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蘇柒心事重重,輾轉反側,好容易挨到了天亮,見採蓮醒來後氣色好了不少,亦不願在王府久留,便打算送她回家去。
蘇柒本欲去向老王妃和慕雲松辭個行,熟料一個也尋不著。
她便拉著棲梧院裡侍候王爺的小廝打聽了一下,說他家王爺一大早便被老王妃派人請去了祠堂,說是要動家法。
採蓮臉色頓時一白:「莫不是……」
她說了半句便頓住,蘇柒自然明白她在擔心誰,便替她問了出來:「是五爺?」
小廝忙擺手:「不是不是,聽說,是六爺。」
慕雲桐?蘇柒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這位慕家小爺和他的貓又犯了什麼事?
她實在好奇,索性轉道去蘭心苑找了一趟慕雲萱,進門便聽道房裡傳來惠姨娘嚶嚶的哭泣聲,慕雲萱和三夫人崔氏正一邊一個地勸著。
慕雲萱被蘇柒一聲咳嗽喚了出來,不等她開口問,便氣哼哼地嘆道:「我怎麼會有這樣的親哥哥?真真要被他們氣死了!」
&竟怎麼回事兒呢?」
慕雲萱便開啟個「說來話長」的模式:「自上回那白貓兒鬧了祠堂,我六哥回來便被我三哥一頓好打,偏偏我六哥死不悔改,將那隻白貓兒看得比命都重要,依舊終日地守著它,非但不思進取,近日裡更是連茶飯都不思了。
我姨娘苦口婆心地說了他幾次,我六哥就是不聽,惹得我三哥火起,直接命人將那白貓兒抓了丟到北山山崖下去,想要就此一了百了,斷了我六哥的念想。
熟料我六哥聽說之後,簡直如喪考妣的驚愕,當場就要衝去北山尋他的貓兒,我三哥攔著不讓,他便直接動手跟我三哥打了起來!
按理說,我六哥的功夫還不是我三哥的敵手,但他此時悲憤得蠻牛一般,愣是一拳將我三哥打倒在地,衝去了北山。
聽跟去的小廝講,我六哥到了北山直接徒手攀崖,半點不惜命的樣子。倒是那隻白貓兒何其命大,掉在了半山腰一隻禿鷲窩裡。要麼人常說貓有九命,我先前還不信,如今看來……」
慕雲萱被蘇柒瞪了一眼,才意識到自己跑題了,忙不迭地拉回來:「總之呢,那隻白貓兒被我六哥給救了回來,貓兒安然無恙,我六哥倒是弄了一身的傷,險些丟了半條命去。」
&六哥直至天明才抱著貓兒回來,那麼倒霉被晨起遛彎的王妃母親撞個正著,見他一身狼狽相便問他做什麼去了,我六哥本就懼怕王妃母親,三問兩不問便問出了實話來。」
慕雲萱怒其不爭地嘆了口氣:「把王妃母親給氣的,當即命人將六哥綁了押進祠堂,又喚了大哥去,說是要開祠堂動家法,打死這個玩物喪志的不肖子。我和姨娘聽說,趕去祠堂求情,也被攔在了外面。如今我姨娘擔心六哥,哭個不停。」
蘇柒聽得咋舌不已:這位慕家小爺和白貓兒的愛情,還真是愈發的驚天動地了。
然見慕雲萱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也只得溫言勸道:「有你大哥在,自會勸著王妃,不會把你六哥往死打的。」
心裡又有些替慕雲松擔憂:先是五弟「輕薄」了良家女子,又是六弟為了只貓兒連命都不要了,慕雲松這家主當的,也真是鬧心得很。
想至此,她識趣地決定,不再去給她的王爺相公添亂了。
然此時,他的王爺相公即便沒有她添亂,也已經頭痛不已。
慕家祠堂里,他扶著氣得渾身發顫的母親,腳下一邊是已然跪了一宿的老五,另一邊是滿身淤青傷口,懷裡還抱著只白貓兒的老六。
一瞬間,慕雲松深覺心好累:也不知老爹怎麼想的,生了這麼些不成器的玩意兒,來給我這個當長兄的添堵……
他正思忖著這事兒要怎麼辦,便見他母親已然一拐杖朝老六臉上招呼過去:「孽子!孽子!你要把老娘活活氣死是不是?!」
慕雲桐眼見王妃母親的拐杖襲來,卻是先護住了懷裡的貓兒,任憑那拐杖重重抽在自己肩頭,戰戰兢兢道:「兒……兒子不敢!」
&敢?還有你不敢的?」老王妃用拐杖指著慕雲桐鼻子尖兒,「你今兒敢為了這畜生跟你親哥哥動手,明日就能為了它叛國投敵,置慕家忠義於不顧!」
慕雲松覺得自己母親這話,未免有些言過其實,剛要開口勸勸,卻聽跪在一旁的老五開口道:「母親這就有點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
