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麼……蘇柒迷離笑道:「很久了,比你還要久得多……他是我年少時的救命恩人。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救命恩人」四個字,如同濺上爆竹的火花,讓慕雲松瞬間炸了開來:「救命恩人?所以你就無以為報唯以身相許了?!」
嘖嘖嘖,這樣大的醋味……蘇柒在心底冷笑一聲。
原本,只知道赫連鈺對慕雲松一往情深,她終還懷著幾分僥倖的希冀。如今,眼見他為了赫連鈺對她大動肝火,醋意十足,她的心也徹底涼涼。
「在王爺眼裡,蘇柒就是這般隨便的輕薄女子麼?」她倒忘了,在他眼裡,她本就相貌平平素愛惹事,半分優點也無。
慕雲松暗暗舒了口氣,語調依舊冷冷:「那你打算,如何報他的救命之恩?」
傻瓜,我已經報了啊……她轉頭去看睡得沉沉的赫連鈺,目光有幾分眷眷的柔意,「我讓他得到了他的心上人,你說,算不算是報了恩?」
慕雲松驀地握緊了拳:他聽到赫連鈺對她的呢喃情話,他讓她留在他身邊,而她說……
原來,那比命還重要的東西,是她的一顆心。
她把她的一顆心許給了赫連鈺,她讓他得到了他的心上人……
那我呢?狠心的丫頭,你又要拿我怎麼辦?
此刻,望著她看向赫連鈺那眷眷的目光,他忽覺如同被千萬支冰冷的箭齊齊射進心臟,痛得厲害。
「你……決定了?」他開口,有些不甘,有些委屈,「這樣重要的事,你……莫不再考慮考慮?」
蘇柒淡淡地望他一眼,暗嘆這人是有多能裝,明明該是滿心的欣喜,偏偏做出個如喪考妣的表情,何必呢……
「救命之恩唯有以身相許,兩情相悅唯有暮暮朝朝。」她笑嘆道,卻不知自己臉上是個多難看的笑,「君子應成人之美,王爺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成人之美?!慕雲松簡直要被這四個字氣笑了:他不想做什麼成人之美的君子,他只想將那膽大包天挖牆腳的混蛋一刀砍了,然後老實不客氣地將她拎回去,宣布她就是他一個人的,永遠都是。
偏偏,那個該被千刀萬剮的混蛋,是他的生死兄弟。
「好,好得很!」
慕雲松忽而暴起一拳砸在粉牆上,將一堵牆砸得簌簌晃動,地動山搖一般。
在牆那側諸人「地龍翻身」的驚叫中,他沉默地轉身離去,徒留蘇柒盯著牆上凹陷的拳印子愣愣出神。
不知何故,那拳印上的點點殷紅,猶如烙進了她眼眸深處,再揮之不去。
一連幾日,慧目齋出奇的冷清。
石榴和葡萄有些納悶,原本恨不能夜夜地賴在這裡的王爺,已許久不見再來。欣欣然宣布要在慧目齋「小住個七八十幾日」的慕家大小姐,也憑空沒了人影。
期間唯有慕家五爺慕雲梅「碰巧」路過一趟,卻對著蘇姑娘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終嘆一句:「若有什麼難處,依舊可以來找我。」
彼時正坐在庭廊下,看著一地蕭索菩提葉子的蘇柒,敏銳地從他話中聽出了幾分譴責:「蘇柒啊蘇柒,你怎麼可以這樣?」
罷了罷了,既然選擇了成全,自然不能再跟北靖王府有太多糾纏牽連,否則欠下太多的情,她又還不起。
慕雲梅見她神色木然地點頭,儼然一副不走心的樣子,終嘆了嘆走了。
本想與北靖王府徹底劃清界限,偏偏五日後,又有個糾纏不清的上門來。
「你倒是輕巧,我足足被罰跪了五日的祠堂!」慕雲萱心有餘悸地撫著自己的膝蓋。
蘇柒只得安慰一句:「你受苦了。」
這就完了?慕雲萱有些不滿地瞪她一眼,卻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頹態,只得作罷,「對了,我今日來找你,是有正事的。那個跟定遠侯府訂了親的江家小姐,你還記得吧?」
定遠侯府四個字,讓蘇柒心頭又是一顫,故作淡定道:「記得啊,他們要成親了?」
「成什麼親,」慕雲萱嘆惋道,「江姐姐自王府夜宴的第二日便病倒了,如今臥床不起,尋了多少名醫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倒是有個老人提點,說莫不是撞了邪祟,被鬼物纏上了!」
慕雲萱說至此,見蘇柒不過事不關己地「哦」了一聲,嘆了口氣道,「這不昨日,江老夫人登門拜訪王妃母親,言聽說前些日子我姨娘抱恙,幸得高人指點才轉危為安,江老夫人如今也是病急亂投醫,想請這位『高人』去救救她家女兒。
是以王妃母親才放了我出來,讓我來問問你,可願意看在北靖王府的面子上,屈尊去江家看看?」
看在北靖王府的面子上?蘇柒不禁眉頭皺了皺:這話聽著真是扎心。
