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戰會議結束後,蘇默獨自開著黑色方舟,連夜回了一趟新月城。
回想當初第一次進入新月城,放眼望去儘是高科技都市的奇景,雖然細看之下會察覺到那種深埋在城市光鮮下的壓抑,整體來說還是很繁華的。
但現在,這裡只剩下戰爭導致的蕭條。
鐵陽戰役的勝利,確實為那些意欲反抗世界政府與巨頭企業的人們注入了強心劑,他們都被鼓舞了。
但鼓舞不能當飯吃。
在世界政府之前的戰爭政策下,社會運轉結構被嚴重破壞。
本應生產合成食物的工廠,民用設備都被替換,生產的是一支支軍用槍械與子彈。
傭兵守衛拿著武器擋在門口,kk則焦急地和他們說著什麼。
雖說沒辦法安頓每一個人,但能安置一批是一批。
這種事如果發生,需要有人保護後方同伴的安全,即使打不過也要第一時間掩護他們轉移撤離。
有人悄悄拽了一下女人的衣服,小聲提醒道:「蘇團長在幫我們打仗,怎麼能這麼說人家呢。」
斯琴科夫:「奪權倒是很順利,你們家工程師未來根據「人類文書」手造出來的那些義體,真的絕了,品質完全不輸鐵血聯合體的正品貨。」
原本嘈雜的現場頓時陷入沉默,只留下些許竊竊私語聲。
戰爭帶來的破壞無處不在,新月城的每個角落都充滿痛苦,但在那些廢墟中,依然能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們頑強生存,等待不知何時會到來的曙光。
戰略儲備被嚴重掏空,原本夠全城民眾吃一年的儲備糧,早早被軍方抽走運往前線。
縱使這座城市確實在斯琴科夫發起的兵變下得到控制,但想要恢復正常運轉,恐怕不是一天兩天能辦到的。
蘇默:「如果我給你們物資,到時候消息傳出去,又會有烏泱泱一堆人來問我要。那你說,我給還是不給?」
像那些一年到頭都用不了兩次的大型會議室,還有為形象工程而造的超規格辦公樓等等,空著也是空著,不如讓人住進去。
幾個男男女女想跑過去接,老者用手虛掩住麵包搖了搖頭,指向那幾個年幼的孩子,示意讓小朋友先吃。
「求求你,給我們一點吃的吧,我們真的很餓!」
剩飯?幾乎不存在。
「大哥!」看到蘇默平安回來,kk心裡頓時大喜,也鬆了一口氣。
斯琴科夫打趣道:「誒,你可不要學那趙弈鳴半場開香檳啊,現在還沒全面勝利呢。」
蘇默聽後被逗得大笑起來。
這些話是發自內心?
就算真的有,像這種被許多人翻過的垃圾桶,剩飯也早就被別人撿走了。
說到這裡,他不禁嘆氣:「情況沒有想像中那麼樂觀,新月城有三千多萬人,那是三千多萬張嘴。」
普通民眾只能吃市議會每天定量發的救濟糧,根本吃不飽,大家巴不得把掉在衣服上的麵包碎屑都吮掉。
「反暴四課幹掉上庭衛隊之後,城市就完全在我們的掌控之中了,但是.」
「很抱歉這麼說——請各位先忍忍吧,要求別太多,目前而言能活下去就行了。」
「你們有那麼多物資,分我們一點不會怎麼樣的!」
這些難民腦子倒是轉得挺快,有人帶頭喊道:「我們偷偷的,絕對不說!誰說出去就死全家!大家說對不對?」
「有個手下前兩天還跟我說,自己幾年前抓過咚咚,把人家義體胳膊繳了,還被她吐了一身口水.也不知是真有這事,還是那小子在吹牛,哈哈。」
也有可能女人這話激得很成功,還真把蘇默弄得回心轉意,願意給大家發物資了,這自然是最好的。