他話剛出口,便結結實實挨了一拐杖:「你個孽子閉嘴!好好跪著反省你的!」
慕雲梅訕訕閉口,與老六對視一眼:兄弟,哥哥我盡力了。
慕雲桐向他五哥投去深表感激的一瞥,深吸一口氣,向王妃母親重重叩首道:「母親教訓的是。但母親也曾教導兒子,大丈夫一諾千金,我曾許諾小白,要護它一世周全,不讓它受半點委屈,此生作數。故而母親要打要罰,兒子都認了,只求母親莫要為難小白。」他低頭心有餘悸地望了白貓兒一眼,「小白於我而言,比命還重要,若它沒了,我也斷斷活不下去了!」
他話說完,慕雲松和慕雲梅竟不約而同地感慨:果然是親兄弟,連許個諾都大差不差……
唯獨他們的王妃母親,氣得幾乎要癱過去:「你……你對只貓許個屁的諾!!來人吶,給我上家法!我倒要看看,你這孽子到底是要命,還是要這畜生!」
便有下人請了家法上來,將慕雲桐按在條三寸寬的長凳上,太祖爺留下的兩條青銅戒板便噼里啪啦地打了下來。慕雲桐為救白貓兒本就攢了一身的傷,哪裡扛得住這樣的毒打?不過三五十板子下去,便兩眼一翻昏厥過去。
慕雲松見這般打下去怕是真要出事,忙喝止了下人。一旁的慕雲梅便勸母親暫且消消氣,為這混小子將自己氣出個好歹來,實在不值。
慕雲松知道老五在母親面前其實最得寵,便由著他連哄帶勸地攙著母親去了,他自己則作難地望著人事不省的老六,被他死命護在懷裡的白貓兒,此時正四爪並用地用力將自己掙脫出來,傲嬌地瞥了它的「救命恩人」一眼,便自顧自地舔毛兒去了。
慕雲松盯著那白貓兒,若有所思。
&說,它會不會是個貓妖?」
慧目齋庭院裡,慕雲松望著被自己「劫持而來」,此刻正在花圃里撒歡兒的白貓兒,很認真向蘇柒問道。
蘇柒啞然失笑:「王爺這是扮道士扮多了,倒真的疑神疑鬼起來了?」
慕雲松不滿地瞥她一眼:自打遇見了你,不是配冥婚就是斗怨靈,更罔提菩提樹妖海東青,生生將本王的世界觀都改變了,你還好意思說……
&不是什麼妖孽,就是只普通的貓兒。若說它有什麼特別……」蘇柒將那白貓兒抱起來仔細打量了一番,盯著它一綠一藍的兩隻眼睛,頷首道,「就是有點番邦串種罷了。」
你才串種……白貓兒氣鼓鼓地瞪了蘇柒一眼,四爪並用地掙紮下來,剛要理一理自己被弄亂的髮型,轉頭卻見一雙黑亮黑亮的眼睛,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張口發出一聲雄渾的嗷嗚嚎叫:你丫誰呀?敢闖我地盤兒?
白貓兒瞬間瞪圓了雙眼,一動不敢動了。
蘇柒忙不迭囑咐:「燒麥你莫要欺負它,你六叔會跟你拼命的。」
燒麥不屑地呲了呲牙:就這麼個小玩意兒,我才懶得理它!
偏偏眼前的白毛糰子沖它諂媚地搖了搖尾巴,發出無限嬌羞的一聲:喵嗚……
提起自家那不成器的老六,慕雲松又覺一陣頭大:「既不是妖,緣何將我家老六迷成那副德行?」
蘇柒停下手裡的活兒,決定給王爺相公好好補上一課:「世間人有戀物者,便是將一物作為人生摯愛,百般呵護不能割捨,譬如唐太宗之於蘭亭集序,米芾之於怪石,神鵰大俠之於神鵰,自古有之,不足為奇,不足為奇。」
她自覺解釋得清楚合理,偏偏一通解釋後,她王爺相公的臉色更黑了幾分,口中恨恨道:「簡直敗壞門風、有辱斯文!我回去定要親手抽死這個臭小子!」
蘇柒聽得咋舌:「敢情在王爺看來,六爺喜歡只貓兒,還不如喜歡個妖嘍?」
慕雲松扶額嘆道:「他若喜歡上個妖,我還好接受些,好歹是個人樣兒……」
蘇柒不禁失笑:可憐的王爺,這兩日也是快要被家事逼瘋了……「說起妖,倒真有一隻,但不是這白貓兒。」
&慕雲松這才察覺,他家小娘子正在庭院裡架起個爐子,拿大勺翻攪著一鍋不知為何物的湯水,「你這是在煮什麼?」
蘇柒故弄玄虛地笑而不答,將一塊圓圓肥肥的肉丸丟了進去,擦了擦手道,「我昨夜想了又想,五爺和採蓮在我臥房裡中了迷香,此事定是有人故弄玄虛。」
慕雲松頷首:他又何嘗沒想過?且迷香下在蘇柒的臥房裡,老五又好巧不巧地進去,只怕幕後黑手要害的,其實並非誤打誤撞進屋的採蓮姑娘,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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