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古國多狐女,千嬌百媚暖心田。詞字閣 www.cizige.com
吳妄遙想當年,自己不過少年,父親熊悍在北野的集市買來了一些百族少女,當時就有一名狐耳的青丘國少女。
當時那少女給吳妄的印象,就是柔媚有餘而清秀不足,只能當得起『還不錯』的評價。
——其實是被那個魚身人面的魚人搶了風頭。
但今日,坐在這觀濤樓中,嗅得那一抹暗香、見得門外那隱約輪廓,吳妄已是泛起了少許期待感。
當然,這只是為了欣賞美,讓自己心情愉悅。
待張暮山的嗓音傳來:「宗主,人已帶至此處。」
吳妄道了聲「進」,套間的鏤空木門緩緩開啟,寄托在木門中的隔絕陣法也暫時關閉。
就聽得環佩叮鈴之聲,一名少女低頭邁入此間。
吳妄抬頭看去,心底卻是沒什麼波瀾。
倒不是要拿女子的容貌互相比較,實在是他見泠小嵐真容太久,每日眼前晃著的素輕老阿姨,如今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更別說,他心底記掛著那名綠衣少女,還曾與那天宮女神少司命直面相對,如何會輕易被女子的長相所驚艷?
吳妄的目光,最先落在了眼前這名少女那白絨絨的狐耳上;隨之又見她那修長脖頸上束縛的法寶布帶。
她五官頗為精緻,深目挺鼻又有一種異域風情,朱唇玉潤、柳眉明眸。
因是花樓女子的裝扮,看似布料不少,實則盡顯妖嬈。
比起人域仙子常有的纖美,這青丘國人的身段更顯妖嬈嫵媚,讓人一眼就有些挪不開視線。
但吳妄挪開了,目光重新回到了這少女面容上,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意,緩聲道:
「這就是你們說的異族女子?」
一旁林祈和季默不禁失聲。
林祈面色有些尷尬地轉過身去,低聲道:「回老師,正是。」
季默咳了聲,淡定地看向天花板,緩聲道:「無妄兄,依照我多年的經驗,這般侍女可遇而不可求。」
泠小嵐輕哼了聲,「你們兩個,莫要教壞了無妄兄!」
「無妄兄還用我教壞?」
季默目中滿是委屈,被吳妄瞪了一眼,只能低頭輕嘆。
什麼摯友不摯友,現在只有路人小默和宗主哥哥
他們說話時,這青丘國少女也在抬頭打量吳妄與泠小嵐。
她似乎並不害怕,也沒幾分畏懼,隱隱的與此刻帶了數重偽裝的泠仙子比較了起來,眼神還露出了幾分自信。
那女掌柜在後面催促:「靈靈,快喊人呀!」
這青丘國少女嬌滴滴地喊了聲:「奴家見過各位大人。」
吳妄胳膊上寒毛直豎。
這蓋世奇嗲!
他自是沒忘此前母親給的示警,尤其是這青丘國少女入內時,項鍊內側微微發燙,似是讓吳妄與她保持距離。
吳妄道:「抬起頭來?」
那少女狐耳輕輕顫動,雙目遲遲、欲語還休,勉強抬頭看一眼吳妄,又趕忙垂首不語。
每個動作、每個神態,都是那般熟練。
完全像是對著鏡子練過的。
窮奇?
