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東說話算話,起碼馮春這邊沒感覺到任何來自章家的壓力,就連頭破了的林勇,也難得覺得,楊東真是個不錯的選擇。
尤其是他坐在片場,看著自己的弟弟扮公子,扮大俠,扮俊秀的時候,不遠處有不知道怎麼找到這裡的粉絲在嘰嘰喳喳的興奮,而他的弟弟卻只能外表風光,內里仇恨似火。
這樣的人生真的不好,他能感同身受,睡不好,每一次閉眼都是壯壯的呼喊,繼母和父親的樣子,而睜開眼,面對著周邊的所有人,都是算計,沒有一刻能夠安穩的活在這個世界上。若是真有個人陪著他,那他那天就算真拉著章天幸去死,也不覺得遺憾了。
馮春這場戲很快就過了。剛開始的時候,寧遠崢本來是要為難他,哪條難做,就哪條不停出問題,讓馮春ng,馮春也不在意,由著他,可時間長了,這事兒他就品出味來了。他是拿著馮春撒氣了,可ng王的名頭傳得響噹噹的。
他忘了,他可是得罪過導演的人。
再說,天越來越冷,馮春受得住,他也受不住,後來就收手了。
馮春這場戲結束,一整天就沒事幹了,徐萌萌昨天晚上已經回來,馮春為了表達作為章天愛男朋友的關心,去問了問,據說章天幸已經被接回家去了,除了骨折沒大事,原本早就可以出院,可章家夫婦放心不下,這才又住了幾天。只是章天幸的脾氣不太好,無論章家夫婦怎麼問,為何要跟楊東的車撞,他都不肯說。
徐萌萌說這事兒的時候,口氣頗為淡漠,遠不是訂婚前後那樣甜蜜。
馮春倒不覺得這樣虧待她,在他看來,離著章天幸那樣的畜生越遠越好,徐萌萌人不錯,值得更好的人。
跟徐萌萌和徒眉打了個招呼,他便帶著林勇和劉北他們回賓館了。今日是立冬,前幾日楊東在醫院直接點了餃子要吃,馮春只能照辦,只是有一點,這次不是在他家裡了,要去楊東家。
徐萌萌倒好,雖然有些精神不濟,聽見招呼也回應了一聲,倒是徒眉,從進組的第一天前,就躲著馮春,連跟他對手戲,都是一副我害怕的樣子。馮春一開始不解,後來想到章天愛吸毒的事兒,也就釋然了。這次也一樣,馮春給她打了個招呼,徒眉差點把喝進去的水噴出來,然後顧不得擦嘴,就連忙跟馮春搖手。
馮春也無奈,只能擺擺手走了,他怕他不走,把這姑娘嚇出點事兒來。
林勇帶著馮春去的,並不是馮春熟悉的楊家老宅。因為劉北他們都在後面開著馮春的車,車上只有他們兩個人,所以解釋的也透徹些,「楊家老宅只有楊夫人在住,楊東幾乎很少回去。他們母子感情很差。」
林勇剛剛觀察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跟馮春嘟囔過。楊夫人在楊東父親癱瘓期間,出軌過。這讓當時一心要支撐這個家的楊東,對他母親頓時幻滅,母子兩個劍拔弩張,最厲害的時候,楊東連媽都不叫了。
可在馮春的記憶里,楊東的母親費雪,是個極為愛丈夫的女人。她也是全職,幾乎時時刻刻都在圍著老公轉,一心撲在她老公身上,中午都要送飯的,章建國對此還發表過看法,「一點都不省心,外面多少事,天天用來陪她,喝西北風?也就偉斌能受得住。」
他那時候跟楊東關係好到恨不得天天趴在他背上當連體人,等著一見面就跟他說了這事兒,用他媽的話說,就是個傳話筒。可楊東就一點不生氣,他嘴角一勾,哼哼說,「你爸那是嫉妒。」
可楊偉斌發病距離他離開也不過五年,這麼短時間人就變了?
馮春不知道該說是另有原因,還是該認為,人性就如此。
楊東不住在老宅,自然車子不會往那邊開去,而是先去了個大超市買了食材,又去了市中心的一個很著名的公寓樓,楊東在這裡有間公寓,這裡離著大洋國際很近,他都住在這裡。
楊東不在家,說是下午有個會,要處理完才能到,林勇就直接給他開了門。沒了主人在,馮春倒是很自在的來打量這套房子。
冷。
黑白灰的配色,即便這房間供暖很好,可進來後,馮春還是覺得冷。
哪裡都是硬邦邦的,哪裡都是冷冰冰的,沒有花,沒有抱枕,連沙發都可惡的保持著規矩的長方形,而不是帶著羽絨的,軟的能陷下人去的那種。
進了廚房更是如此,黑色的大理石牆壁,配著閃著金屬光澤的灶具、消毒櫃和洗碗櫃,還有一個碩大的白色的雙開門冰箱,檯面上乾淨的沒有任何東西,連刀具都沒有,冷的像冰窖。
馮春轉頭問,「他有刀嗎?」
林勇點頭,「有,他說買好了全套的。」
說著,他低頭開了櫥櫃,馮春跟著低頭看,裡面排列整齊的放著一堆,果真全乎,個頂個的連商標都沒摘呢。他順手開了冰箱,除了啤酒就是牛奶,馮春不知道怎麼的,就有了一股子怒氣,這人平日裡就是這樣照顧自己的嗎?
