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城下午也出了太陽,但只持續到四五點鐘,就被雲遮住了。
吃過晚飯,周離抱著糰子出去散步,沿著河邊一直走。天色剛剛昏暗下來,尚留幾分餘光,居然就有人放起了煙花。
「就是這個!」
糰子伸出一隻小爪子指著那方,努力回頭想要看周離:「糰子大人昨天晚上就是被這個嚇到的!」
周離也朝那個方向看去。
是東嶽山的方向。
這種都是偷偷放的,一般來說相關部門也不太會管,等走過去人早就沒了。
於是周離抱著糰子站在橋上,和身邊的許多陌生人一樣,停下來欣賞著遠處的煙火,直到煙花放盡,方才動身離開。
「真好看啊!」
「是的喔!」
「可惜今年我們沒放,我們也該放的……」周離低下頭,「對不對呀?」
「對的喔!」
「都怪祝雙不在。」
「都怪槐……」糰子頓了一下,因為說錯了,隨後又眨巴著眼睛問道,「為什麼這幾天只有我們呢?」
「因為他們都不在。」
「藍哥呢?」
「她回老家了。」
「槐序呢?」
「她……」周離偏著頭想了想,「她因為不聽話,所以被趕走了。」
「槐序就是不聽話!」
「所以啊,今天我們吃的魚湯麵那麼好吃,她都沒吃到。」
「真可憐~~」
「是啊。」周離點著頭,在糰子大人為槐序感到可憐的時候,冷不丁冒出一句,「糰子大人聽話嗎?」
「唔!聽話的!!」
語氣比之前稍重一點,顯出慌亂。
周離不由自主的笑了,一邊慢悠悠的走著一邊說:「騙你的,槐序去山上把眼睛借給小鄭了,才不是被我趕走的。糰子大人就算不聽話我還是會很喜歡很敬重糰子大人的。」
「真的喵?」
「真的。」
「那糰子大人不聽話了!」
「好啊。」
「喵嗚?」
「糰子大人才不需要聽誰的話,糰子大人很聰明的,聽到別人的話過後會有自己的判斷,會自己作出決定的,對不對?」
「喵……」
「這隻蠢貓聽不懂的。」
「!!」
「喵!!」
一人一貓全都扭頭,看著身邊一道纖瘦的身影。
這道身影和他們並排走著,以一樣的速度,似乎一直就在他們身邊、甚至和他們一起出的門一樣。
「你好嚇人。」
周離反應過來,呼出口氣,開始上下打量起這隻小鄭姑娘:「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早就過來了,還聽到了你說我壞話!幸好你後面解釋了,不然大魔王一怒,生靈塗炭!」槐序說著頓了下,「對了你是怎麼知道我把眼睛借給小鄭了的?我明明叫她不要給你講的。」
「為什麼不要給我講。」
「做好事不留名。」
「……」周離已經懶得吐槽了,「她給我發了一張照片,你們的年夜飯。」
「原來如此。」老妖怪點點頭,瞬間想明白了,並摸著自己的下巴、用老師的語氣給出了一個評價,「能根據我變成小鄭的樣子就猜出我真正想做的事,雖然有你對本大魔王越來越了解了的原因,但不得不說,你的智商還是不錯的。」
「不是的。」周離老實的說,「主要是因為你拍照很爛,而其他人都不會用手機。」
「你今天吃的什麼?」
「有點突兀了,這個話題轉得。」周離停頓了下,「早上湯圓,中午麵條,晚上吃的昨天的冷菜。」
「跟我們一樣!」槐序點點頭。
「魚湯麵條超好吃的!」糰子說道。
「我們今中午也是用的魚湯配麵條,小鄭還往裡面加了好多菜,是那個油菜的花頭。」
「油菜花頭?」周離很奇怪,「好吃麼?」
「剛開始吃不好吃,有點苦苦的,但多吃幾口之後居然就吃順嘴了,越吃越香。」槐序一邊說著一邊看向遠方,「今晚上有沒有什麼娛樂安排,比如通宵開黑打遊戲之類的。」
「沒有。」
「掃興……」
「楠哥都不在……」
以往這種娛樂安排都是由楠哥做的,然而楠哥可能要明後天才會回來,周離都已經很想她了。
一陣晚風吹過,冷颼颼的。
……
李家灣。
老李家『女生寢室』的燈壞掉了。
女兒家的房間裝飾得好一些,所以這個燈是從城裡帶回來的有裝飾作用的吊燈,而不是農村常見的裸露的節能燈泡。楠哥騎著電三輪從村頭跑到村尾找了兩家店,最後還是去公社才買到合適的燈泡。
女生寢室黑漆馬虎的,於是同輩的兄弟姐妹都聚集在男生寢室,玩誰是臥底,只是老李家平均智商不高,玩得稀爛。
「李楠回來了!快來一起玩!」大堂哥立馬喊道。
