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丸酒良心裡幽幽嘆了口氣,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他以為能結交到一位能擴展人脈的貴客,結果又一腳踏進了旋渦的邊緣,馬上就要被卷進去了。
心思電轉間,實際上烏丸酒良的講話只停頓了短短一瞬間,毫不引人注意。
重新制定了話術的烏丸酒良繼續說道:「綜上所述, 我想要抱怨一下,森谷先生的這道謎題有不完美之處。就比如我個人在設置密碼時,有時會用生日、有時會用門牌號、有的時候還會採用當天的日期,森谷先生的這道謎題也很難得出一個唯一的答案,只要生搬硬套一番,怎樣的答案都說得過去。」
這是對森谷帝二的又一次試探,確認他究竟有沒有這道題的答案。而森谷帝二向下移動的目光和繃緊的嘴角說明烏丸酒良的發現並不是誤會。
朝倉先生立刻幫腔:「老闆, 你該不會是因為答不上來謎題, 所以反而歸罪於森谷先生的謎題有問題吧?」
「哦?看起來是這樣嗎?」烏丸酒良的樣子好像中了激將法, 雙手支在櫃檯上,身體微微前傾,微笑和眯眯眼的表情在有著壓迫感的同時象徵著他真的被破防了:「那我就說一個答案來看看吧?」
「謎題中的三個人,根據出生年月所對應的生肖分別是申猴酉雞戌狗,而猴雞狗是桃太郎的跟班,那【桃太郎】就可以是密碼咯。(ももたろう)」
森谷帝二眼前立刻一亮:這個妙啊!
他立刻鼓起掌來:「沒錯,桃太郎就是謎題的答案。」
朝倉先生一副『看破你了』的壞笑表情:「老闆,你是故意先貶低一下這個謎題,然後再說出答案來顯出你睿智非凡吧?」
烏丸酒良反而非常驚訝的樣子:「咦,歪打正著嗎?可是很多條件都沒有使用啊,名字、愛好、血型這些信息,我還以為真實答案應該是——
把姓名和愛好連在一起,然後用ascii碼轉化成數字,這串數字做明文,血型對應的數字做鑰,用移位式來推解出密文, 然後再將三組密文和出生年月相減組合成一串數字, 再反過來轉化成平假名。
——類似這樣的方法呢。」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在專業偵探耳朵里只是普通的加密方式, 對於外人來說可就是騷操作了。森谷帝二的心裡咯噔了一下,表情有些僵硬的笑道:「只是干擾選項罷了,看來烏丸先生說的很對,我想出的這道謎題很不完美,只是隨口抖機靈的程度罷了。」
呵,就算我說答案是【42】他也會信。烏丸酒良在心裡冷笑。
現在該把他趕走了。
「雖然這道題有不完美的地方,不過森谷先生沒必要為此感到沮喪。」烏丸酒良好像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安慰森谷先生:「我們人生中總能遇到很多不完美的地方……」
「比如我的這間酒吧,你看那邊那兩個書架——」
酒吧的一側有兩個書架,其中一個書架上是一套《福爾摩斯探案集》還有柯南現在最珍貴的學習教材:《裝病的專論》、《論各種菸灰的辨認》、《人耳的專論》、《養蜂實用手冊:兼論隔離蜂王的研究》……等等;另一個書架也是一些工具書,多國語言的字典、植物百科全書、動物百科全書之類。
這兩個書架森谷帝二早就看到了,而且非常的在意——你明明有兩個書架,為什麼不在酒吧的一左一右對稱布置啊啊啊啊啊!
偏偏烏丸酒良把書架擺在了一側,而且兩個緊挨的書架旁邊有一個小桌子,上面放著留聲機。
——哪怕你把小桌子放在兩個書架中間也好啊!為什麼不讓它對稱啊啊啊啊!
森谷帝二自問也不是完全不講理的人,比如從酒吧大廳一角通往後廚、倉庫的走廊只有一條,那他也不至於抱怨為什麼不多開一條沒有意義的走廊出來——不過讓森谷帝二設計的話,他會在對稱的位置放一扇假門,或者把走廊做成隱形門。
但是書架、還有牆上那些掛畫,你明明可以對稱布置的!
