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一群廢物。咳咳」
密室內,王落日大罵了一聲,或是牽扯到了傷勢,猛烈咳嗽了起來,臉色慘白。
「這些廢物,沒有一點兒腦子,一個個排著隊去送死,活夠了,還是趕著投胎啊!」
「義父,不用著急。」文在來正襟危坐,臉上依舊掛著閒適和煦的笑容。
「我怎麼能不急,這群廢物像這樣一個一個排著隊去送死,我壓根就找不到機會動手?」
王落日看向文在來,語氣不善:「在來,你的辦法究竟有沒有用?沒用的話早說,別讓我在這裡浪費時間!」
聞言,文在來並未生氣,慢慢道:「義父別生氣,義父難道沒看出來嗎?這一切都是葉青的計謀!」
王落日不解:「什麼計謀?」
文在來解釋道:「如果我所料不錯,那些江湖人是葉青故意引過去的。」
「什麼意思?」王落日皺了皺眉。
文在來道:「義父釣過魚吧,而葉青現在就在釣魚。」
「不過,他用的魚餌是他自己,以己為餌,引誘那些貪心不足的江湖人上鉤,一個個除掉。」
「義父沒發現嗎,葉青這些天以來都會時不時的落單,他明明知道有人要殺他,他不但不謹慎行事,反而每天都要出去溜達一會兒,不奇怪嗎?」
「而且他落單時選擇的時機位置也很巧妙,要麼是夜半無人時,要麼是人煙稀少的地方,顯然是為了避免在打鬥時傷及無辜。」
「最關鍵的是,他所選的位置,盡皆進可攻、退可守,如靖安司周圍,郡守府周圍,墨羽軍駐地附近,白馬書院附近,萬一遇到什麼不可力敵的存在,足以確保他能逃到這些地方尋求庇護。」
「如果一次、兩次是巧合,三次、四次是意外,那麼十次八次,就是陰謀了。」
文在來胸有成竹道:「所以,我很確定,葉青是在釣魚。」
「可憐那些江湖人,自以為是漁翁,但實則從頭到尾都是魚,循著丁點兒的香味,就傻乎乎的沖了上去,一條接一條,一個接一個,成了別人的盤中餐,腹中肉。」
「可悲,可嘆!」
「哼,好奸猾的小子。」王落日恍然,罵咧道:「那我們該怎麼辦,繼續等嗎?」
文在來搖了搖頭:「等下去沒用了。」
「葉青通過釣魚,已經將那些江湖人殺怕了,那些頭腦發熱的江湖人也慢慢冷靜了下來。這些江湖人最是欺軟怕硬,感覺到葉青的強大後,他們就會畏懼,就會妥協,就會放棄,畢竟太平道給的東西再好,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所以接下來那些江湖人會慢慢離開洛水,刺殺葉青的人會越來越少,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洛水這灘渾水就很難被攪起來了。」
「該死,那該怎麼辦?」王落日焦急道:「難道就這麼算了?」
文在來神秘一笑:「不需要。」
「我們只需要稍微改變一下方略即可。」
王落日一喜,催促道:「別賣關子了,快說啊!」
文在來笑道:「很簡單,我們將葉青釣魚這件事兒,宣揚出去即可。」
「這些江湖人除了貪婪成性、膽小怕事外,還有一個特點,就是死要面子。」
「如果我們主動將此事宣揚出去,那些江湖人知道自己被葉青耍了,一定會氣不過。而葉青雖然很強,但還不足以強大到令所有人都生不出挑戰的念頭。」
王落日想了想,興奮道:「好辦法啊,就這麼辦。」
文在來不慌不忙道:「義父別急,我還沒說完呢。」
「這樣做固然會讓葉青先前的計劃功虧一簣,但還不足以讓他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我們還需要一把火,一把將葉青的後路全部都燒毀的大火。」
王落日眉頭又皺了起來,他是發現了,這些動腦子的人,不但心臟,而且賊喜歡賣關子,說話永遠不肯一口氣說完。
見王落日有些不高興,文在來沒有賣關子,繼續道:「等將這件事宣揚出去後,我們還需要讓這些江湖人改變一些策略,別再傻乎乎去刺殺葉青,這樣永遠都不會有結果。」
「我們可以讓這些江湖人故意擾亂洛水民生、治安,引起民怨,而後將這所有一切罪責都歸咎到葉青身上,迫使靖安司交出葉青,或者將其逐出靖安司,逐出洛水。」
「但僅憑這些江湖人,還難以使靖安司妥協。不過我們可以動用我們在靖安司、郡守府、墨羽軍的人,讓他們向顧隋棠施壓,再加上那些早就對靖安司不爽的人,聯手向顧隋唐使絆子,最後顧隋棠一定會妥協,否則靖安司就會與整個洛水為敵。」
王落日搖頭否定道:「以我看不會,顧老匹夫的性子執拗的很,別說是整個洛水了,就算是整個天下江湖,那個老匹夫都不見得會妥協。」
文在來笑道:「就算他不答應又能如何,到時候大勢所趨,他顧隋棠也無法對抗整個大勢。」
「不過義父你說的很對,顧隋棠肯定不會交出葉青,畢竟一旦交出葉青,靖安司可就淪為整個天下的笑柄了。」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顧隋棠會讓葉青悄悄離開洛水,只有葉青離開洛水,整個鬧劇才會結束。而且這樣一來,既能保全葉青,又能結束這場鬧劇,一舉兩得。」
「而我們要的,就是葉青離開,一旦他離開洛水,義父你不就有機會了嗎?」
