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其實小臣很忙的,小臣……」
李魚心虛之極,轉眼一看,稱心正站在不遠處,他身段兒纖苗,往那柱子旁邊一靠,這附近的燈光又比較昏暗,甚不引人注意。
李魚如見救星,馬上把他拉了過來,吹噓道:「此人擅長琴簫,音樂造詣頗為深厚,公主若是有意……」
「哎呀,誰喜歡吹簫呀。」高陽公主好不耐煩,一把推開稱心,稱心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卻被一隻有力的臂膀一把扶住。稱心一抬頭,就見一張微微含笑,卻威儀自顯的面孔。
李承乾仔細一瞧,這個樂童一雙娟秀的眉毛,一雙杏仁兒似的俏眼,鼻如膩脂,唇若花瓣,雖不敷脂粉,尤勝七成女子,心中不由怦然一動,頓時生出些許異樣心思。
這少年也太俊俏了些,身著男裝,不著脂粉,尚且如此嫵媚。若是一身紅妝,敷上胭脂水粉,怕不是較之女子,尤稱絕色?李承乾的聲音頓時溫柔起來:「高陽一向莽撞,勿怪。」
稱心剛才已聽李魚稱此人為太子了,曉得這就是當今太子爺,萬沒想到當朝太子性情竟如此和善。稱心受寵若驚,連忙道:「不敢,不敢,太子……太子爺折煞下臣了。」
李承乾哈哈一笑,道:「你叫什麼?」
稱心道:「下臣叫稱心。」
「稱心?稱心如意的稱心?哈哈,好名字,好名字。你擅長琴簫之樂?」
稱心忸怩道:「在太子爺面前當不得一個擅字,略懂而已。」
李承乾欣然道:「本宮素喜琴簫之技,有時間倒要與你切磋一下,你在鼓吹司還是太樂司任職?。」
那廂,高陽公主也是扯著李魚的袖子,興致勃勃:「吶!羯鼓,檐鼓,都曇鼓,毛員鼓,答臘鼓,雞婁鼓,連鼓,桴鼓,我都很擅長,你最擅長哪種鼓?」
李魚心道:「老子生平所見最多的,就是升堂鼓,卻不知那屬於哪種鼓。」
李魚訥訥地道:「呃……小臣才疏學淺,也說不上更擅長什麼鼓。」
高陽掩口笑道:「喲!那就是都很擅長了,倒要領教一二。」
這時,李魚眼尖,忽然瞧見一人姍姍走來,後邊還跟著兩個裊娜的宮婢。
李魚心頭一跳,立即退出兩步,人就進了陰影之下,不動聲色地一揖禮:「今日下臣還有職司在身,改日若有機會,再與殿下切磋。」
說完這句話,李魚不動聲色地又退一步,站到了柱子旁邊,遠遠看來,仿佛只是站在那裡,已經和李承乾、高陽二人拉開了相當的距離。
「你在鼓吹司任職?甚好,如此說來,你們每天都要入宮了。哈哈,本宮會安排,明日起,你散了值先莫回鼓吹署,自有人領你來東宮,與本宮琴瑟合鳴,演練技藝。」
李承乾看著稱心,燈光之下,容顏份外可人,尤其那肌膚,白裡透紅,吹彈得破,臉上肌膚如此,身上肌膚怕不是寶光玉潤,粉團團沃雪一般。李承乾越看越愛,真恨不得把他和口水兒吞下肚去。
高陽隱約聽說過,自己這大哥貌似是男女通吃的主兒,瞧他此刻眼神灼灼,盯著那不陰不陽的俊俏樂童,不禁把嘴一撇,拍了他後背一巴掌,道:「嗨,什麼琴什麼簫啊,這宮宴不知幾時方休,陪我四處閒逛,散散心啦。」
「承乾、高陽……」
一個雖然溫和但不失威嚴的女聲響起,那人帶著兩名宮娥已經走到面前。
李承乾和高陽公主一聽聲音,就已轉身施禮:「母親(皇后殿下)。」
李承乾乃嫡子,長孫皇后所生,所以叫她母親。高陽公主是庶出,長孫皇后平素性情溫和,她也會以娘、母親相稱,但因為並無血緣關係,所以其實是有些敬畏的。此時一見長孫公主寒著臉兒,心中生畏,便畢恭畢敬,以正式稱謂相稱。
長孫皇后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道:「太上皇方才召眾孫兒孫女陪飲,獨獨缺了你們兩人。」