帶著這點怨氣,馮春指揮著林勇收拾這堆廚具,他洗了肉,將肉和姜蔥切塊,交給林勇剁餡。
他自己則先找了盆,把麵粉打開和面。餃子皮講究筋道,方法無外乎兩個,一個是和好面後放置一會兒,另一個則簡單多了,是馮春的秘方——和面的時候打入一個雞蛋,挖上一小勺子食用鹽,出來的麵團既柔和又富有彈性,還不容易破皮。
盆中麵粉放一半,左手拿著盛滿了水的碗,右手拿著筷子,水控制成細流慢慢流下,筷子隨之呈順時針方向攪動,等到整盆的面都成了絮狀,馮春這才住了手,把筷子擼乾淨,放在一邊,上手開動。
馮春喜歡右手和面,左手扶盆,白生生的手在盆中左右翻轉,那些碎碎的面絮不知怎地,竟是慢慢成了光滑的團。每次這時候,林勇都忍不住看呆,他會想起父母都不見的那些日子,壯壯鬧著要吃餃子,馮春就是這麼守著灶台一點點學,從一手麵糊到光滑的麵團,他覺得像是魔法。
面活好了,林勇的肉餡也差不多了。調餡是最重要的,馮春的調料也簡單,生抽老抽食言大豆油是最基礎的,剩下的則是他自己炒制碾壓成的五香粉放了兩勺,最後為了肉嫩,又打了個雞蛋過去,讓林勇順時針攪動成糊糊,就搞定了。
至於包餃子,他倆則是配合默契——即便已經有多年沒合作。林勇擀皮,馮春包,一個比掌心小一些的麵皮,放上調好了的香噴噴的肉餡,兩手使勁一捏,就成了個元寶,放在馮春專門拿來的高粱蓋子上,一排排的,肉嘟嘟的,要多可愛有多可愛。
等著楊東開完了一天的會,疲倦的開門進了屋,就瞧見滿屋子的燈都打開了,最亮的廚房裡,馮春穿著件不知道哪裡找來的小熊圍巾,正在一口鍋前來回攪拌著勺子,聽見聲音,他就回了頭,在那麼明亮的燈光下,沖他笑出了最燦爛的笑容,沖他說,「你回來了?」
餃子鍋里冒出的熱氣,讓這裡溫暖的就是一個家。
冬至日,也是章天愛出看守所的日子,章建國夫婦去接的女兒。
事發三天後,連記者都採訪到了秦珊珊,他們家還是沒見到章天愛。章建國不是沒努力過,他在局長的辦公室直接摔了杯子拍了桌子,局長這時候才說了實話,不是他不願意,是上面不願意。
他的原動作是指了指天,這個天高到什麼程度,他沒說,但這樣已經足以了。
當時章建國還想再問,是誰?可惜這個以往跟他稱兄道弟的局長,卻不肯再多說一句。
時至如今,事發七天,他們都不曾見到過章天愛。
九點,看守所的鐵門打開,章天愛終於走了出來。她依舊穿著那天進去的衣服,一身及地長裙,那時候她畫著濃妝,搖曳生姿,而此時,她一臉憔悴,滿目空洞,就像是個衣服穿著人。
她站在門口停了停,先是慢慢抬頭去看了看天,然後才扭頭看向了等在一旁的父母,她用了足足二十秒,才反應過來面前的人是誰,這時候,她的空洞的面具才裂開,露出裡面的真相。她嗷嗷的哭著撲了上來,喊著,「媽>
章天愛是霸道的,矯情的,是他們全家養出來的公主,她何曾這般狼狽過?他媽周海娟當時就流了眼淚,不顧形象的抱著她哭了起來,連他爸那樣的一個人,也眼睛濕了。
一路上,哭完的章天愛就窩在她媽懷裡,什麼也不說,只問了一句,「我哥呢?」知道他受傷了,她就閉了嘴。
等著回了家,柳媽已經做了滿滿一桌子菜,章天愛卻沒什麼胃口,也不去看她哥哥,而是鬧騰著要洗澡,周海娟覺得這樣去晦氣,也應了。只是左等右等,她竟是在裡面足足待了兩個小時,等著飯菜熱了又涼透了,周海娟只能上樓去叫她。
章天愛此時還在浴室里,水還在嘩啦啦的響著,周海娟試探的敲了敲門,「天愛,天愛,你洗好了嗎?」回答她的是砰地一聲,仿佛是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這讓周海娟嚇了一跳,也不敢再停留,直接扭開門沖了進去。
一進屋她便愣在了原地,她的寶貝女兒章天愛正坐在冰涼的地板上,一臉的難受。她立刻撲了過去,將章天愛抱在了懷裡,問她,「天愛,你哪裡不舒服,」然後大叫,「建國,快來啊,天愛這是怎麼了?」
她扯著旁邊的浴巾給章天愛裹上,就想扶她出來,章天愛此時卻終於緩過勁兒來,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周海娟說,「我叫醫生來,天愛,沒事的,媽媽在這兒,沒人敢欺負你。」可伴隨著胳膊上的刺痛感而來的,是章天愛的哀求,「媽,我太疼了,我渾身都疼,我忍不住了,媽,給我點吧,給我點吧。」
周海娟幾乎下意識的就甩開了章天愛,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女兒竟然要毒品。而章天愛這十天因為上癮都沒好好吃到過東西,她直接被甩在了浴缸上,發出砰地一聲。
周海娟唬了一跳,連忙心疼的去看她,卻見她已經站了起來,晃晃蕩盪的,捂著後背,衝著她祈求,「媽,我好難受,給我點吧。一點就成。」
周海娟只覺得心神俱焚,直接過去抱住章天愛哭得捶胸頓足,「我這是做的什麼孽啊。」而匆匆趕來的章建國,則是衝上前去,一巴掌扇在了章天愛的臉上。
拍的一聲,響亮而又清脆。
章天愛晃晃蕩盪的抬起了頭,恰好跟章建國對視,從那雙憤怒的眼睛裡,她突然想到了馮春說的話,「就算你吸毒是章天幸做的,你猜他們會處罰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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