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沒有烏托邦 086第五十章 選擇

    在接下來這段時間裡，每天無所事事，也快考試了，好多門課都停了，每天空餘時間很多，沒事就蹲在宿舍打遊戲。，

    這30平米左右的一間小屋子裡，之前擠下了七個人，而現在就我和海軍學長了。我突然覺得很空曠，少了很多東西，下鋪床上還是堆著很多雜物，那個羊頭依舊在那立著，告訴我他們都曾經存在過。

    對面宿舍幾個還破天荒的去了圖書館，說是要複習，我依舊無動於衷，該打遊戲還是打遊戲，反正一直以來，我都沒有這麼考前死命複習的習慣，我也並不是特別在意，感覺應該不會掛科，那還有什麼好複習的？60分過了就得了，要什麼高分，反正我這樣的也拿不到獎學金。

    中午正打著遊戲，突然我就看到了弟弟的來電，一般情況沒事的情況下，他是不會給我發信息，每次給我發消息，不是讓我給他交話費，就是問我借（要）錢，好像我上大學以後就沒怎麼主動給我打個電話，我也一直沒怎麼理他。

    不耐煩的接通電話，走，我一般打遊戲的時候不會幹別的事，打遊戲就要專心打遊戲，說什麼也不能坑隊友。

    「喂，今天又什麼事居然給我打電話了？」

    「沒什麼事。」

    「又沒錢了？」

    「不是，今天好像是媽的生日，也有空給他打個電話吧！」

    「嗯！」

    「那就沒事了。」

    「在家沒事少出去浪，多注意安全，有時間看點書，別整天打遊戲。」

    「那掛了」

    「掛吧」

    今天媽的生日嗎？沒什麼印象啊！先把這局打完再說，等最後整個遊戲界面停留在兩個失敗的大字時，我翻開了床單，拿出壓在枕頭下的文件袋。拿出裡面的戶口本複印件，看了一下父親和母親的身份證號，今天確實是母親的生日，我真的沒有多少印象。

    一直以來，我家裡人都不過生日，這是家族的傳統，畢竟曾祖父祖父他們都那麼一大把歲數了，都沒沒有說過個壽什麼的，我們這些小輩還過什麼生日？所以家裡從來不重視這個。我長這麼大也沒過什麼生日過，也不怎麼去參加別人的生日聚會，但是我弟挺喜歡這個的，每次到他生日的時候，總會這樣子去買個蛋糕，或者是和他那幫朋友出去喝酒。

    無論今天是不是母親的生日，也該給她打個電話，一直以來都是她平均每個星期給我打那麼一次電話，我很少主動會給她打電話，每次都是因為我沒錢了，要問她們要生活費。平時家都不想回，就想在外面呆著，想想也確實挺狼心狗肺的，感覺我就和一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沒什麼區別。

    看了一下時間，現在才1點左右，他們應該吃完飯了，現在在休息，應該沒有睡午覺吧，他們可不像我每天吃飯吃那麼早，沒事就躺床上睡覺。

    我翻開通訊錄，找到母親的號碼，撥了過去，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喂！霞兒，怎麼想起大中午的給媽打電話，有什麼事麼？」

    「沒什麼事！就是覺得好久沒有給你們打電話了，今天剛好有空，就給你打一下電話。」

    「哦！我你吃飯了嗎？你們最近那邊天氣應該熱起來了吧！廣西倒是一年四季都是那麼熱，這兩天還下雨了，你們那邊最近下過雨嗎？」

    「很久沒有下雨了，中午確實有點熱！晚上還好還是有點冷。」

    「多注意身體，一個人在那邊萬一生病了也沒人照顧，多鍛煉，少打遊戲，趁著年輕多學點東西，別太懶散。」

    「嗯！媽，連海告訴我今天是你生日，媽你要不要買的東西慶祝一下，或者出去逛逛街，反正下雨了你們也不上班了。」

    「今天是我生日麼？我看一下」

    電話挺了一下，才再次聽到母親的聲音。

    「確實是今天誒，這麼多年也沒過生日，平時也沒在意，這幾天又比較忙，我都給忘了，你們不說我都想不起來了，也就那樣吧！今天下午我還把衣服洗一下，就不出去逛了，都一大把年紀了還在乎這些幹嘛，又不像你們年輕人這樣。」