李承乾惶恐道:「兒子知錯了。」
高陽公主更加害怕,低了頭不敢作聲。
長孫皇后道:「身為皇室,固然天生尊榮,錦衣玉食,但相應的,也要嚴於律已,比不得尋常百姓家自在。」
李承乾和高陽公主低低地道:「是!」
長孫皇后道:「太上皇因陳年舊事,與你父一向不和。你父每每設宴,均選在垂拱殿,亦有緩和父子僵局的用意。你們兩個,一個身為太子,一個素受你父寵愛,不思為君父分憂,反而厭煩宮宴繁瑣,擅自離席,看似只是率意,壞的卻是宮廷法度,可知錯了麼。」
這句話語氣就重了些,李承乾一撩袍裾,跪倒在地,道:「兒知錯了!」
高陽公主見狀,忙也一起跪倒,他二人一跪,站在旁邊的稱心就慌了,他今兒還是頭一天進宮,哪知道這般情形下該怎麼辦,連忙也卟嗵一聲,一旁陪跪。
長孫皇后倒是有些意外,瞟了他一眼,才對李承乾和高陽道:「還不歸席,向太上皇敬酒。」
李承乾和高陽唯唯稱是,忙又站起來。
長孫公主道:「今日太上皇酒興頗好,我也不好此時罰你們。明日,太子學業再加禮學一科,重新溫習。」
李承乾連忙稱是。
長孫皇后又道:「高陽去尚儀局,同樣重新學禮。」
高陽公主垮下小臉兒,忙也答應一聲。
長孫皇后說罷,大袖一甩,儀態萬千地回去了。太子李承乾和高陽公主你瞪一眼,我呶下嘴兒,互相埋怨。
高陽公主:「都怪你!我自已走開,皇后根本不會注意到的,你是太子,不留在宴上,走開作甚。」
李承乾:「你還說,若不是你,我今天又怎會受母親責斥。我是太子,每天學業之重,都能把人逼瘋。你可倒好,又給我加了一條。」
李魚從柱旁陰影中閃出來,眼見逃過一劫,心中慶幸之至。瞧稱心跪在地上,還在抻著脖子在那兒看,卻不敢起來,忍不住笑著輕輕踹了他一腳,道:「起來吧,像你我這種小雜魚,皇后娘娘根本看不見的。」
稱心聽了,這才爬起身來,慶幸地道:「剛剛真要把魂兒都嚇沒了。李鼓吹,你說怪不怪,皇后娘娘菩薩一般慈祥的模樣,可是語氣只稍稍帶了些怒意,我就嚇得氣兒都快喘不上來了。」
李魚笑道:「你這是自已嚇自已。不用怕,以後你每天都要隨我鼓吹署眾人伴駕早朝,天天都見得到當今皇帝,久而久之,自然不會那麼緊張了。」
李魚剛剛說到這兒,羅主簿不知從哪兒鑽了出來,一見二人,便道:「啊!你二人都在,甚好。有件差遣,明兒個就需你倆早朝後去做。」
李魚心道:「還以為這鼓吹署清閒的很,想不到還很忙。」便問道:「卻不知有何差遣?」
羅主簿道:「明日起,朝會之後,稱心自有人引領,前往東宮。太子吩咐,要稱心陪同,研究樂理。」
稱心一呆,方才太子那麼說,他還以為只是隨口一講,不想太子終究還是吩咐下來了。這才入宮第一天,居然巴結上了太子,當真有些受寵若驚,做夢一般。
李魚問道:「那我呢?」
羅主簿道:「高陽公主要去尚儀局學禮,需要樂禮伴奏。當然啦,畢竟只是學禮,不需要全套的樂班,公主殿下點名叫你去,以鼓樂伴奏,這位殿下素來驕縱,你可得小心伺候著,莫要惹惱了殿下,到時我也不好維護你。」
李魚的嘴巴頓時張得大大的:「自打來了大唐,我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順得不得了。現在莫非福過災生,進水逆期了?南郭處士濫竽充數,可是一直冒充到齊宣王過世,齊湣王喜歡聽獨奏才露餡的。我這才上任幾天吶,就得捲鋪蓋滾蛋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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