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就是指這筆天降橫財?」烏丸酒良繼續攪拌冰塊,只是捏著調酒匙的力氣比之前大了三分:「超有錢朋友的惡作劇?」
「我問了認識的所有朋友和親人,沒有人承認這件事。而且我的家庭情況又不需要接濟。」小川醫生知道這位調酒師大概在想什麼,苦笑的說道:「這種莫名其妙來路不明的錢,我很恐慌的啊,至今一筆都不敢動,全都保存起來了。」
「持續了很長時間嗎?」烏丸酒良又問道。
「是的,從兩年前的8月3日開始,每個月的3號都有這樣的包裹,每次裡面都是一百萬円。」
烏丸酒良的手又是一頓。
今天是7月3號,也就是說收了整整兩年,共兩千四百萬日元。
「包裹里只有錢嗎?沒有留言、信件之類的東西?」雖然心裡覺得好氣啊,烏丸酒良還是做著手中的事情。
小川醫生直接從隨身的挎包里拿出了一個紙盒:「除了錢以外,還有這樣的玩具。」
因為烏丸酒良手中還在調酒,他沒有去拿玩具查看,只是單純的在用眼睛觀察。
那種上了發條就會一跳一跳的鐵皮青蛙。
「玩具?醫生您有兒女嗎?」
「是的,我的兒子勇太,今天已經五歲了。」小川醫生點了點頭:「我想這些玩具是送給他的,過去的玩具都在檢查和消毒之後就交給了勇太。」
「寄件人呢?」
「寄件人和寄出地址都是假名。」
「這很奇怪。」
「什麼?」
烏丸酒良攪動著冰塊說道:「如果是您的朋友,大多是認識你的住處的吧?」
「郵遞大額金錢,最好還是郵遞到你的住處比較好,像醫院這樣的公眾場合,多少有一些風險。」
雖然小川醫生沒有說明,但既然下班回家前喝杯酒的醫生從隨身的挎包里掏出了包裹,就說明包裹被寄到了醫院。
「而且,只要有心的話,像家庭住址這樣的資料,很容易就能調查得到。」烏丸酒良攪動著冰塊:「對於這個寄件人而言,醫院是特殊的地方,郵件只能送到醫院。」
「除了錢和玩具,沒有其他的東西了嗎?」
「還有花。」小川醫生想了想說道:「第一次的包裹和去年8月3日的包裹都有一盆牽牛花。除此以外就沒有過其他東西了。」
烏丸酒良手中的酒杯已經掛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他放下調酒匙,活動了一下酸疼的右手腕,然後拿出濾網抵在杯口,將攪拌過程中冰塊融化成的水倒了出去,以防影響接下來的配比。
放下酒杯,拿出了酒吧里威士忌中最便宜的日本單一麥威士忌,以及量酒器,倒入30ml的威士忌,按照1:2.5的比例加入75ml的零攝氏度純淨水,再用調酒匙稍作攪拌。
「您的水割,久等了。」
被冰塊和水稀釋後的威士忌,可以使威士忌的風味及飲用口感達到最佳平衡點。除能品味其特有的醇厚外,還因為水沖淡了酒精濃度,更能激發出蘊藏在威士忌中不同的香氣。
小川醫生想要拿起酒杯,卻被冰涼的手感刺激又縮回了手。
醫院裡經常流傳一個冷笑話:因為雙手太過寶貴,外科醫生都是用腦袋開門的。可見他們多麼重視對雙手的保護。
而且小川醫生現在也沒心情喝酒,他更關心這位調酒師對他身上遭遇的看法。
儘管對方只是一個調酒師,但這位醫生卻有一種不知哪來的直覺,這位先生可以為他指點迷津。
「先生,對於在我身上發生的怪事,您有什麼看法嗎?」他問道。
羨慕嫉妒恨,沒了。
烏丸酒良看著他的眼睛,輕輕扶了一下單片鏡,然後微笑道:「首先說明,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酒吧老闆兼調酒師,並不是偵探。」
「對於籠罩在你周身的迷霧,我願意提出一些自己的意見用於討論,但這並不是合格的推理。」
