,將沈澄碧懷中的石塊拿過來,指著說道:「可是這石塊看起來這麼古舊,已經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了呀怎麼可能出自你的手筆?」
「做舊就好了嘛,這有什麼難度的。」
墨謙撇撇嘴,雖然他不會造什麼飛機炸彈,但是做舊這項技術在他一個理科生看來卻是不算什麼太高深的事情。
只消用稀鹽酸輕刷一遍,再塗熟石灰就能造出一定程度的樣子,接著用芋頭淘碎了煮成湯,澆在石頭上,讓石縫吸飽了,不用多久就能長出青苔來,這樣,石頭就立刻有了蒼桑感,有了閱歷,仿佛都講出故事來。
最後是把石頭埋在泥土裡,在做舊上沒有什麼說法,但是目的就是為了讓別人自己發掘,好提升別人的信任感,相信這就是一塊舊石碑,是古時候的文人雅士留下來的東西。
那麼用不了多久,附近的文人雅士們自然都會來這裡尋石碑或者是鑑賞石碑,加上這些一擲千金的讀書人----畢竟不是每個讀書人都像他這麼窮,那麼堯樂村發達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俊秀青年一聽墨謙的話,腿上瞬間有點發軟,這都是什麼人啊,明明寫了那麼好的文章,埋在地上幹什麼?這可真是讓自己臉啪啪啪被打得生疼。
俊秀青年低頭看著這塊微帶歲月滄桑-----人造的,還有些許青苔的石碑,有些不舍,上面上書的文章可謂是風骨卓然。
再看看墨謙此君那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除了一個讀書人的身份能夠對上之外,著實跟上面說的聯繫不到一起,另外就是陋室……
這堯樂村都快建得比自己門派里的門樓還好了,哪門子的陋室啊!心中不免有些懷疑,會不會是墨謙看見這篇文章故意作戲想要據為己有?
於是他帶著最後的掙扎說道:「墨先生,這你怎麼證明這篇文章是你自己寫的呢?」
俊秀青年這麼一說,眾人都將目光放到了墨謙這裡來,畢竟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這石碑是自己這些人發現的,而墨謙說得做舊之事也沒有什麼確切的證明。
墨謙怔了怔,忽然笑了出來。
眾人大為不解。
「墨先生,你笑什麼啊,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若是你寫的,只要你證明一下,我們心中也好有個交代了。」
沈澄碧說道,倒不是他貪圖這一塊石碑,但是墨謙的作風和上面的描寫完全不符啊,手段毒辣、好逸惡勞、貪圖富貴,這些東西東西墨謙全都給占全了,還好意思說自己「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這要是所有的詩作都是這般,他們還真是懷疑那些詩作和詞作者是不是自己給自己吹噓了。
「哈哈哈,感謝各位如此喜歡在下的文章,若是你們喜歡拿去就是了,我也不爭搶什麼,不過呢,這篇文章是我寫的沒錯,想要證明也很簡單。」墨謙依舊淡然說道,找那個人都將耳朵豎了起來,想要聽聽墨謙是怎麼個說法。
墨謙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地面,笑著說道:「這裡又不是只有一塊石碑,我還在這裡埋了十多塊呢!你們要是有興趣儘管挖出來看看。」
沈澄碧一怔,然後就衝著墨謙所指的方向走過去,隨意撥弄兩下,沒想到真的找到了另一塊石碑,雖然樣式跟陋室銘是一樣的,但是上面的內容卻截然不同。
「《歸去來兮》?」沈澄碧將石碑抱在懷中,用袖子將上面的泥土精心剝落,一字一句地讀了起來,每讀一句又是低聲叫好又是悔恨自己沒能早點見到這麼好的文章。
等到讀完了之後,沈澄碧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喟然長嘆,因為他忽然想起來,這樣灑脫至極的文章、這樣寄情山水淡泊名利的文章,竟然是出自墨謙的手筆,上天真是……瞎了眼啊!
沈澄碧忽然有點想哭。
這個時候身邊的其他弟子們也找到了不同的文章,當然也有不少的詩詞,而且每一篇都是不一樣的。
沈澄碧一一走過去看,一邊看還一邊念出來。
「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
「《馬說》?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故雖有名馬,祗辱於奴隸人之手,駢死於槽櫪之間,不以千里稱也……」
「《愛蓮說》?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
…………
一連看了十幾篇,每一篇都是千古佳作,若是在平時,沈澄碧一定是視若珍寶,欣喜異常,但是現在他卻有點心累,因為他發現讀了裡面的東西之後他對自己的人生越來越懷疑了。
而那個俊秀的弟子都已經快要跪了,最後只能接受了墨謙是一個便面上愛慕虛榮,但是內心當中卻淡泊名利、不慕浮華的塵世高人形象,甚至於有種紅塵歷練、大隱隱於市的感覺,畢竟文章是騙不了人的,儘管……他的想法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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