吳妄不由得在這少女身後勾勒出了窮老闆的輪廓,額頭掛滿黑線。
元神小人兒於神府仙台處用力晃了晃腦袋,吳妄決定試探這少女一番。
試探,講究一個『唬』字。
唬著唬著,說不定就能唬出點什麼。
吳妄先是沉默了一陣,目中划過少許亮光,又站起身來,盯著少女的面容仔細端詳,嘴角不經意間撇出少許冷笑。
忐忑了。
狐耳少女的表情,有一瞬忐忑划過。
吳妄背著手要靠近這女子,神府仙台直接響起了母親的輕喚:
「當心,她體內藏了東西。」
果然有問題。
吳妄順勢走向一旁,斜靠在了一旁的書櫥邊緣,笑道:
「道友,別來無恙啊?」
這少女微微抿嘴,忙道:「大人,奴家不知您在說什麼,咱們好像從未見過。」
「來人。」
他話音剛落,一群壯漢衝進了門庭。
吳妄卻道:「你們退下,來幾個超凡境。」
「是!」
這群體修真仙抱拳領命,嘩啦啦地退了回去。
就見數道光芒閃過,大長老與仁皇閣派來守在吳妄身側的三位超凡同時現身,將這青丘國少女圍在中央。
那少女面色唰的變白。
四位超凡略微放出各自氣息,這少女更是雙腿一軟,歪倒在了地上。
季默和林祈面面相覷,泠小嵐與林素輕也是滿目不解。
吳妄抱起胳膊,緩聲道:「我只給你三次機會,問你三個問題,你如果有所隱瞞或有半句謊言,本著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原則,我都會將你當做天宮奸細處置。
第一問,你來人域做什麼?」
「我、我」
這少女緊咬嘴唇,此刻卻顧不得那些『儀態』,忙道:
「我是被你們人域仙人抓來的!我來人域還能做什麼?只是想著該如何回去,每日提心弔膽,如今還要曲意逢迎。」
吳妄絲毫不為所動,第二問:「你是誰?」
那女掌柜小聲道:「大人,她叫念靈,我們都叫她靈靈,她在我們醉香樓已五六年,一直養在別苑,準備近日出閣」
吳妄一眼看過去,那女掌柜連忙跪伏,渾身輕顫,再不敢說話。
「我是我是誰」
少女低喃著,眼底流露出幾分迷茫,她低聲道:
「我真的不知道大人您在問什麼。
我只記得自己被抓住前,是在一處村落,大家都是我這般樣貌,長著這樣的耳朵和尾。
大人,我真的不是您說的那甚奸細還請您饒我一命」
吳妄眉頭緊皺。
她此時的懼怕,真的是演出來的?
完全像是一個對未來日子已經絕望的風塵女子,此刻本著求生的本能,不斷求饒說著話語。
「你想活?」
吳妄問出了第三問,那女子趕忙點頭,目中滿是祈求。
泠小嵐出聲問:「無妄兄,她怎麼了嗎?」
季默也道:「看樣子並不是作偽,青丘國與咱們人族的年輕人差不多,都是十四五歲身子骨就能長開,她被抓來人域時不過十歲左右吧。」
「老師定是發現了什麼,」林祈道,「咱們別多問。」
吳妄左手一翻,將一顆拳頭大小的水晶球推了出去,懸浮在少女頭頂。
水晶球散出點點星輝,這少女徑直昏了過去。
吳妄聽著心底母親的叮囑,口中念誦咒文,雙手掐了個與人域術法全然不同的符印,水晶球綻出璀璨亮光。
星光照耀中,那少女頭頂飛出了一蓬青煙;
這青煙又分做兩縷,一縷化作了少女原本的身形,另一縷環繞少女旋轉,先是凝出了一隻狐首,而後便是狐身與七條雪白的狐尾。
吳妄聽著母親的解釋,心底也有些啞然,故意將這少女的異樣說了出來:
「伴生狐靈?還是七品狐靈?」
一老嫗道:「這就是青丘國的狐靈?據說,青丘國有九尾天狐,可與神靈相爭,後被天宮鎮壓,古時還鬧出了天狐之亂。」
吳妄緩緩點頭,淡然道:
「此前是我有些緊張了,還以為是窮奇搞事;勞煩大長老將她封印,送去仁皇閣處置。
七品狐靈,在青丘國人中,已是十分罕見的資質,修他們的秘法能召出最高八尾的天狐,算是青丘古國的大將。
他們的秘法可令這伴生狐靈多一尾。
若留不得她,可防患於未然。」
大長老拱手領命,取出了一隻長玉門繳獲來的儲靈法寶,將這狐女靈靈納入寶囊中,與三位超凡同時消失不見。
季默面露惋惜,但隨之,突然想明白了點什麼。
這狐女送去仁皇閣,仁皇閣中,給人定罪的地方、還有那關押五名神子之地,不就是刑罰殿?
一瞬間,季默看向吳妄的目光滿是崇敬。
高還是無妄兄高。
既巧妙避開了泠仙子的視線,還能博得泠仙子好感,順便還能樹起『美色於我如浮雲』的正面形象。
學到了,學到了。
吳妄心底謝過老母親提醒,暗自感慨道:『嘿,又推出去了一件小事。』
他走回原處落座;
泠仙子招來酒壺,隔了幾層仙力虛握酒壺把柄,為吳妄斟了杯酒。
吳妄忙道:「這使不得,使不得。」
「敬你坐懷不亂。」
「你又不是不知,咳!」
吳妄清清嗓子,振作精神,喊道:「掌柜的何在?」
「大人,奴家在這!」
跪地的女掌柜連忙抬頭,擠出幾分笑容,卻是比哭都難看。
她道:「大人,那靈靈的身份,我們真的不知,她也只是被奴家買回來的我們醉香樓每隔幾年都會買一兩位異族女子。」
吳妄道:「不要怕,我問你兩件事,望你如實回答。」
「大人您儘管問就是,」這女掌柜忙道,「奴家也隨醉香樓一同過給了大人,還請大人饒我一命!」
吳妄皺眉道:「不要說廢話,我問你答。」
「是,是。」
「這個狐女的贖身價是多少?」
「六萬靈石起。」
吳妄腿一哆嗦,面上還是不動聲色。
六萬靈石?就這一個女子,就要六萬靈石?這都夠維持十凶殿一個分殿的日常運轉百年了!
