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詞曰:「
世事從來難料,人生幾度飄蓬。恰如逆水遇狂風,正理不敵蠻橫。
緣份無常不解,而今心意當明。生離死別再重逢,自此情定三生。」
夜色迷離,大漠之上,一騎飛馳,馬上兩人,一男一女,一動一靜,一昏醒。
「陳風!陳風!你可是個修士,是不會輕易就死的!」金色面具里,傳來的是女子焦急的聲音。
葉凌微微一笑,道:「你終於露出原本的聲音了真好聽你叫什麼名字?」
「秦卿,」秦卿急道:「你一定要記好了,我叫秦卿,你給我好好記住,絕對不能睡!」
「秦卿,」葉凌默念幾聲,又道:「我不是陳風我叫葉凌」
聲音微弱,葉凌緩緩合上眼,生死不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葉凌!葉凌!」
葉凌卻不知,在他昏迷之後,金色面具被摘下,露出一直被遮蓋的驚世容顏。
齊山連綿數萬里,是大乾與大漢國境的天然屏障,對雙方來說,皆是易守難攻的地勢。
此刻,乾、漢各領軍千萬對峙齊山,秋風掃過,裹挾著濃郁的殺氣。
漢軍大營立於五丈原上,連綿百里,按九宮之法列擺,前後相救,左右互援,環環相扣,令人望而卻步。
那中軍大帳里燭火搖曳,牆上懸掛著齊山周圍地圖,書案後頭,坐著一霜發老者,但見得:「
頭戴綸巾,身披鶴氅,眉宇間暗布愁容,神色中幾多憂慮。誰料想駝背身軀,竟是擎天玉柱;哪知道天下無雙,竟也難敵命數。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此人正是大漢丞相諸葛策,扶幼主登基,開府治事,南征北伐,獨擎大漢江山。
微弱燭光下,諸葛策伏案奮筆,處理軍務。不時輕咳數聲,竟也同燈芯一般,搖搖欲墜。
他心中明曉,這是最後一次領軍出征。天命不久,終是放不下先帝託孤。
夜色更深,諸葛策拿起案前羽扇,緩步走出大帳。無論冬夏,這羽扇一直常伴身側。
羽扇非是什麼了不得的道器,不過是夫人當年親手所制。羽扇握在手裡,夫人音容笑貌,似乎並未遠去。
帳前旗杆高聳,「復興漢室」四個大字迎著夜風飄蕩,這大旗是太后臨終前親手縫製,制好後交給了諸葛策,太后便也追隨先帝離去了。
諸葛策望著大旗怔怔出神,似乎又見那日白帝城中景象
病榻陰冷,先帝面容憔悴,握住諸葛策的手,輕聲道:「丞相,朕起於微末,前半生一事無成,直到遇見丞相,方才得創基業。興復漢室,朕已經見不到了。太子柔弱,難繼我志,丞相可自領國主,復我大漢河山。」
諸葛策淚如雨下,拜倒在地,言道:「臣受陛下三顧之恩,定會盡心竭力輔佐太子!」
「丞相,水鏡先生有言:丞相得其人,不得其時,是朕負了丞相」
「陛下!陛下!陛下!」
「丞相?丞相?丞相?」
身後幾聲輕喚,將諸葛策思緒召回來,他輕輕拭去眼角水漬,回身去看,原來是軍中長史楊禮。
楊禮喜道:「恭喜丞相,關、張二位將軍傳來軍報,他們已經奪下東西關隘,咱們已經可以對徐錚展開三面包圍了。」
諸葛策反倒微微皺眉,有些憂慮道:「我只是派他們前去試探,竟能如此輕易便奪關?這定然是徐錚故意而為。」
楊禮聞言,邊趕緊追問:「丞相所言極是,難道徐錚此舉,是故意誘我軍深入?」
諸葛策與楊禮走回大帳,看著牆上懸掛的地圖,諸葛策自語道:「徐崢啊徐錚,你究竟在等待什麼?」
大漠風沙愈來愈重,竟看不清四周,辯不得方向。秦卿不得已將葉凌留在馬上,自己翻身下來,牽馬步行。
她心急如焚之下,縱馬狂奔,以致現在在風沙里迷了方向。隨她一同殺出重圍的士兵也都不見了蹤影。
茫茫大漠之中,似乎只有這兩人一騎,行走在天地之間。
不知過了多久,待風沙停歇,夜色已然籠罩了天空。秦卿只好尋了個沙丘下停步,打算在此休息過夜。
她將依舊暈迷的葉凌扶下馬,躺靠在她摘下的頭盔上。這期間,木劍掉落下來,插進黃沙當中。
大漠夜裡寒冷,秦卿要尋生火之物。但她注視木劍良久,終究還是將馬鞍取下,在葉凌面前引燃。
火勢漸起,暖出一小片空間,在這廣闊無邊,給二人一絲慰籍。
睡夢當中,葉凌一遍遍重複著當年的情景,在魔域,蓮兒為救他,死在他面前,血水沾染在泥土當中,不斷消逝
銜月閣內,陸離就死在他面前,那迷離之際的樣子,終日縈繞在他心頭
不久前的聖靈教,本應該是他今生必殺之人的盛清瑤,解脫般替他擋下那一掌,臨別時那欣慰的眼神,使他本該堅如磐石的心,不斷動搖
不該如此,這一切都不該如此!
