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4、
月桂垂眸將衣袖扯平。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主子啊,是要華妃的命啊……」
月桂說完,也不看向四喜和月桐等人,便率先抬步而去。
月桐聽得呆住,「……主子不是給華妃和淳嬪求情麼?」
四喜這才輕哂一聲,「求情,有時候反倒是叫她死得更結實罷了。」
四喜說罷,便也趕緊疾步上前追上月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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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妃和淳嬪的事兒被廿廿壓了下來,沒向外聲張去。但是這後宮裡啊,何嘗能有一堵不透風的牆呢?
當晚六宮來廿廿宮中請安之時,各宮嬪妃的神色便都各異,顯然這事兒已經多多少少被各宮不同程度地知曉了。
廿廿對此不意外,華妃又豈有不明白這個道理的?故此華妃便託病沒來,自是不想當那眾目睽睽之下的靶子。
華妃既然沒有來,淳嬪反倒來了。要不然兩人同處一宮之中,自然彆扭。她是寧肯立在眾目睽睽之下,也不想單獨與華妃大眼瞪小眼兒地守在一個屋檐下了。
廿廿便也當著眾人的面兒吩咐,「當日是淳嬪自請挪進延禧宮去,與華妃同住。那今兒,我便做一回主,還是叫淳嬪挪出來吧。」
淳嬪又是歡喜,又是難受地趕緊行禮,垂首之間已然是淚盈於眶,「……嬪妾謝皇后娘娘恩典。」
廿廿卻頗有些沉吟,望望諴妃,「這會子淳嬪應當挪去哪個宮呢?」
諴妃倒是含笑道,「如今後宮之中,嬪位以上的主位倒是不足,故此東西六宮裡頗多合適嬪位居住的宮去。皇后娘娘只管吩咐就是。」
廿廿點點頭,眸光輕轉,忽地望向了安常在和榮常在去。
「我想起來了,如今景仁宮就安常在和榮常在住著呢吧?景仁宮乃是聖祖康熙爺誕生之地,原本不該只由兩位常在居住……這事兒內務府大臣們早就上過奏本,說不合適,只是當時皇上剛親政不久,暫且還顧不到這些去,這便耽擱下來了。」
「既如此,便叫淳嬪挪入景仁宮吧。淳嬪居景仁宮後殿,管理景仁宮事務。安常在和榮常在,跟隨淳嬪勤修內職就是。」
淳嬪不由得驚喜交加,眼中淚珠兒登時凝成了形兒,只需一眨眼就能掉下來。
廿廿便嘆口氣道,「淳嬪,希望你挪入景仁宮後,當不負『景仁』二字。」
淳嬪一震,急忙將淚珠兒給眨回去,趕緊行禮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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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自散去後,諴妃親自送淳嬪回宮,以便安排她挪宮事宜。
從儲秀宮往延禧宮去,距離不短,兩人卻也都不著急,退了小轎,兩人相偕步行。
「……景仁宮自是要緊的,可是淳嬪你卻也要明白,景仁宮裡也不是那麼容易就住得下的。」三公主風光大嫁之後,諴妃心愿已了,如今自己翊坤宮裡也沒旁的事兒了,這便將一顆心都放在後宮這邊。
此時廿廿不便親自來送淳嬪,那便自然是諴妃來最妥當。諴妃的性子也比廿廿更為柔軟,心下是將這些年輕的新人們都當成三公主來看的,說起話來便也更容易入耳動聽。
淳嬪深深吸口氣,轉眸望諴妃一眼,「多謝諴妃娘娘……嬪妾心下也明白,景仁宮裡的兩位老人兒,雖說都只是在常在之位。但是一位是開國功臣後裔,一等信勇公之女,家世貴崇;另外一位是從前皇上在潛邸時的老人兒,又是從前孝淑皇后跟前的,資歷深。」
「故此啊,我未必就能壓伏得住她們,更何況那還是兩位呢。我剛住進去的日子,我暫且不與她們兩個一般見識就是了。」
諴妃點點頭,「這是景仁宮的內,實則還有景仁宮的外呢。你雖說從延禧宮裡挪出來了,可是景仁宮畢竟與延禧宮挨著還是近,甚至不過是一步之遙……」
淳嬪微微凝神,便也點頭,「我都明白……」
淳嬪卻也隨即便是燦然一笑,「不過什麼處境都總歸好過我阿瑪為了我送了性命去!如今我們父女還都安然活著,皇上也並未降我的位分,那我便還有什麼害怕的?」
聽淳嬪這樣說,諴妃便放心而笑,「好妹妹,你既然這樣想,那我就自然放心了。」
諴妃說到這兒,便又握住淳嬪的手去,「對了,你如今已經在嬪位,就別一口一個『諴妃娘娘』地喚我,咱們都是姐妹,便還是以姐妹相稱就是了。」
淳嬪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試著喊了一聲,「諴妃姐姐……」
諴妃含笑點頭,「這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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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事件在後宮裡鬧出的動靜不算小,可是幸好隨即前朝便發生了一件大事,倒將這件事給掩蓋下去了。
——七月間,因十月將是孝淑皇后正式奉安陵寢的日子,故此大臣們為此奉移之禮準備各種文誥。
可就在這樣的大事上,禮部等官員卻犯了大糊塗去,他們竟然在文誥中用了「掩閉石門,大葬禮成」這樣八個字!