吳妄納悶道:「你們醉香樓,生意這般好?」
「大人,是您的醉香樓。」
女掌柜解釋道:
「六萬靈石其實我們還虧,這只是個底價,此前林公子都出到了十萬。
我們六年前將靈靈買回來時,就要了這個數;
這期間還請了名家培養她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還有我們醉香樓六位頭牌傳授房中秘術,更兼修雙修之法,可助您修行功」
「買的?」
吳妄挑了挑眉,「從哪買的?」
女掌柜道:「自是在雲秀坊,那裡每隔數年就會有一批異族女子,只要出得起價,便可從它那預定一些異族女子,除卻白民、司幽等國的女子,都是可買到的。
哦,對了,不只是女子,男子也可買到,只是買的不多。」
「雲秀坊?」
吳妄看向一旁季默,「有這麼個地方?」
季默微微點頭,傳聲道:「這個雲秀坊勢力很深,傳聞有四海閣背景,經常做這般行當。」
四海閣?風冶子?
吳妄道:「行了,你下去吧,去找楊無敵交接。」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那女掌柜忙不迭的磕頭,起身顫巍巍地離了房中,還不忘低頭帶上房門。
吳妄坐在那出了會神,端起杯中酒一飲而盡,又站起身來,面色有些陰沉地走去窗台旁,看向了窗外的街景。
季默起身走到吳妄身旁,傳聲問:「無妄兄,怎麼了?」
「季兄你覺得,」吳妄傳聲回答,「雲秀坊如此光明正大販賣異族女子男子,這合理嗎?」
「這自是不合理。」
季默低聲道:
「此前仁皇閣發布過禁令,但總有些陰暗之地,是仁皇閣的光亮照不到的。
更別說,一個出色的異族女子,就可帶來豐厚的收益。」
吳妄問:「雲秀坊背後可有季家和林家的背景?」
「不可能有我家和林家。」
季默傳聲道:
「修行講究的就是法和財,一個勢力,需要大量的財來支撐。
我家和林家的賬目都是清楚明了,受仁皇閣監管,靈石的去處都有詳細歸類,而且封地中就有幾座靈石大礦。
林家的進項,半數都在東南域,那裡有他們庇護的幾家小國。」
吳妄沉吟一二,表情陰晴不定。
季默傳聲問詢:「無妄兄,你覺得這雲秀坊問題很大?」
吳妄長嘆了聲,傳聲道:
「百族歸順天宮,為咱們人域之敵,這不假,但這般敵對不應禍及普通生靈。
哪怕是對敵人,一刀殺了互敬英勇,何必如此作賤?
我反感的,是這個雲秀坊,以開了靈智的生靈為商為貨。
我擔心,這個雲秀坊在外面也有路子,他們對內賣異族女子,對外就敢賣人族女子。」
季默緩緩點頭,低聲道:「這確實該查。」
「季兄,此事交給你了。」
吳妄自袖中取出一面令符,放到了季默手中,傳聲叮囑道:
「你花樓浪子的名聲在外,查此事能有最初的線索。
儘快查出雲秀坊的底,無論牽扯到誰、背後拉出誰,都給我一查到底。
仁皇閣讓我掌管刑罰殿,那就別怪我重新安排刑罰殿的職權範圍。
人域的體制還是鬆散了,這樣對抗天宮發揮不出應有的力量,如果這次能把事鬧大,我會直接請命人皇陛下,立明法、開新規。」
季默錯愕道:「要搞這麼大?」
吳妄笑道:「你就說,自己敢不敢接,我預感這事小不了。」
季默咬咬牙,將令符鄭重地收了起來,拱手道:
「定不辱命。」
吳妄抬手拍了拍季默的肩頭,「注意安全,有消息隨時告我,身邊多帶些高手。」
「沒問題,我這就動身。」
季默咧嘴輕笑,又扭頭對林祈挑了挑眉,挑釁的意味相當濃厚。
季默並未久留,領命之後就匆匆離去;
林祈耐著性子在旁等了一陣,卻見自家老師站在窗前許久未動,終於忍不住向前問候。
「老師,有什麼是弟子能做的?」
吳妄扭頭看著林祈,見林祈雙眼中滿是渴望,不由得露出幾分微笑。
他道:
「我需你帶人暗中保護季兄,他做事,我是放心的,但很多時候季兄容易粗心大意。