「不要!不要!」
睡夢中的葉凌口中呢喃,驚醒了淺睡的秦卿。秦卿先是一驚,後又一喜,輕輕喚著葉凌:「陳葉凌?葉凌?」
葉凌被這聲音拉出無盡的悲痛之中,緩緩睜開眼睛,只見夜空無邊,黃沙遍地,身前依舊是那身披寒甲,臉帶面具的將軍。
葉凌長出了一口濁氣,道:「秦將秦卿,我們逃出來了?」
「逃出來了,」秦卿點頭道:「還有不少兄弟都是死裡逃生。不過我們迷失了方向,與他們走散了。」
葉凌重又合上眼,出言道:「逃出來就好,逃出來就好。」
「為什麼?」秦卿突然認真問道:「你我相識不過數日,為何要以命相救?」
「為什麼」
葉凌一時回答不來,或許,他見過太多人死在他面前,那種無助感,他不想再體會。或許,是因為秦卿身上的東西打動了他。或許是因為對她們的虧欠
他無法回答,只是強擠出一絲微笑:「我希望繼續看到你,這還不夠嗎?」
秦卿面具後面,不知是怎樣一副神情,只是她迅速將頭別過去,竟不敢再同葉凌對視。
夜色無邊,兩顆心似乎在緩緩靠近。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兩人早早的踏上路程。
葉凌的傷勢恢復了些,已經可以勉強坐起身子,靠在秦卿背後。
一般的凌虛境修士自然無法同葉凌這樣的恢復能力。但葉凌的體魄幾經先天罡氣、雷劫的淬鍊,遠超常人。若他日後順利成就道骨,道體只怕會達到一個恐怖的境界。
葉凌的手輕輕攬在秦卿腰間,臉靠在秦卿頸後,一呼一吸間,溫溫的氣息覆到髮絲之間,竟然令秦卿一路上心亂如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
今日狂風不再,晴空萬里,卻依舊寒冷,不覺溫熱。
他們不知走了多久,原本合目養神的葉凌突然睜開眼,低聲在秦卿耳邊道:「停步,前面似乎有什麼東西。」
秦卿聞言立時勒住韁繩,扶著葉凌下馬,二人慢慢攀上一處山丘,俯視看去。
迎面竟是一處戰後疆場,屍橫遍野,滿目瘡痍,風沙掠過,吹起陣陣淒涼。
而在那半空當中,一團血氣正不斷凝聚,一道身影立於血氣旁邊,不多時便見他大口一張,將血氣吞入腹中,神色滿足。
「是何妖物?」秦卿詢問。
葉凌神色凝重,拉起秦卿便道:「快走!」
話音剛落,未等二人轉身過去,一股道勢便將二人鎖定,令他們動彈不得。
那道身影一步而至,立在二人身前,微微一笑道:「咱們還真是有緣啊,又見面了!」
來人頭頂雙角,似人如獸,正是聖靈教中脫困的贏勾。
葉凌抬起頭,出言道:「我今已經經脈盡斷,修為不復,殺我也沒有什麼益處。」
贏勾點了點頭,道:「的確如此,不過你可還記得五行山上對峙,你戲耍於我,這口氣我可咽不下去!」
葉凌心中一沉,這贏勾是睚眥必報之輩,落在他手中,恐怕難以脫身。
「不過嘛,」贏勾又笑道:「你那未曾見面的師父對我有恩,我不會斷他傳承。你把他的劍圖交出來,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原來他還垂涎自己的寶物!」葉凌心中暗想,面上依舊在拖延:「前輩說的是什麼,我怎麼聽不懂,什麼劍圖?」
贏勾語氣轉冷:「小子,你別想糊弄過關,你師父的劍圖還曾有我助力煉製,你既然繼承他的衣缽,如何沒有?你現在已經是個廢人,見過東西交出來,我替你師父另尋一個繼承人!」
葉凌眼眸低下,權衡再三,方才出言道:「我給你,你就放了我們!」
贏勾笑著點點頭:「自然如此!」
就在葉凌的手伸向背後木劍時,一旁的秦卿突然奮起,一桿長槍刺入贏勾身側。
卻不想那身子轉而化成血水,將槍尖包裹,動彈不得。
「哦?」贏勾眉間一挑,看向秦卿頗為驚奇:「竟然專修煉體,也能破我的道勢,難得難得!」
話音未落,葉凌突然將木劍拋出去,木劍自動散出鋒芒之氣,將贏勾的身子洞穿。
哪知道贏勾如今身軀血水築成,心念一動便重新化作一灘血水,令木劍穿身而過,毫髮無傷。
趁此機會,秦卿急忙抽回長槍,木劍也有靈性般飛回葉凌手中。
那半空的血水重又凝聚贏勾身形,臉色陰沉道:「我給了你活命的機會,你既然不珍惜,便別怪我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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