因皇陵自然都是皇帝的陵寢,皇后是祔葬。雖說在皇帝們崩逝之前,若是皇后先身故了,是可以將那陵寢暫時稱為「孝淑皇后陵」,但是等皇帝賓天之後,這陵寢便要易回名兒來。
終究,陵寢的主人還是皇帝。
故此若是將石門這就給封了,可是皇帝還在世呢,那豈不是要讓皇帝百年之後,無處可歸了?真正的主人,要被擋在自己的歸宿門外了!
氣得皇帝下旨大罵:「此吉地乃皇考賜朕之地,非賜皇后之地。若關閉石門,欲朕另卜吉地乎?」
這是我皇考賜給我的陵寢啊,又不是賜給皇后的,你們現在就張羅將陵寢石門給關上,難道是要朕還要重新另外選址,再修個皇陵不成?
至於「大葬禮成」,就更不像話了——朕還活著呢,怎麼能就「禮成」了?「王大臣等又何忍出諸口?」
皇帝痛斥:「總之朝廷之上,無實心辦事之人」!
皇帝命將所有辦事之王大臣、並禮部堂官,著交吏部會同宗人府嚴加議處,速議具奏。
受此事波及,榮郡王綿億、禮部侍郎紀曉嵐等一大批主辦此事的官員被革職。而他們當中的許多人本已年邁,自此次革職之後,差事便都開了缺,給後來的年輕人們留下了空當去。
其中,禧恩便被任命為了尚茶正。
尚茶正乃是御茶房的主官。
這差事的職銜雖然不高,然則地位的重要不言而喻。皇家必定也是挑選最能信任的王大臣來擔任此職。得了這個差事,便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和皇后對這個人是何等的器重了。
得了這個差事的禧恩,歡喜得回到家後便酩酊大醉了一場。
作為睿親王的庶出之子,他這些年始終被籠罩在嫡出的大哥和四弟的陰影之下,無論他有多努力,睿親王府卻也輪不到他出頭。
可是時至今日,終於,他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一回了。
縱然外人未必明白內里的緣故,禧恩自己心下卻是明白的。他得了尚茶正的差事,正是之前與他去查御膳房,尤其是在御茶房裡查出淳嬪之父時泰的事兒,彼此因果呼應。
也就是說,因為他的差事辦得明白,方得了皇后娘娘的賞識,這便終於得了這樣要緊的差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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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皇帝秋獮。
這一回皇帝離京,一來不放心廿廿去年因秋獮而坐下的病根兒,二來也是不放心京中無人,故此廿廿這一回並不隨駕,而是留在京中,替皇上鎮著這個家。
廿廿便請諴妃隨駕去,以照顧皇上。
諴妃以下,廿廿安排華妃留京,淳嬪隨駕,吉嬪留京。
信貴人、如貴人等便都叫隨駕去了。
得了內旨的華妃便是冷笑,「皇后娘娘倒慣會作人,已經出了這樣的事兒,皇后娘娘還能寬懷大度,叫淳嬪隨駕熱河……這便是擺明了拉攏淳嬪啊。」
「也是,求情在前,叫隨駕在後,這會子的淳嬪自然是感恩戴德呢。不過也好,她隨駕去,我自留京,兩不相見,倒也輕省。」
星鏃嘆口氣道,「倒是貴人們隨駕跟去的不少。說不定這回皇上回京之後,便得有不少遇了喜的……」
華妃聽著怔了怔,然後才緩緩道,「終究,還是她們年輕。比不了啊……」
不過隨即她倒眸光一寒,「不過是誰都好,斷不能是那個淳嬪!」
星鏃道,「奴才瞧著,也輪不到她!出了這回的事兒,皇上便是沒治她的罪,怕是也看著她礙眼了。倒是幾個貴人,頗有些可能的。」
華妃眯了眯眼,「可不是?今年按說應當選秀的,可是一直拖到今日。想來等皇上秋獮迴鑾之後,便也該挑了。到時候兒這幫貴人們的好日子就沒了,她們可不得削尖了腦袋去,搶著這次的機會呢。」