慕雲萱見她依舊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有些著急地抱著她胳膊搖了搖:「江姐姐是多麼溫柔良善的人,從小待我極好的,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答應了罷!」
蘇柒無奈:「好,看在你面子上!」
江府書香門第,江家小姐江雪更是廣寧城有名的才女,房間裡鳳尾琴薛濤箋氤氳著淡淡墨香,蘇柒深覺與蘭心苑慕雲萱房間裡滿牆掛的刀槍劍戟,堪堪是兩個極端。
只是,如今這位著名才女,正面色蠟黃氣若遊絲地躺在床榻上,原本圓潤的臉頰,此時卻沒了半點肉,露出尖尖下頜,愈發顯得單薄。
江夫人在床邊輕喚了兩聲「雪兒」,見江雪毫無動靜,眉頭擰得更緊,向一旁侍候的小丫鬟問道:「落梅,小姐今日可醒過?」
小丫鬟落梅苦著一張臉,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今日從清晨便沒醒過,連湯藥都灌不下兩口。倒是昨日夜半醒了半柱香的工夫,與奴婢說了兩句話……」
江夫人關切問:「說了什麼?」
落梅眼圈一紅,癟了癟嘴:「小姐說,她怕是不中用了,請再多大夫也是看不好了……還囑咐奴婢今後好生伺候夫人,莫讓夫人太過傷心……」
她這話一說,江夫人兩行淚立時滾滾而下,撲到床邊拉著江雪的手悲泣:「我苦命的兒啊……」
這一出實在淒淒切切,看得一旁的慕雲萱也忍不住哽咽了兩聲,連帶著蘇柒也抽了抽鼻子。
好大的一股苦味……
見江夫人越哭越痛,大有持續哭下去的架勢,慕雲萱忍不住出聲提醒:「江伯母且莫要太過悲傷,既然已將行家請了來,讓她看看江姐姐是否有救才是要緊。」
江夫人這才想起正事來,忙起身拭了拭淚:「一時悲傷失儀,讓兩位姑娘見笑了。這位便是王爺的……」
她將蘇柒打量了一番,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慕雲萱「這是我大嫂」的話尚未出口,便被蘇柒一眼瞪了回去,向江夫人躬身行禮:「江夫人安好,我是慧目齋蘇柒。」
北靖王爺中意一個開風水鋪子的江湖女子之事,早已在廣寧城傳得沸沸揚揚,然江夫人此時救女心切,全然沒有八卦的心思,只是誠懇道:「那就有勞蘇姑娘了,萬望救小女雪兒一命!」
蘇柒湊近病床前,將江雪仔細端詳了一番,又煞有介事地將二指搭上她手腕聽了脈搏,心下已明白了七八分,遂起身對江夫人道:「我需施法為江小姐一診,煩勞夫人與其他閒雜人等迴避。」
見江夫人將信將疑,慕雲萱有些不悅道:「但凡高人做法,哪有不屏退左右的?她給我家姨娘治病的時候也是如此,江伯母且放寬心!」
江夫人略尷尬,忙領著丫鬟退出門去。蘇柒瞟一眼躍躍欲試的慕雲萱:「你也出去。」
「我?」慕雲萱指指自己鼻子,「可我不是江家人吶。」
「你屬於閒雜人等。」蘇柒不客氣補刀,看慕雲萱滿臉的委屈,只得哄道,「此事關係江家辛密,煩勞你替我去門口守著,任何人不許靠近這房間一步。」
慕雲萱被委以重任,興沖沖地去了。待她出門,蘇柒方在江雪病榻前坐下,輕咳兩聲開口:「江小姐打算裝病到幾時?」
說罷偷眼瞄去,見江雪眼睫微顫,卻依舊閉眼合眸一動不動。
見她不認,蘇柒繼續自說自話:「以黃連花汁敷面,再以藥物調亂機理,加之不事飲食,自然能造出一副病入膏肓氣息奄奄的樣子。連我這樣一個門外漢都看得出來,你家請來那些名醫不可能辨認不出,我只是奇怪,江小姐是如何讓他們閉口不言的?」
見江雪一雙眼眸顫得厲害,棉被下的手指也動了動,蘇柒暗笑一聲,「是了,能讓人閉口的法子,不是威逼,便是利誘,不曉得江小姐想要對於我使哪一種。」她施施然起身,在屋裡踱了幾步,「但這些都不重要,身為陰陽先生,我只好奇想問一句,江小姐屋裡這濃郁的妖氣,究竟從何而來?」
她話音剛落,便見江雪從床榻上一個激靈坐了起來,驚詫得語無倫次:「你……你……」
「我是如何知道的?」蘇柒笑了笑,「沒兩手看家本事,如何敢做這一行。」
江雪定定地望著蘇柒看了須臾,低頭輕嘆:「難怪,在王府夜宴上,你一眼便看穿了那銀碗的把戲。」
那還當真不是我看出來的……蘇柒暗笑,面上卻做出個和善笑容:「江小姐煞費心機地裝病,自然有你的苦衷,我不欲多管閒事,只是這妖氣的來由,江小姐能否據實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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