烏丸酒良用腳指頭都能盤數出來,森谷帝二那不加掩飾的表情下正在盤算什麼,他戳著對方的心繼續說道:「其實一開始我是把這兩個書架一左一右擺在兩邊的,只不過用了一段時間,又搬到一起去了。」
為什麼啊!森谷帝二雖然沒有問出來,但他瞪圓了的眼睛把想法表達的很清楚。
烏丸酒良故作無奈的雙手一攤:「因為看書的時候走來走去太不方便了。」
森谷帝二被噎住了。
【實用性】,伴隨著現代社會的高速發展,很多功能性的東西都是只需要一個,多了反而累贅的存在,就好比普通面積的房間不可能擺放兩台櫃式空調對稱布置,又不至於把它放在房間中軸線上。
更讓森谷帝二心痛的是,很多他明明對稱設計的作品,在建造過程中卻為了給實用性和功能性讓步,在甲方的要求下改成了不對稱的——這是對藝術的褻瀆!
「很多時候,我們為了追求實用,而不得不接受很多不完美的事情。」烏丸酒良繼續說著。
道理我都懂,但是我不想聽!森谷帝二的面色有些陰沉了。
烏丸酒良就是要給他說些難聽的,把好感度掉光,把他優雅的趕走。
「如果說後天的『創作』可以追求完美的話,有些事情就是天生的不完美了。」烏丸酒良舉例道:「比如貓頭鷹,它們的耳孔並不對稱。一隻耳朵位於腦袋偏後、比眼睛稍高的位置;另一隻耳朵位於頭部偏前、比眼睛稍低的位置。」
這鳥有病吧?快滅絕吧!森谷帝二在心裡嘶吼。
「招潮蟹的鉗子一大一小……」
這螃蟹有病吧?快滅絕吧!森谷帝二在心裡尖叫。
「寄居蟹因為寄居的海螺都是右旋的,使它們的身體在發育中嚴重畸形,尾部跟著海螺一起右旋,足部也一側大一側小……」
谷藑
怎麼又是螃蟹?
「比目魚剛出生的時候眼睛是長在兩側的,但隨著發育會向一側移動,然後側躺在海底隱蔽自己;抹香鯨的鼻孔左邊大右邊小……」
這些魚都有病吧?快……算了,森谷帝二麻了。
「不僅是這些動物,還有您,森谷先生。」
我怎麼了?剛剛麻木的森谷帝二瞬間驚醒,差點直接站起來。
「當然,我說的是人類的問題。」烏丸酒良『自以為幽默』的調皮一笑:「從外表上看健康的人類當然是左右對稱的,但是我們的內臟,比如心臟……」
「嗯,我知道。」森谷帝二的語氣有些不友善了:「人類的心臟在左邊。」
好歹也是一個知識分子,這種事情他還是知道的。
然而烏丸酒良豎起了一根食指示意更正:「準確來講,是偏左。」
「咦?」在一旁不明所以的聽了一堆課外知識的朝倉先生有些好奇:「不是在左邊嗎?」
在他的認知了,心臟就是自己的左胸腔里,**正下方撲通撲通跳的玩意,劇烈運動的時候就能感覺到那個位置撲通撲通的。
「心臟的位置比我們的感覺到的要靠中間一些。」烏丸酒良在自己的胸口比量了一下:「大約三分之二在中軸線左側,而三分之一的部分是在右側的。換個說法的話,心臟其實是在中間的位置,但是向左傾斜了45°,所以尖端是在左邊的。」
「啊這……」朝倉先生感到了意外,但也沒有想太多,無論心臟在左邊還是在右邊,只要它還在健康的跳動下去對他都是一樣的。
而另一邊,森谷帝二的面色就有些難看了,他下意識的把手放在烏丸酒良所說的心臟的位置上。
嘿嘿,鬧『心』了吧。烏丸酒良滿意的這樣想著,這樣一來,森谷帝二隻要想起他,就會回想起他對森谷帝二說的這一串『不對稱主義發言』,森谷帝二便不會再與他有更多交集。
果然,森谷帝二看了一眼手錶:「誒呀,都已經這個時間了。」