廣場上的雕像已經倒塌,破碎的石塊散落一地,噴泉池中積滿了污水和垃圾。
但她註定是要失望的。
那是一顆照亮黑暗的太陽。
蘇默搖頭:「抱歉,我不能給你們。」
不過,蘇默此時的反應稍稍有些出人意料。
一名外出的老者回來了,從衣兜里拿出幾袋干硬的麵包,那是市議會剛分發的救濟糧。
蘇默走上台階,看了一眼下面那些難民,問kk:「怎麼了這是?」
最壞的肯定是蘇默發火,說自己在前面打仗多麼多麼辛苦,回來還要被你們罵之類的話,把他們怒斥一頓。
蘇默轉過身看向眾人。
一方面,斬首戰術不可不防。
這種情況就什麼都別說了,趕緊散了吧,被罵倒沒什麼,萬一人家一怒之下撂挑子不打了,倒霉的還是他們這些人。
「你趕緊道個歉吧。」
說完,蘇默也沒有再和難民們對答,帶kk向大廈內部走去,留傭兵守衛在那裡把門。
蘇默依舊搖頭:「市議會設置的各個援助點會派發救濟糧,每人每天定量領取,雖然確實吃不飽,但至少餓不死。」
蘇默搭乘浮空車穿越城市,先是去了市政中心區的市政大樓。
「治理一座城市已經如此困難,治理一個世界要面臨什麼?有時候真的難以想像。」
最後,母親也只是從垃圾桶中翻到一件舊外套,滿是破洞跟抹布似的。
下面一個牽著孩童的女人哀求道:「蘇團長,我們知道你是好人,你分我們一些吃的吧!」
「是啊,你這麼說是不對的。」
蘇默笑著搖了搖頭:「跟我沒太大關係,主要是狼襲的人夠頂,硬是打滿全場沒垮。然後咚崽又把麻生一郎秒了,才贏得這麼快。」
「我之所以不給,主要原因是想維持同伴們的生活品質,即使在這種動盪時期,我仍舊想讓他們有個體面的生活,不至於活得狼狽。」
女人焦急地問:「為什麼?你們明明有那麼多東西。」
他沒生氣,也沒應允,只是對眾人露出苦笑:「實話實說,邊緣大廈里確實有充足的物資,偷偷拿出來分一分,也不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
「真的不行,那些是我們自己內部要用的,分不出來了。」
就在kk被人潮包圍時,蘇默現身了。
互相寒暄幾句後,兩人話歸正題。
「血碼合劑跟活血因子也一樣,攜帶者修煉起來進度快得嚇人。」
所以他在這隻安置孕婦、嬰幼兒、殘障人士等弱勢群體,這樣既能最大化利用設施,也少了無數的閒話。
他手上拿著撿來的石頭,正在地上刻畫著圈圈,然後在圈圈四周劃上向外放射的直線。
她將其抖了抖,緊緊裹到孩子身上,試圖給他一點溫暖,但晚冬的寒風還是無情地從破洞中鑽進來。
那些男男女女咽著喉嚨退開,孩子們小跑過來接住麵包,狼吞虎咽地吃著。
就連最基本的資源——人力,都被榨得不像樣。
巷角里有一個母親背著奄奄一息的孩子,她臉上滿是乾涸的淚水和塵土,正在垃圾桶邊上翻找著剩飯。
如果誰先來就安置誰,到時候必然有人不滿,會引起混亂。
蘇默無奈地笑了笑:「還是不行,就像kk說的,這些物資是我們自己屯的,我們有自己人要照顧,現在沒辦法給別人提供更多幫助。」
一處小廣場,這裡以前是周邊居民飯後散步的閒暇場所,如今也損毀嚴重。
像新月城這樣的巨都本應是不夜之城,每到晚上便是燈紅酒綠,現在的街道卻冷冷清清,沒有車輛的轟鳴聲,也沒有人群的喧囂,惟有隨處可見的難民。
亦或是僅僅擔心觸怒蘇默?