「在發表看法之前,可否將這個月寄來的錢借我查看?有些犯罪組織傳遞暗號的手段,就是在一摞鈔票或撲克牌的側面寫下訊息,然後打亂鈔票的順序使訊息模糊不清。」烏丸酒良說道。
小川醫生從挎包里拿出一摞鈔票,放在了烏丸酒良面前。
一百張福澤諭吉,不是很多但也不少的數字,捲起來剛好能放進酒杯里。
擦乾手上的水分,烏丸酒良拿起鈔票,首先看了看側面,沒有發現任何能傳遞暗號的污漬。
然後從吧檯下拿出了一支驗鈔用的紫外線筆,除了驗證鈔票的防偽墨水以外,也確認了鈔票側面或其他地方也沒有用隱形墨水寫下的暗號。
然後他摘下了右眼上的單片鏡,又從衣兜里拿出一個一模一樣的單片鏡,只不過這是一個高度數的老花鏡,被他拿在手中當做放大鏡使用來觀察鈔票。
「毫無疑問,這是真鈔。而且從新舊程度以及編號看,是剛剛從銀行里取出來的。」
烏丸酒良在心裡排除掉了一個銀行搶劫犯轉移贓物卻鬧出烏龍事件的猜測。
接著烏丸酒良拿起了之前就在吧檯上的玩具,一個上發條就能自己跳動前進的鐵皮青蛙。
「您有調查過這些玩具的價值嗎?」
小川醫生點了點頭:「都是價值很低的廉價玩具,而且都是舊了,有些寄來時還有劃痕和破損。」
烏丸酒良低頭把玩著青蛙,果然在腹部發現了一條刮破了塗漆的劃痕:「那款式呢?有沒有剛好是『市面上幾個月前流行』的款式。」
「全部都是三、五年前左右的玩具,沒有今年的。」
烏丸酒良眉頭一皺,把青蛙放回吧檯上,到水池邊洗手。
「請說說您的看法吧。」小川醫生收起了錢和玩具,迫切的問道。
「首先在無數的可能性中,客觀上最『好』的可能是:這筆錢是某個好心人,對於兒科醫療事業的捐款。隨金錢附帶的玩具,本意是用於給醫院中住院孩童安撫心情、緩解恐懼的道具。」
小川醫生先是一愣,隨後搖了搖頭,從現實方面考慮之後,這種事並不可能。
「我也覺得不對,那麼我們就先從牽牛花開始討論吧。」烏丸酒良從吧檯後走出,來到酒吧一側的書架前,抽出了一本《花卉大全》。
沒有查詢目錄,只是稍加撥動,烏丸酒良就找到了牽牛花所在的頁。
「牽牛花在愛情中的話語是『短暫的戀情』,三年前的8月3日,你有和某個女性發生過一夜情嗎?」
「沒有那種事情!我可不是你這種浪子!」
「我也不是浪子啊,應該。」烏丸酒良看向了書中的下一條:「牽牛花的生日是8月6日,和8月3日差了三天,也不是因為這個。」
「牽牛花具有生命頑強和勤勞這兩個象徵,前者可以鼓勵病人,後者可以誇獎醫生。」烏丸酒良滿意的點點頭:「這盆花說不定是一條祝福。」
「不過……牽牛花也可以隱喻老牛吃嫩草,醫生您有沒有曾和年長女性……」
「說過了,沒有!」
「那年輕的女性……」
「也沒有!」小川醫生無奈的說:「我很愛我的妻子和我的家庭,另外我和我的妻子是青梅竹馬,毫無疑問的同齡人。」
「那就糟了。」
「什麼意思?」
「現在我們已經排除掉了『最好』和『中性』的可能,只剩下『最差』的可能了。」
「最差的可能?」
指了指《花卉大全》上的內容,烏丸酒良說道:「首先送花的時間固定在8月3日,而牽牛花的花期橫貫5到10月,這個時間不是為了遷就牽牛花而選定的。」
烏丸酒良將《花卉大全》放回到書架上。
「那麼一年中僅有一天的8月3日,它又不是一個節日,那會是什麼紀念日嗎?你或你家人的生日?結婚紀念日?」
小川醫生搖搖頭。
「那這個日期的特殊性就在送禮人的身上了。」烏丸酒良戴回了那個平光的單片鏡。
小川醫生突然覺得,這位先生的笑容似乎有些陰冷。
「再結合醫院特殊性質考慮,你說……」烏丸酒良看著醫生的眼睛:「它會不會是送禮人的忌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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