星鏃望望窗外,「也不知道這次哪個貴人能搶了先兒去。是信貴人呢,還是如貴人呢?」
星鏈在旁瞟了星鏃一眼,「信貴人終究是蒙古人,這回秋獮,皇上必定對她要格外好些兒才是。倒是那如貴人見天兒小心翼翼,總像怕這個怕那個的,連皇上跟前都不敢去……」
華妃便樂,「鈕祜祿氏還能出這樣兒膽小如鼠的去?她那樣小心翼翼的,怕的不是別個,自然是咱們的皇后娘娘啊……」
「皇后娘娘什麼手腕兒,當初整治二阿哥福晉的時候兒,好幾回都特地叫著如貴人,叫她在一旁瞧著。如貴人家裡本來就沒什麼倚仗去了,再一瞧皇后這架勢,她自然就沒那個膽兒了。」
「如今倒是俯首帖耳,一切都唯皇后之命是從似的。」華妃眯了眯眼,「可是啊,再小心翼翼的鈕祜祿氏,也終究還是個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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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這回秋獮,安排的日程卻是短的,不像乾隆爺那時候在熱河一駐蹕就是數月。這次皇上是七月下旬走的,八月就回來了。
這是皇帝的兩全之策,一來是祖宗規矩不可廢,二來也放心不下京里。
聖駕離京之後,圓明園裡安靜了不少。水光山色也都因為寧謐,而顯得更加宜人。
兩位皇子裡,二阿哥綿寧隨駕去了熱河,綿愷留下來陪著廿廿。只是綿愷還得乖乖兒在宮裡上學,每三兩天才能跟著來請安的師傅和諳達一起,進圓明園來給額娘請安。
尋常白日裡,廿廿倒難得地偷得了幾天清閒。
沒有了後宮裡那些雙觀望的眼睛,吉嬪與廿廿說話便也自在了下來,不用再如往常那樣故意端著。
「……你倒走了一步叫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棋,誰能猜想到,皇上都已經摁住了華妃的七寸,你卻反倒給她求情去了。」
廿廿斜倚在涼榻上,一邊搖著扇子,一邊盯著吉嬪樂,「別人猜想不到,王姐姐卻必定是早明白的。」
吉嬪輕啐一聲兒,「我知道,你那才不是給華妃求情,你真正想救下來的,是淳嬪父女兩個。」
「倘若皇上要因此事治罪,縱然華妃會領罪,可是淳嬪父女卻是先保不住的了……華妃一條命,他們父女卻是兩條命,你用兩條命換一條命,這自然是不賠的買賣。」
廿廿點頭,伸手輕輕握住吉嬪的手,「……淳嬪的心思,便是六宮都不知曉,姐姐和我卻都是明白的。她既有此心,我又如何能見死不救?便是要為此,不得不暫且放過華妃一馬去,我也應當這樣做。」
吉嬪便嘆口氣,「華妃也不能說不聰明,只是她啊,心底下終究缺少了一絲仁厚,這便註定了她心計百出,卻一向不得人心。」
「這次她為了自保,將什麼事兒都推給淳嬪父女兩個了,淳嬪父女兩個必定已經寒透了心了……」
廿廿勾了勾唇,「所以我說,她的死期該到了。眾叛親離的下場,便是這般。」
吉嬪眯眼凝視著廿廿,「你說她必死……你是說將來,還是說——已經。」
廿廿不由得輕笑,伸臂攬住了吉嬪的肩頭,「我便知道,什麼都瞞不過王姐姐你。」
廿廿緩緩收了笑,眸光在盛夏里點點凝聚成冰。
「……是『已經』。」
吉嬪也是既驚訝又興奮地霍地站起,「當真?」
廿廿含笑點頭,「死得太快,便沒趣兒了。咱們跟她鬥了這麼多年,若她速死,咱們還有什麼意思呢?便慢慢兒地看著她,一天一天兒地,衰敗至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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