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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學油和得意弟子韓路,之所以對峙當場,為的卻是一人。
小女孩春四娘。
此刻的她,卻是又如同幼獸一般,可憐兮兮地躲在了韓路身後,死死拽緊了韓路的衣角
差點兒就要將整個腦袋,都縮進衣衫裡面去。
在她眼中,父母死後,韓路是這世間唯一能夠保護她的人。
而韓路也是做到了,即便是拄著拐,面對著自己的師父,也沒有半分讓步。
這般作態,卻是讓老爺子氣得不行。
吹鬍子瞪眼,那叫一個惱火。
就在雙方對峙的時候,一身血氣的陳九暮,回到了寨牆之上。
剛剛在那陡峭山道之中的一番衝殺,死在陳九暮刀下的倀鬼,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此刻長刀之上,血液粘稠,莫名間就生出幾分煞氣。
正在爭吵的師徒二人,都下意識地回頭,朝著陳九暮這邊望了過去。
陳九暮甩了甩斬邪長刀上的血漿,收刀入鞘。
隨後他問:「怎樣?」
章學油惱怒地說道:「我這徒兒主意大,哪管我這老頭子和大家的死活?」
被這麼一懟,韓路頓時就急得滿臉通紅,下意識地說道:「師父,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章學油大聲吼道:「那你是什麼意思?這小姑娘的命是命,你的這些師兄弟、儷遠村的這些村民的命,就不是命?再說我也沒有讓她去死,只是要看一看,是不是她引來的倀鬼」
「只是檢查一下,怎麼了?」
韓路都快哭了:「可是,可是她怕」
「怕?」
章學油指著山門口平躺的幾具屍體,老眼通紅:「就因為她一點點怕,所以這些師弟們的死,你就可以熟視無睹?」
韓路終於崩潰了,說:「我、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百口莫辯的他,終於忍不住朝陳九暮求援了:「九哥」
陳九暮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
春四娘這孩子年紀不大,心智也並不成熟
面臨如此劇變,本能的恐懼,也是很正常的。
這個時候,若是強行逼迫,反而會起到相反的效果。
他沒有直接介入,等兩人爭吵過後,方才示意暫停,隨後朝著山下喊道:「圖圖、圖圖」
幾息過後,兔妖圖圖,便從山道之中,藉助著墨家飛爪,翻身上了牆頭。
她也是全套墨家裝備,唯獨上衣不是,穿著便裝。
之所以如此,主要是沒有合適的制式——這小妞兒,胸口的一對大兔子,實在是過於兇猛,制式衣服根本就兜不住
她剛才也是一陣衝殺,不過身法輕靈的緣故,倒也沒有沾染太多血氣。
回身過來,她一臉迷茫,問:「咋了?小郎君。」
陳九暮指著韓路身後的小女孩,說:「你跟她談談,讓她主動配合,給章老爺爺看看」
雖說春四娘對韓路最為信任
但從孟良崮行進到儷遠村的路上,一直都是圖圖在陪伴著她。
衣食住行,都有圖圖照料。
一來韓路本身就有傷勢,二來他是個糙漢子,很多東西並不方便
再有就是春四娘對於圖圖這個漂亮溫柔的小妖物,天然親近。
所以兩人之間,也有了一定的感情。
圖圖以為是啥大事兒呢,聽到這話,鬆了一大口氣。
她走過去,半蹲在地,把死死拽著韓路衣角的春四娘抱住,然後開始了小聲勸說。
有著熟悉的圖圖姐姐,春四娘沒有了之前的緊張和害怕。
兩個小東西,小聲說著話。
而這時,韓路也很明顯地鬆了一口氣,感激地看向陳九暮。
陳九暮微微點頭,然後走到了章老身邊。
兩人來到寨牆邊緣,陳九暮看著夜色之下,退散下山的倀鬼大軍,低聲說道:「來時的路上,我也嘗試探查過,但四娘身上,只有澎湃的能量源,內核是什麼,卻不得而知」
血月隕石,也是分作里和外。
外部是能量源體。
內部是核心屬性。
與九柱神使差不多,唯一的區別,是九柱神使,內核是聚合屬性,被稱之為「神格」。
而血月隕石的內核,則良莠不齊。
有的十分珍稀,甚至可以與神格媲美
比如陳九暮體內的肥蟲子——至少陳九暮是這麼認為的。
但大部分呢,都比較普通。
甚至還不如天字號、地字號的奇蠱。
說白了。
就跟抽盲盒一樣,全憑運氣。
唯一還行的,就是血月隕石所蘊含的豐厚能量,也確實足夠讓一個人踏入修行,並且達到一定的階段。
走得更遠
章老看了一眼還在低聲交談的圖圖和春四娘,開口說道:「我之前跟著鉅子,也見過不少隕石;失散之後,立足儷遠村,也收集過一些,多少有點研究」
聽到他信心滿滿,陳九暮不再多言,而是看向了山下:「這回的倀鬼,來頭有點大啊」
章老點頭,說:「不但異常兇猛,而且進退如風——看樣子,不僅僅只是一頭百里將壓陣!」
陳九暮問:「北方這邊的倀鬼,有牛角為號過嗎?」
章老搖頭,說:「沒有,我懷疑這一次的北方四省的倀亂,背後有人為操盤的跡象」
「人為?」
陳九暮頓生警戒,問:「倀鬼這玩意,見人就咬,兇殘如斯,怎麼合作?」
章老卻笑了,臉色有些陰沉,開口說道:「倀鬼如是,陰靈又何嘗不是如此?」
簡單一句話,陳九暮立刻懂了。
確實。
墨家鉅子,曾與鬼府簽訂契約——普通亡魂,若見墨者,不得加害,退避三舍
陰靈尚且如此,倀鬼又何嘗不行?
想到這裡,陳九暮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說:「也就是說,有人與那倀鬼王,聯合了一處?」
章老本就一臉愁苦,此刻臉色越發沉重。
他緩聲說道:「我就怕,就連這倀鬼王,都是某些人給推出來的」
陳九暮一聽,不由震驚:「這、這怎麼會?」
話雖如此,但仔細一想,卻細思恐極。
越發覺得章老的猜測,極有可能。
而這時,圖圖已經抱著春四娘,來到了兩人跟前。
她用胸口墊著春四娘小小的頭顱,給予了無比的安全感,又在耳邊,低語幾句。
那春四娘終於不再害怕,小心伸出右手,弱弱說道:「章爺爺,對不起,我錯了——你來吧,我保證不哭」
這話說完,兩隻黝黑的大眼睛裡,卻積蓄了兩包眼淚。
將滴未滴
章老剛才也是氣急,並不是對這個小姑娘有啥意見。
此刻也是儘可能「和藹」地說道:「爺爺就看一下,你別怕啊」
說完,枯樹幹一樣的手指,就搭在了春四娘的手腕上。
他閉上眼睛,仔細感受著。
幾秒鐘之後,章老陡然睜開眼睛,臉色大變,焦急地衝著春四娘說道:「你把舌頭伸出來,讓爺爺看看」
春四娘乖乖照做,吐出粉嫩小舌頭。
章老一看,突然間猛拍大腿,哭一般地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儷遠村,沒了,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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