「哈哈哈好,好主意啊!」王落日拍著桌子,放聲大笑:「在來,果然還是你腦子活泛。」
「好,此事就交由你去辦,務必要辦的漂漂亮亮。」
「是,義父放心,孩兒定不負義父所望。」
「喂,李哥,你聽說了嗎?春來酒樓發生了一件毒殺案,三十六名客人以及茶樓的掌柜和三名夥計,盡皆身中劇毒,當場身亡。」
一個小酒館內,兩名小夥計正在聊天。
「當然聽說了,所有人全身潰爛,死無全屍,老慘了。」另一名夥計小聲嘆道,心有戚戚。
「唉,都怪那個葉青,都是他害的,就是因為他得罪了那些江湖人,那些人為了殺他,才殃及池魚。作孽啊!」
「誰說不是呢?這已經是這五天以來第九起事件了,那個葉青走到哪兒,禍事就到哪兒,不是有房屋建築因他而毀,就是無辜百姓因他而亡,弄的好多人流落街頭,怨聲載道,簡直就是一個煞星。」
「不僅如此,聽說連好多靖安衛、捕快、墨羽軍也因他而死,可惜了啊!」
「娘的,他葉青一個人惹的禍,憑什麼讓我們遭罪。」
「要我看將那個煞星交出去算了,不然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你們兩個幹什麼呢,還不快去忙。」兩鬢斑白的老掌柜從後堂走了出來,看到兩個夥計在聊天,憤怒道。
一名夥計嘟囔道:「幹什麼活啊,這桌子、椅子我們都已經快擦禿嚕皮了,還是一個客人都沒有。」
「頂嘴。」掌柜罵了一聲,但看著空蕩蕩的酒館和稀稀疏疏的街道,又不由長嘆了口氣。
「都怪那個葉青,害的大家都不敢出門了,累的我們也無生意可做,再這麼下去,我們就得去喝西北風了。」另一個夥計抱怨道。「別胡說。」掌柜的怒斥道:「這件事怎麼能怪葉大人,葉大人除了太平妖人,挽我洛水於危亡,於我們都有大恩,怎能怪他?」
「要怪就怪那些太平妖人,要怪就怪那些不擇手段的江湖人。」
「你們啊,不能因為壞人之壞,就去否決好人之好,不能因為惡人之惡,就去怨恨善人之善,這於葉大人,於天下好人都不公平。」
「如果這樣的話,我們與那些壞人,又有什麼區別?這世上,誰還願意去做好人?所以,別去怨,也別去恨。」
「可是,掌柜的」小夥計還待反駁,卻被掌柜打斷。
「別可是了,快去幹活吧,放心,好人,還是會有好報的。你我是,葉大人也是。」
酒館門口,葉青停下腳步,看著鬢角蒼白,因為沒了生意而平添了幾分皺紋滄桑的老掌柜,心中忽然生出一種自責與憤怒。
自責,自然是因為的確是他殃及了這些無辜的百姓。
憤怒,則是因為那些江湖人以及幕後的兇手。
數天前,他設計引誘這些江湖人之事忽然被捅了出去,原本已經漸漸平息的事情再起波瀾,那些江湖人得知自己被騙後,群雄激憤,揚言要找他報仇。
並且,那些人一改先前小心翼翼的做法,逐漸變得肆無忌憚,不擇手段,為了殺他,不惜累及無辜,殃及池魚,甚至於用他身邊的人威脅於他,無所不用其極。
所以,原本事態還算可控、平靜安寧的洛水城,一下子變得混亂起來,百姓流離失所,怨聲載道。
怨的,是他;
恨的,是他。
他一下子從洛水人人稱道的少年英雄,變成了人人喊打喊殺的過街老鼠,可笑,也可悲。
但他能怪他們嗎?怪不得,也怨不上,因為的確是因為他的緣故,才致使他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陰陽兩隔。
要怨,就只能去怪那些江湖人;
要怪,就怪幕後的兇手文在來。
是的,若無意外的話,這件事的幕後兇手仍是文在來。
沒有證據,就是直覺。
因為知道這件事的只有他和唐實在,唐實在和他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沒理由出賣他。
那麼就只有身處局外、坐山觀虎的文在來能看出些許端倪了,也只有他有動機。
當然,這只是他的推測,但他就認定是文在來了,誰勸都沒用。
「咦,葉大人,來喝酒嗎?快請進,快請進,老朽前幾日剛開封了幾壇陳年佳釀,葉大人群不嫌棄的話,進來品嘗一下。」
忽然,老掌柜看見了門口的葉青,沒有任何顧忌地迎了上來,滿臉笑容。
葉青看著笑容真誠、沒有絲毫作偽的老掌柜,拱了拱手:「多謝掌柜,不過我還要去靖安司,所以無福消受了。」
老掌柜道:「大人既然有事,老朽就不勉強了,不過大人若有閒暇,或者想喝酒了,隨時可以來這裡。」
「老朽的酒館,永遠會為大人所開;老朽的美酒,永遠會為大人留上一壺。」
葉青拱手,道謝:「多謝掌柜的,這酒,我一定會來喝的。」
老掌柜開心道:「哈哈老朽掃榻以待。」
「對了,大人,我們真的不怨,我們也,真的不恨。」
「掌柜的這句話,我記住了,告辭。」葉青轉身,抬頭望了一眼艷陽高照的天空,格外澄淨,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事既由我而起,那便由我而終結吧!
不僅是為了我所關心的;
也為了那些關心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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