「不用了。」楠哥不屑於和他們一起玩,只揚了揚手上的燈泡,「燈買回來了,我去換,誰來給我打個手電筒。」
「等這一盤完了多……」
「吃完滿身味道。」
「這個東西我們打算回雁城吃。」
「菜式很多。」
「我來!」
關鍵時刻還是親弟弟管用……唯一沒有參與進遊戲裡的李棟站起身。
楠哥撇撇嘴角往外走去,走出兩步,她又停下來,回頭說:「一個是火鍋,另一個是麻辣燙,你們可以再說直白一點,乾脆把它們寫在臉上算了,反正對於臥底來說都差不多……」
這時二堂姐睜大眼睛:「原來你們是火鍋!我還以為你們都是麻辣燙!我竟然是臥底!」
楠哥:……
簡直無語極了。
女生寢室,李棟舉著手機照明。
楠哥先在床上鋪了層薄膜,又搬來一張板凳放床上,覺得差不多了,便拆掉燈泡的包裝。
嘿真有意思……
楠哥咧嘴笑了,拿著燈泡對身邊的弟弟說:「你看這上面貼著的紙,『請勿將燈泡放進嘴裡』,哈哈哈有病吧,哪個傻逼閒著沒事會將燈泡放進嘴裡去啊,這玩意兒又不能吃。」
李棟很認真的答道:「是因為放進嘴裡後拿不出來,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
「嗯?為什麼會拿不出來?」
「我……我不曉得……就是拿不出來。」
「拿得出來。」
「拿不出來,我們老師說的。」
「從理論上來說,能放進去就能拿出來。」楠哥給弟弟講起了道理,「你看這燈泡是很圓潤的,能放進就證明大小夠,就算拿不出來也肯定是因為不夠潤滑,加點油就能拿出來了。」
「我們老師說……」
弟弟還沒說完,突然睜大眼睛,驚醒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然說錯了話,便立馬捂住嘴巴,一臉擔憂的看向姐姐。
姐姐也看著他,與他對視。
沒多久,姐姐便低頭打量起燈泡來,又把嘴巴張開,伸手摸了摸,似是在估量大小。
十分鐘後。
吃了不少菜籽油也沒能將燈泡取出來的楠哥一臉木然的坐在客廳,嘴巴鼓著,露出半個燈泡尾巴。面前圍著很多人,整個老李家的人都聚集在這裡了,最老的已經七十多了,最小的才幾歲,黑壓壓的一大片,聲音甚至蓋過了電視機。
有人焦急的討論著對策,有人恨鐵不成鋼的斥罵她,也有人在取笑她,最可惡的是還有人舉著手機拍照錄像。
楠哥來迴轉動著眼睛,打量著他們,一句話也不說。
當然也說不出來。
但是她內心是平靜的。
甚至還在納悶:為什麼會取不出來呢?
終於,一家人決定把她送去鎮上的醫院,由今晚唯一沒有喝酒的四叔開車送她去。
四叔在部隊任職,車技彪悍,然而夜晚的村里人多車也多,路本就窄,還擺了許多小攤子,還沒出村就堵上了。
奶奶心疼孫女,快步上前:「大家快讓一讓啊!我孫女趕著去醫院!」
老李家可是村裡的大戶,威望又高。
這一聲可不得了。
飯後散步的、出來買燒烤的、就住街邊上的、剛約好人準備去村後頭跳廣場舞的……一群鄉親父老霎時就圍了過來,透過並未貼膜的車窗將關切的目光紛紛投向楠哥。
楠哥:……
依舊一臉木然。
鄉親們的關懷是真摯的,鄉親們的行動是迅速的,鄉親們臉上的笑容也是純粹的。
影響交通的小攤被迅速撤回屋內,對向的車被李冰叔叔指揮得靠了邊,向來吝嗇的張蘭阿姨搬開了門口的石頭、罕見的主動讓路過車輛開到自己的街沿上來,前方的車也被翠晴阿姨拍著引擎蓋叫開快點……
道路瞬間就通暢了。
不然怎麼說遠親不如近鄰呢。
楠哥扭頭看向窗外,窗外的人也都看著她,目送她離去。
這個時候想做出多餘的表情也不太容易,臉已經被崩得有點酸痛了。
嗯嗯唧唧了幾聲,話也說不出來,楠哥只得摸出手機,打好字拿給四叔看:去市裡的醫院吧,然後我就不回來了
四叔點頭,哈哈大笑:「理解理解。」
「唔唔唔……」
「說什麼?」
「唔唔唔……」
「開快點?別說話了。」四叔繼續笑,一邊笑一邊用餘光瞥她,「我看你呀就是嘴太小了,要是嘴大肯定不會被卡住,像我嘴巴這麼大就不會被卡住,所以說嘴巴大還是有好處的。」
「……」
楠哥瞥了他一眼,嘴巴確實挺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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