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飛居」仍在捕快們的封鎖之中,太守府的事兒沒那麼快傳過來,就算傳過來了,沒有知縣老爺下令,這些捕快也不會撤走。於是,狗兒趁著夜色,帶著李魚鑽進了那條死巷子。
「張飛居」的後牆雖然高,卻難不住李魚,李魚先把狗兒托上去,自己又縱身一躍,雙手攀住牆頭,極其敏捷地翻了過去。二人在牆根下停住,見遠近房舍,多有燈火亮起,二人擇那沒有亮起燈火的屋舍處悄悄轉去,摸到庭院中一片花草叢中停下。
狗頭兒道:「小郎君,你且候在這裡,我去找何師傅。」
李魚不放心地道:「你的身手行嗎?可別被人發現,不如我去吧。」
狗頭兒把頭上的束髮巾扯歪了些,向李魚呲牙一笑,道:「小郎君放心,我這模樣兒,一看就是院子裡的『大茶壺』,護院們只會當我是新來的,不會有人起疑。」
李魚忍俊不禁,道:「這又不是青樓,哪來的『大茶壺』,再說,你就是本坊土生土長的人,護院們還能不認識你?」
狗頭兒吹牛皮被李魚拆穿,卻也不覺尷尬,嘿嘿一笑,道:「實不相瞞,我未跟小郎君前,拜了庚四爺為師,其實呢,拳法未學到什麼,只在這院中混吃混喝,跟他們都熟的很,便有人見了,也只會以為我原就在這酒樓中,不妨事的。」
狗頭兒說罷,向李魚揮揮手,便撥開花叢走了出去。
「庚四爺?」
李魚想了想,猛然想起有個庚四兒,也是何拳師的弟子之一,想來就是狗頭兒口中的庚四爺了,如此算來,這狗頭兒還是自己師侄?
只是這年代,雖然有師徒傳藝,卻還不曾有什麼門派,自然也就沒有那麼多的所謂師門規矩,師徒間情份還重,徒孫與師祖以及師兄弟同門間,其實都沒多大情份的。
狗頭兒是雞鳴狗盜之徒,大事做不了,但這些鼠竊勾當,卻比大多數人做的都好,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法子,李魚只覺自己也就等了盞茶的功夫,狗頭兒已經帶著何小敬鑽進了花叢。
「小神仙,你怎麼來了?」
何小敬鑽進花叢,見李魚果真在此,不禁驚訝萬分。他四下看看,道:「走!去我房裡說話,這裡不安全!」
何小敬自己有家,但是值宿的時候,是宿在「張飛居」的,他又號稱利州第一神拳,功夫了得,在保鏢護院中地位頗高,所以有一間單獨的住房。不過,也只是陋居一間罷了。
所謂武術高手,如果不是從軍入伍,憑一身武藝建功立業,又或者成為封疆大吏們的幕府僚佐,其實大多混的不怎麼好。習得一身高明武功,便能凌駕於官府之上,逍遙自在,衣食無憂,那是武俠小說的杜撰。沒有俸祿、沒有生意、不偷不搶不混黑,不做鄉間土地信,他哪來的錢逍遙自在?
何小敬先閂好了房門,又點亮了燈,回首看向李魚,李魚已經神情莊重地向他長揖下去:「吉祥險遭大難,我能及時趕去,全賴何師傅仗義報訊!大恩大德,無以言謝,請何師傅受弟子一拜!」
何小敬趕緊扶住李魚,道:「小神仙折殺我了。人無信不立,我既答應了你,便該遵守承諾,否則,枉為男兒!只是,明知龐媽媽害人,何某卻未能當場阻攔,還得請小神仙出手,實在慚愧的很!」
李魚笑道:「何師傅亦有父母妻兒要你奉養,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吶,能做到如今這一步,已經很難為你了。總之,李某感激不盡。」
何小敬道:「聽小神仙的意思,吉祥姑娘已經被救出來了?」
狗頭兒得意插嘴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誰出手。任太守脫得赤條條一絲不掛,正想來個霸王硬上弓。我家小神仙趕到,一腳破門,斷其弓弦,折其弓臂,還灌了任太守一口金汁,哈哈,真是好不威風!」
何小敬只聽得目瞪口呆,趕緊追問幾句,聽狗頭兒把事情經過一說,再看向李魚時,敬畏之色,立即溢於顏表。
灌了太守老爺一勺子金汁?!
換了他任小敬,除非橫下心來決定落草為寇,否則便連一句重話都不敢對那樣的大人物講的,灌人家糞湯,何小敬想也不敢想,而李魚卻做了,何小敬對這種狠人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何小敬趕緊勸道:「小神仙這麼做,自然是快活了,可是任太守豈肯與你善罷甘休?常言道,民心似鐵,官法如爐!我等百姓,縱有萬夫不擋之勇,也沒辦法與官府對抗的,小神仙還是速速遠走高飛吧!」
李魚輕笑一聲道:「我倒是想走,奈何我雖比不得何師傅拖家帶口,卻也不是孑然一身,哪能說走就走。既然不能走,那就只能繼續跟他斗,他是官,我也不是任他揉捏的螻蟻!更何況,利州還輪不到他當家!」
何小敬一怔,問道:「小神仙打算怎麼做?」
李魚凝視著何小敬,道:「何師傅於弟子有大恩,弟子想送你一個大富貴,卻不知何師傅你敢不敢要?」
何小敬畢竟在道上混了這麼久,一聽這話就知道李魚有所圖謀,而且恐怕需要用到自己,不禁謹慎地問道:「小神仙打算做什麼?」
李魚把何小敬拉到一邊,低聲耳語起來,狗頭兒不好跟過去,只急得抓耳撓腮。他只看見李魚耳語幾句,何小敬臉色一變,連連搖頭。李魚淡定地一笑,又對他耳語一句,何小敬顏色變幻不定,沉吟半晌,重重地一跺腳,咬牙道:「成功細中取, 富貴險中求!這筆生意,我做了!」
李魚嘿嘿一笑,道:「好!既如此,何師傅你就……」
李魚又湊到何小敬耳邊悄聲嘀咕起來,何小敬連連點頭,道:「我聽你的!馬上準備妥當!」
李魚退後一步,拱手道:「既如此,此間事就拜託何師傅了!狗頭,咱們走!」
何小敬不放心,親自送他們出去,頭前帶路,掩飾著他們身形,悄悄折到後院院牆處,送二人攀出去,這才四顧一番,悄然隱去。
狗頭兒跟著李魚摸出巷子,見「張飛居」門前已經掌了燈,幾個捕快扯了條凳正坐在外面拉呱家常解悶兒,二人也不打擾,徑直借著夜色離開了。
待二人離開「張飛居」所在的那條街,狗頭兒忍不住道:「小郎君,我們現在去哪裡?」
李魚道:「飛揚此刻恐已帶了我娘趕去都督府了,咱們也去!」
小神仙這是要搞事情啊!
狗頭兒雖不明白李魚究竟要幹什麼,卻已隱隱猜到小神仙與任太守的這番鬥法,恐怕還沒結束。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換個小鬼兒,此刻唯恐避之不及,但狗頭兒卻不是普通的小鬼,猜到李魚的心意後,他竟興奮異常。當即屁顛屁顛地頭前帶路,兩人直奔利州都督府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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