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焰的武功倒也真是了得,此時的他就像一隻撲火的飛蛾,身在空中不易轉換方位,全力一擊時,前方乍現陷阱,他的雙眼被晃得不能視物,照理說只能絕望地撲上前,被夾雜在無數光彩中的兩點劍光吞噬。
可墨白焰一俟驚覺中了圈套,硬是從不可能中殺出了一線可能。他急急一蜷身子,重心變了,仿佛一個陀螺一般翻滾著向前,原本直撲向前的勁道借著翻滾之勢,重心在一寸寸地抬高,硬是改變方向,一鶴沖天。
險之又險的,墨白焰貼著李氏兄弟揚起的劍尖翻滾著向上衝去,犀利的劍尖劃破了他脊背處的衣衫,刺出了兩道深深的血槽,卻免了他開膛破腹之險。
墨白焰忍痛撞上屋頂,轟隆一聲將屋頂撞了個大窟窿,帶著無數碎瓦檁條飛了出去,當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旋即,空中傳出墨白焰一聲憤怒的長嘯:顯然是在招呼同黨。
李伯皓驚咦一聲,搖頭道:「可惜!可惜!」
李仲軒道:「好滑溜的身手,難為這老頭兒了。」
二人說著,卻已左右一分,護在了武士彠和楊夫人左右。
武士彠被這一連串的變故驚呆了,他被李伯皓兩兄弟護著退了幾步,避過碎瓦片墜落的窟窿,驚怒道:「這是怎麼回事?」說著,武士彠的目光已經盯在楊千葉身上。
李魚道:「這位姑娘,並不是你的本家族親,而是一個江湖騙子。」
武士彠和楊夫人同聲驚呼道:「甚麼?」
楊千葉聽了心中稍安,看來這李魚雖然厲害,終究也有算不到的事情,並不清楚她的出身來歷。
她要起事,也要勝券在握時,才會亮出身份。如今出師未捷,已淪為階下囚,她就不想暴露真實身份了。既然終是難免一死,也省得暴露其真實身份,給祖宗蒙羞。
李魚道:「此女,乃紇干承基之黨羽,奉了紇干承基的命令,冒認為楊夫人的族親,潛入武府,騙取武都督與夫人的信任,伺機奪取兵符令箭。」
哎!只緣感君一回顧啊!
就因為上一個今晚,李魚中招欲死前,楊千葉對他的一番真情流露,李魚為她也算是操碎了心。
先是隱瞞了她的公主身份,接著又把她這個主謀說成了紇干承基的黨羽,如此一來,罪魁禍首還是紇干承基。
千葉公主能從大隋亡國隱藏到現在,一定有她藏身的手段,只要不是朝廷最重要的通緝目標,想必她還是有機會逃走的。
聽到這番話,武士彠臉色又是一變,先前聽說楊千葉是個女賊時,他心中猶自存著一絲幻想。既然是個女賊,那……一旦抓獲,如何處置,還不是他武大都督一句話兒?也不必擔心妻妹這個坎兒難過了。
可是一聽說此女是紇干承基的黨羽,那可是反賊啊!武士彠立時神智清明,一應私心雜念盡數拋得乾乾淨淨,哪怕楊千葉比如今模樣再美十倍,也休想動他心神了。
女色於他,終是調劑,權位功名,才是武士彠最為看重的東西。
武士彠瞪著楊千葉,咬牙恨聲道:「紇干承基?本督一直通緝著他,想不到他卻如此大膽,居然還敢命人潛進我的府中。」
武士彠說到這裡,忽然驚出一身冷汗:幸虧那紇干承基志在我的兵符令箭啊。如果他志在殺我泄恨,千葉可是有太多機會與我私相接觸,我早不知死過多少回了。這樣一想,武士彠登時汗透重衣。
李魚微微一笑,又道:「好教大都督知道,那紇干承基也混進武府來了!」
武士彠一聽,當真唬了一跳,失聲叫道:「你說什麼,紇干承基,就在本督府上?是誰?是誰?」
李魚剛想說話,一個聲音嘆道:「我就說吧,既有機會混進武府,一刀宰了武老頭兒多省事兒。非得圖謀甚大,現在好了吧?武老頭兒殺不成,兵符令箭沒著落,連你自己也落在他們手中了,這不是雞飛蛋打嘛!」
隨著聲音,紇干承基反手握著長刀,刀貼肘後,威風凜凜地從夜色中走了出來,挺拔刀槍。
在他身後,跟著李宏傑等十幾個大盜,個個滿面殺氣,凶神惡煞。
墨白焰那一聲長嘯已經向他們示了警,紇干承基有備而來。
武士彠登著紇干承基,咬牙道:「原來是你!」
楊夫人驚訝地道:「何成基?何旅帥!」
紇干承基笑眯眯地向她說道:「楊夫人,我可不叫何成基,我叫,紇干承基!」
楊夫人下意識地驚退了一步,問道:「你就是殺人不眨眼的紅鬍子?」
紇干承基摸了摸下巴,遺憾地道:「可惜了,我好好一部美須,先是從紅染成黑,現在又颳得光潔溜溜。哎!我本打算在三十五歲的時候,便能養出一部關雲長般的美髯呢。」
楊千葉怒道:「你在那兒說什麼廢話,還不來救我?」
紇干承基橫了她一眼,道:「要不是你的蠢主意,我……哼!」
紇干承基叫道:「兄弟們,動手,救人!」
李宏傑等一眾山賊立即擺開架勢,楊夫人驚得花容失色,武士彠畢竟是跟著李淵造過反的,膽色過人,如此情況下並不慌張,只是沉著臉道:「伯皓、仲軒,就只你們兩人麼?」
李伯皓笑道:「當然不止,只是未曾確認小神仙所言之前,我們不敢現身罷了。」
李仲軒打聲呼哨,兩廂突然被人撞破,兩隊一手持盾、一手持刀的鐵甲衛士鏗鏘而入,在他們前面布下一道銅牆鐵壁。
一直沒有作聲的袁天罡忽地臉色一變,此時他還不曾卜算楊千葉身份,不知道她就是那個流落江湖,與自己流著相同血脈的侄女,所以不由自主出聲提醒道:「不對!方才那刺客呢?小心調虎離山!」
武士彠的貼身鐵衛,當真是訓練有素,袁天罡一語出口,那鐵衛小頭目,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軍旅中人,卻是一聲呼哨,鐵衛之中頓時分出一半,撤出一步,返身疾撲,迅速攔在了李魚、楊千葉等人的前面。
而那與紇干承基一行人對峙的軍卒,原本是刀架盾上,人藏盾後,這時隊列一疏,卻是馬上盾不動,人左移,橫跨一步,刀橫胸前,依舊是一堵銅牆鐵壁。
李魚見此一幕,不禁暗贊:「了不起,難怪唐三代前,大唐鐵騎縱橫四海,所向披靡,這等戰士,應該還比不上京師諸衛精銳,便已如此了得了。只是……」
李魚眉頭一皺:「只是我想放這丫頭,就要費些手腳了。」
墨白焰與馮二止等人果然藏在暗處,就等紇干承基吸引住室中武力,便猝然出手救人,卻不想被袁天罡一語道破。墨白焰恨得牙根痒痒,此時他背上傷痕,已使得他血染襟袍,情知不能久捱,既然不能用計,那就只能強奪了。
當下厲喝一聲:「救人!」便像一隻大鳥般,從那屋頂破洞中呼嘯而下,遮蔽了一片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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