    「你也多注意身體啊！多休息，別那麼累，你們現在也不年輕了，別人到了這年紀了都開始享福了，你們卻還在外面那麼辛苦的去磨，你們其實不必為我們考慮太多，你們為我們做的夠多了，你看別家孩子什麼也沒有，不照樣活的好好的。」

    「我們倒不覺得有多苦，還能繼續干幾年，就怕我們做的不夠，只要你們兄弟里倆有出息，我們再苦再累也沒什麼，你們有出息，我們臉上也有光。

    現在就是希望你能早點懂事，你倒是還好，就是擔心你弟，現在他還小，不懂事，就怕他不好好學習，平時有空你多給他打電話，好好教教他，我和你爸這幾年一直在外面跑，在你們小時候也沒教你們什麼。你和你弟現在這樣的性格就是因為我們小時候沒陪在你們身邊，導致你現在就是平時沉默寡言不說話，你弟就是性格太野，一直不用心學習，整天到處亂跑也不著家，真的擔心他，你這個做大哥的一定要多教教他。」

    「嗯，以後我多注意吧！反正我說什麼他也不會聽，你們說的話他都不聽，會聽我的嗎？他現在還年輕，什麼事沒經歷過，也沒吃過什麼苦頭，等哪天真正吃點苦頭了，就知道錯了，你們也不用太擔心。你平時不用太慣著他，好多毛病都是慣出來的。」

    「我們現在就是希望你們好好學習，以後有出息，你爸雖然平時不怎麼說話，但你應該知道他真的很關心你們，你現在應該知道他是多麼望子成龍，所以就是以前總是打罵你們，都是為了你們好。」

    「我知道你們也沒做錯什麼，你們能為我所做的相對其他父母來說，已經做的太多了，也沒必要那麼累。現在你們也老了，多注意休息，不必要為我考慮太多，不是說了嗎，而孫自有兒孫福，要真是不成器，你們做再多也沒什麼用。」

    「就是希望你懂事，那麼多年來，每次我們說什麼你都聽著不說話，不像你弟那樣，我們一說他就走了，我也知道，每次我跟你們說這些事情，你們都會嫌我們嘮叨，煩！我們做父母的都希望子女有出息，希望你們好好學習，少玩點遊戲，不要像電視裡面的大學生那樣，每天就是睡覺，課也不上，整天我打遊戲，到畢業了什麼也沒學會。」

    「嗯！我知道」

    「現在你們是有條件了，不像我們那會兒想讀書都不能讀，想幹什麼都幹不了，當年我要是能繼續讀初中高中的話，現在也不會做個農民工了。你外公去世得早，我們家裡三姊妹還有你舅舅，全靠你外婆辛辛苦苦把我們拉扯大，那時候…………」

    母親又開始回憶過去，回憶著小時候那個艱苦的年代，她不止一次跟我說過這些，我知道她的用意，就是希望我們能珍惜我現在擁有的條件，好好學習，不要迷失在這色彩斑斕的社會裡。

    當母親說到她是怎麼嫁給父親的時候，我腦子裡開始腦補和想像當時母親的處境和所面臨的選擇：

    在某個南方的初冬，風颳得很緊，樹枝上最後的枯葉經受不住寒冷，飄落下來，落在地上，林間的鳥兒發出一聲聲沉重的哀鳴。霧色逐漸濃重，整個世界即將被黑暗籠罩，這時。在鄉間的小路上，遠遠的出現了一個依稀的人影，近了，近了。

    那是一位身著紅色呢子大衣的年輕女子，她踩著滿地的枯葉而來。伴著並不連續的腳步聲。她神情憂鬱，在暮色的襯映下顯得格外清秀。寒風叫囂著和她的腳步聲混合在一起，成了一種古怪的音樂，這也加重了她內心的苦悶——終於做出一個選擇，一想到這個選擇，她不由得裹緊了大衣。