朝倉先生的表情有些鬱悶,畢竟他和森谷帝二拉近關係的目的還沒有預訂目標,但他也不會多說什麼,順理成章的接過森谷帝二的話提議休息。
付錢的時候兩人爭搶了一番,裁判烏丸酒良接過了朝倉的錢。
只是臨走的時候,森谷帝二又回過了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問道:「烏丸先生,之前提到的那個複雜一些的解密方法可以再說一次嗎?我想用作下次。」
心裡冷笑,烏丸酒良微笑著又重複了一次,並且熱情的補充道:「【移位式】是一種比較簡單的加解密方式,森谷先生如果對此有更多興趣,可以去找一門叫做《密碼學》的學科書籍來研究一二,比如置換式、替代式等等,有很多複雜卻讓人腦洞大開的加密方法。」
「還有,職業與興趣愛好也能成為很重要的切題點,比如編程師的密碼,除了ascii碼以外,也可以考慮『子元』與『控制子元』、『二進制』和『十六進制』這些規則;
生物學家聽起來和密碼沒有關係,除非他是研究基因工程的——我記得好像叫做【鹼基對】吧;飛機機長和海船的船長也有一套特別的術語……
對了,出生時間如果能精確到日期的話,除了生肖以外還可以考慮星座,現在的年輕人對星座比生肖更熟悉一些。」
滿意的看著森谷帝二的臉色越來越接近青菜,烏丸酒良又熱情的推薦了一些《高等密碼緒論》、《猴子也能看懂的解密學》之類的書籍。
回去慢慢的研究去吧,小樣。烏丸酒良對森谷帝二蕭瑟的背影揮手再見。
森谷帝二離開之後,烏丸酒良才嘆了口氣,從吧檯下拿出一本便簽,將森谷帝二所提的『謎題』記錄了下來。
過後第二天、第三天,不出烏丸酒良預料的,森谷帝二所說的邀請函完全沒有見到影子,顯然森谷帝二現在對他很討厭。
想來現在森谷帝二現在正抱著大量的解密書籍,滿面愁雲的抓頭髮吧。
然而森谷帝二現在糾結的事物,完全超出烏丸酒良的預料了。
年輕的森谷帝二認為建築家必須對自己的作品負更多責任,而以態度嚴謹著稱,而在年長之後,伴隨著他的名氣所帶來的偶像包袱,這份嚴謹最終轉化成了偏執。以及對於對稱美的過分嚮往,他成為了一個強迫症、偏執狂,一個貨真價實的精神病人。
精神病人的世界與常人是不同的,他們對於事物的關注點通常超出常人預料,當他們專注於某件事、決定做某件事情時,通常會忽視、甚至違背常識,做出危害自己或者他人安全的行為。
此時的森谷帝二,坐在自己的書桌前,他的桌上就如烏丸酒良所期望的那樣,堆滿了密碼學的教科、工具書。
但除此以外,還有多本醫學書籍。
森谷帝二靠在靠背椅上,低著頭,目光掃視著自己的胸膛。
他有一顆,明明可以長在正中間,卻『長歪了』的心臟。
每當想到這件事情,他便一陣心煩,這陣心煩讓他的心臟跳動愈加劇烈,而越是感到心臟跳動的感覺,他越是無法把這件事忘在腦後,可怕的惡性循環在這些天裡不斷的折磨著他。
同時他翻了書,查了很多資料,心臟的傾斜並沒有什麼無可替代的意義,有一個心臟斜向右側的英國人甚至活到了一百二十歲高齡,甚至還有人,因為橫膈膜畸形破洞,心臟掉落到了腹腔也依然活的好好的。
所以,森谷帝二想要讓自己變得更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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