必要時,你可現身與他相見,與他一明一暗,互做搭配。」
「是!」
林祈抱拳領命,轉身就朝外奔去,卻是問都不問吳妄具體交代了季默什麼事。
林祈走後,吳妄鬆了口氣,雙手扶著窗邊木欄,凝視著此地繁華街景。
【我對人域,真的了解嗎?】
吳妄心底泛起了這般念想,又隨之一嘆。
自己一路自北野走來,其實很少有時間停住腳步,去認真看一看這個世界。
事趕事、事堆事,修行都沒太多時間,更別說到處瞎溜達了。
林素輕在旁問:「少爺,要喝點什麼嗎?」
——自那次在觀濤樓,她喊錯稱謂,給吳妄帶來了一點小麻煩後,她就時刻記得,何時該喊吳妄什麼。
吳妄道:「清茶吧,今天不加蜜了。」
「哎。」
林素輕嗓音軟軟的,端著茶壺、帶著沐大仙出了套間,將此地留給了吳妄和泠小嵐獨處。
泠小嵐靜靜等了一陣,見吳妄並不過來,才出聲喚道:
「無妄兄,怎麼了?」
「在想我渡過的這場天劫。」
吳妄緩聲道:「此次天宮要抹殺我,也算給我提了個醒,不瞞你說,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想,該如何在天宮身上找回這個場子。」
泠小嵐嘆道:「天宮勢強,非一人可抵。」
「確實,天宮代表著現如今大荒的秩序,非一人可抵,」吳妄道,「所以我把報復對象,具體到了大司命身上。」
泠小嵐:
這有什麼不同嗎?
吳妄拍了拍面前的欄杆,目光眺望著東天,喃喃道:
「終有一天,我要讓那個大司命承心魔之苦,遭萬雷之劫,他施加我身的,我定要如數奉還。」
泠小嵐關切道:「莫要給自己太多壓力。」
「不會,」吳妄轉過身來,嘴邊恢復了平日裡溫和笑意,「來,咱們研究研究,今後能為人域做點什麼,只有人域夠強,我才有機會弄垮大司命。」
「嗯。」
泠小嵐答應一聲,卻是悄悄撤下了身周仙光,與吳妄一同走去了內間書桌處。
她以仙力纏繞指尖,在一旁為吳妄研墨。
吳妄端坐在書桌後,提筆凝神,起草了一份給人皇陛下的正式奏表,他反覆斟酌字句,但字裡行間都透著兩個大字——搞事。
人域的弊病,在於人皇統治全靠自身威信。
但如今天宮磨刀霍霍,任何集權的舉動,都會在人域引發『陣痛』,從而給天宮可趁之機。
吳妄渡劫過後看似是在睡覺實際也是在睡覺。
但在睡覺的間隙,吳妄仔細推敲過,該如何提升人域凝聚力。
想在短時間內起到效果,就必須從那些懷揣一腔熱血的年輕人身上入手,讓這些年輕人去影響各方勢力,團聚人心。
吳妄運筆如風,寫的正自興起,泠小嵐突然扭頭看向了門外。
「宗主。」
大長老嗓音自外傳來,「老夫已將青丘狐女交給仁皇閣高手,由他們押入刑罰殿;邊境有急信傳來,似是霄劍道友求援。」
吳妄手腕停下,有些意猶未盡地看著面前的紙張,納悶道:
「他遇到麻煩了?大長老進來就是。」
「麻煩還不小。」
大長老推門入內,對泠小嵐歉然一笑,正色道:
「老夫只是半路遇到了前來送信之人,便用乾坤神通,趕回來為宗主送信。
宗主,總共有兩個消息,似乎沒有關聯,但老夫覺得它們隱隱相關。」
吳妄催促道:「大長老莫要賣關子了。」
大長老笑了笑,溫聲道:
「其一,是此前有百族高手在東北邊境現身,尋求與人域高手交談,這事您應當已經知曉了
最新的消息是,霄劍答應了他們,正著手安排此事。
其二,仁皇閣得到消息,天宮大司命召集了新的十凶神入天宮,蠪侄之位,已有新的凶神接替。」
「哦?」
吳妄略微挑眉,坐在那仔細思索了一陣。
這人域邊境,看來是不得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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