    她剛從廣州回來，因為收到了家中傳給她的消息，讓她和另一個寨子沒見過幾次面，並不喜歡的陌生男人訂婚。起初，她是堅決反對的，她還很年輕，還有很長的人生路要走，還沒開始自己的愛情，她不想將自己的青春斷送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惡性循環中。

    她嚮往城市裡面的生活，喜歡那種新鮮，自由和開放，她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在城裡紮根，以遠離那個落後的家鄉。可現實不允許她這麼做，多年來苦苦撐起整個家庭變得有些暴躁和決絕的母親潑滅了她希望的火苗：

    「自古以來子女的婚事都是父母說了算，怎麼能由你自己做主？那戶人家我看著不錯，在當地有不錯的名聲，況且我都答應下來了，怎麼能出爾反爾！那是戶好人家，他們還托人把聘金都送來了，你過去不會吃苦受罪的。」

    是啊！她是家中的長女，還有三個弟弟妹妹還要用錢上學，一家人還要維持生計。單憑一個女人在城裡打工，怎麼能承受家庭的重擔？在現實的逼迫下，她還沒做出了選擇。

    今晚，是訂婚的日子。她的心隨著日子的逼近，愈發糾結，痛苦蔓延著整個神經。是的，她還在猶豫不決。她在思考她的選擇是否真的如父母所想的那樣正確，她此刻的選擇是否真的值得讓她放棄城裡自由無慮的生活，回到落後的家鄉重新投入到那曾經所厭惡的生活中去。

    正糾結著，突然，她聽到了來自遠方客車的長鳴，小路的盡頭就是客車的停車點現在只要跑過去，就能趕上車，離開這寒風刺骨的鄉間。

    她做出了選擇，她不管了，她要逃離，朝著停車的方向飛奔過去。客車停到了面前，懷著撲通亂跳的心，有種說不出來的興奮。

    可就在她一隻腳踏上車門那一瞬間，突然咯噔一下，眼前浮現出一幕幕畫面。：母親聽到她逃走的消息。本來就苦苦支撐著的勞累的軀體，因此氣得一病不起，面對那戶人家的逼問要人，苦苦掙扎哀求，背後緊攥著那所剩無幾的聘金，全家人收到村里人的白眼和指指點點…………

    不知何時畫面被淚水打濕，變得模糊了，她仿佛看到有因自己的選擇而導致的後果，她漸漸的低下了頭，閉上了眼睛。

    她本以為她有足夠的勇氣逃離，可能希望靠近時，她卻膽怯了。顧慮也多了起來，不敢前進，她的理智，她的理想，已經被感情和家庭的羈絆所征服。為了她的家庭，她甘願犧牲，做出最後的選擇。

    「你還走不走了？」

    司機問她。她收回了上車的那隻腳，搖了搖頭，身體往後挪了幾步，轉過身去，又踏上了那條林間小路，頭也不回的走進了面前的黑洞。身影逐漸被黑夜吞噬…………

    身後的枯樹上掉落了它最後一片枯葉，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

    這就是我腦海里想像的場景，這就是母親當時所面臨的選擇，我不知道她是否後悔過。我不能評價什麼，因為正是她這樣的選擇，造就了今天的我。我想無論她當初如何選擇，她都並沒有錯，但她還是選擇了犧牲自己。這就是她的故事，她的選擇，我偉大的母親。

    電話那頭她還在孜孜不倦的和我說著曾經的事，希望我能理解，希望我有所感悟。此刻的我淚如雨下，我甚至不敢說話，怕她聽到我哽咽的聲音。

    這麼多年來，她默默的為我付出了那麼多，卻沒有一句怨言，她一直認為這些是作為一個母親，作為一個子女該做的。還好他有父親，這麼多年來都和和睦睦的生活，有沒有發生什麼矛盾，我不知道現在這樣是不是她曾經所想要的生活，或許生活已經讓她妥協，但還好也並沒有那麼黑暗。

    而現在我已經到了她曾經作出選擇的那個年紀，我回頭環視了一下整個宿舍，讓我清楚明白我現在在幹什麼。

    ＃：謹以此篇獻給那些偉大的母親，偉大的人。

    並在此致敬給我感悟的那位女同學。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