就不得而知了。
還能衣食無憂吃飽飯的,可能也就是那些有地下儲備室的富豪。
「不給,他們會罵我偏袒,對我無端升起恨意。我不想當個好人還要挨罵。」
蘇默返回邊緣大廈時,外面就聚集了不少人,數量估計有好幾百,都是城內流離失所的難民。
蘇默笑了笑,眼中浮現起些許深意,說:「人嘛,都一樣的,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
「給,我就是把大廈里的物資全發了,也沒辦法給到所有人。」
而且斯琴科夫在人性把控還是有一套的,他深知,不患寡而患不均。
蘇默搖搖頭:「戰事那邊不用操心,交給我就行。你就管好新月城,儘快恢復生產,組織城市重建,別讓這裡再出什麼大事。」
孩子的小臉蒼白如紙,被凍得瑟瑟發抖,那雙眼睛裡沒有這個年紀應有的光,只是麻木地看著夜空。
種種因素加起來,給新月城的困境火上澆油。
蘇默在原地停住了。
「我理解你們的心情,但我們這邊也有自己人要照顧啊。」
斯琴科夫:「沒問題,我會辦好的。」
道路兩旁的植被樹木枯萎折斷,徒留光禿禿的樹幹和幾根枯枝在寒風中瑟瑟發顫,偶爾有幾片枯葉被風捲起,旋轉著飛向遠方。
kk將聲音壓得低了些,無奈地說:「我們大廈不是常年有物資儲備嘛,這些人想要我們分給他們一些。」
周圍的人也附和起來。
斯琴科夫激動地說:「鐵陽戰役贏得好啊,打得太漂亮了!」
曾經繁華的商業街只剩下被炮火摧毀的殘垣斷壁,許多建築的牆壁上布滿彈孔,有的已經完全坍塌,只剩下幾根斷裂的鋼筋暴露在外。
女人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低著頭向蘇默道歉:「對不起,蘇團長,我剛太著急了,說話沒過腦子.」
斯琴科夫此時得知蘇默到來,很快出來迎接,兩個在往昔歲月中締結深厚友誼的兄弟用力握手,彼此撞肩。
以現在的環境,食物這種東西比鑽石還珍貴。
那種身體健康的適齡青壯年,很大一部分都被強制編入動員兵隊伍,整個新月城的人口結構已然失調。
邊緣傭兵大部分已經去往鐵陽,不過大廈里也留了充足的人手,並且都是值得信任的精銳成員。
「真的不行.」
不管是真發毒誓還是敷衍,難民們紛紛響應,保證絕對不把事情往外說。
女人眼看蘇默就這麼走了,心裡一著急,嘴巴口不擇言:「你怎麼這麼自私!」
「戰略物資儲備早就見底了,各類軍工生產線轉民用需要時間,城市重建更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斯琴科夫繼續問道:「你們那邊接下來怎麼個打算,需要我這邊做什麼?」
十幾名難民圍坐在一個臨時搭建的篝火旁,燒著各種撿來的垃圾取暖,火光映襯出他們臉上和疲憊,那一雙雙眼睛裡倒映著跳動的火苗,卻似乎看不到任何希望。
眾人設想過許多情況。
但在斯琴科夫徹底掌權後,他對外開放了這處城區,將非必要的辦公設施都騰空出來安置難民。
有一個小孩明明瘦骨嶙峋,卻沒有主動過來拿食物,一個人埋頭坐在角落,可能是有自閉症或其它智力方面的殘障。
斯琴科夫大笑起來:「這麼多年了,最讓我詫異的還是咚咚這丫頭,想當年她是個街頭小混混,現在直接變成大家的頂樑柱了。」
以往市政中心區屬於市議會辦公區域,外人除非有公務預約,不能隨便進。
另一方面,說得難聽點,主要防的還是新月城裡那些「身邊人」。
雖然新月城離前線較遠,邊緣大廈防衛系統也很完備,但保不齊敵方會派遣小股秘密部隊襲擊這裡。
蘇默問道:「新月城這邊情況怎麼樣?」
蘇默駕駛著浮空車在近地低空飛行,放眼望去,街道上到處是瓦礫和碎石,都是先前治安部隊與上庭衛隊激戰留下的痕跡。
「可我們真的很餓!」女人直接把孩子抱出來說事,「你看我兒子,餓得臉上都沒肉了,求求你幫幫我們吧。」
「而且越到這種時候,人心越是難測啊,別看處決查爾斯時大家眾志成城,熱血一過,什么小偷小摸燒殺搶掠都冒出來了.總之亂的很。」
結束和斯琴科夫的會面,蘇默動身返回邊緣大廈。
「給是情分,不給是本分,怎麼能說自私呢。」
「求求你了!就當做件好事吧!」
「這位女士說得沒錯,我這麼做很自私。」
「但人類都是自私的,遇到任何事,優先想的都是自己,以及自己身邊的人,所以這個世界才有會那麼多不公和苦難。」
說到這裡,蘇默的笑容變得複雜起來,幽幽地說:「我不是神明,我也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啊。」(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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