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方郎 第五十六章 鼠洞

    我有點思維混亂，手腳並用爬出來再看四周，手電光照出來的，是一個巨大的糧食堆。豆莢、稻穗……一直到洞頂碼的整整齊齊，比我還高。

    是……我比量了一下大小，簡直欲哭無淚，是我遇見了放大版的糧食，還是糧食遇到了微縮版的我？

    救命啊，君墨呢？

    我開始往回跑，一路跑一路喊他。誰知剛才的岔路怎麼也找不到了，土洞壁上開始出現粗壯的植物根系，我趕緊站住腳。

    剛才來的路上有見過這個嗎？

    順著地上自己的腳印我試著退回去，想走回糧倉再說。還沒走多遠，突然聽到有細細的說話聲。

    「那個帥帥的走無常來了嗎？」

    「還沒有，山神老爺給他派了最遠的活兒，我覺得他快要到了。」

    有人？我貼近一邊洞壁，慢慢往前蹭了兩步，對話聲戛然而止。我就不敢動了。

    過了好一會兒那人嘆了一口氣，說道：「剛才我媽見到了條蛇，可把她嚇壞了。」

    「蛇？有蛇鑽進家裡了？」

    喂喂喂，你們說的不是我吧？

    「山神老爺在審案呢，我們去看看吧。」

    「看什麼審案啊，是不是他來了呀？」

    「哎呀，你壞……」

    我這一身雞皮疙瘩啊，簡直要掉滿地。說到蛇嘛，那肯定是我身上這條。我也不怕了，往通道中間一站，衝著聲音的方向大喝一聲：「嘿！」

    「吱吱吱……」

    瘋狂的尖叫聲中，兩團白色的影子出現在我的手電光中。它們看到我先是一愣，我看到大白熊一樣大小的耗子也是一愣。不知道是哪一邊先動的，我就感覺自己被一陣臭氣沖翻，毛乎乎的爪子一隻只從我臉上踩過去。

    往那兒逃不好，你們這些……

    我差點沒被踩死，好不容易這兩隻耗子跑遠了，我才吐出一口不知是土還是耗子毛的東西，艱難的爬起來。

    摸摸胳膊腿，都還在，甚好甚好。

    這下我總算鬧明白了，原來是我變小了，鑽進了鼠洞中。

    所以說君墨嘞？

    「君墨……」我喊一嗓子沒人應，再喊雨桐，還是沒人應。

    沒人應不要緊，關鍵是我一出聲，跟著就冒出許多翻騰的聲音。估摸整個洞裡的耗子都知道混進來一條蛇，慌忙要跑路。

    它們怕我這我求之不得，摸摸索索的往回走，終於被我找見了之前的岔路口。

    手電往裡照照，先是看見一大團乾草和一些絨毛。這些草被撕成整齊的長條，絨毛墊在上頭做了個不錯的窩。

    看著倒好像挺軟和，我往裡頭照照，絨毛堆里窩著幾隻紅鮮鮮的大肉團。我一陣惡寒，這玩意兒聽說廣東人能生吃，是繼蛇和貓頭鷹之後它們的又一天敵。我雖然不是廣東人，可我也是個人類啊，怕它們不是太跌面子了嗎？

    小老鼠們睡的正酣，沒有意識到來了個不速之客。

    所以說，君墨呢？

    我退出老鼠窩，往來路上照照。

    他不是被抓了吧？

    找回木樓，裡邊果然有些鬧哄哄。我悄悄順著後門往裡看，神座下跪了四個人形，山神老爺手裡拿著只令牌，正瞄著它們做一個扔的動作。

    他有好幾次就快要扔出去了，衛兵呼喝著長矛跺地助陣，可這位大老爺臨到撒手卻猶豫，又收了回來。我仔細觀察這些人形，發覺它們有的比較清楚，有的比較模糊，雖然都在萎縮，速度卻不一樣。

    就好像臨死的掙扎。

    正門口的黃燈籠忽明忽暗，生命還沒有消亡，山神只能等待。

    他在等，堂中的走無常卻有些等不及了。最先進來的那個向著正門伸手一揮，憑空刮來小股的旋風，一個黃燈籠迎風熄滅，堂下有個人形隨之萎縮倒地。山神見狀，抬手就把令牌扔過去。隨著清脆的落地聲，倒地的人形被一根黑色的鎖鏈提起來，懸在半空飄出了正門。

    門口小官伏地跪拜，直到那個人形飄的看不見了，有塊木牌從空中掉落在他面前。

    門內兩邊各有一個告示板一樣的木架子，都掛著同樣大小的許多木牌。左手邊的隱隱發光，右手邊的純黑一片。

    小官拾起木牌，一溜小跑著用長杆挑起掛到了右邊架子上。

    那個走無常交了差？回家了？

    屋裡山神仍舊拿著令牌瞄準，三個走無常靜默的站立著。如果他們抬起頭，正巧能夠看到五帝坐像的旁邊現出一個白衣身影來。

    我的天，君墨你怎麼混進去的？

    君墨似乎對五帝坐像很恭敬，單手立掌拜了拜，從神座旁拿起一卷竹簡翻翻看看。

    「嘿！君墨！」

    隨著我的一聲，所有「人」都往我的方向看。身前的木門「啪」的打開，兩列衛兵舉著長矛「刷」的指向我，大有一種我要是敢輕舉妄動就把我紮成刺蝟的架勢。

    我投降似的舉起雙手，滿面賠笑：「內個，我朋友在這兒，我路過……呵呵，路過。」

    我一邁步，所有他們都往後退，連山神都瑟縮了下。我求助似的看向君墨，誰知這人的身影一閃又躲到五帝坐像後面去了。

    搞什麼啊？

    「汝等凡人，還不跪下？」

    山神發了話，可我並不想跪。我知道他其實就是只大老鼠，而所有一切不過是幻覺。我故意不看他，往堂中間走了走。如果真有危險君墨一定會現身，長矛衛兵紛紛後退，聚集到山神左右，可見老鼠怕蛇這是本能。

    這時外面小官又一聲高喊：「山神老爺醒醒咯。」

    隨著他的話音，走進來一個高大的身影，我還沒等看清他的臉，這團影子猛地飄到我跟前抬腿就給我一個下劈。

    我承認自己的身手很菜，可是這也太不給面子了，好歹大家都是人類……

    等等，稀里嘩啦的鎖鏈響，他居然把我的雙手捆上了。

    我被拎著後領按在地上，那個走無常跟山神老爺交流了幾句，把我往前一送，和其餘幾個人形跪成了一排。

    這是拿我交差？我還沒來得及鬧明白，一轉頭發現身邊隔著一個人跪著的是雨桐？

    你們這些走無常！太糊弄事兒了吧？

    「山神老爺我沒死啊，他騙你的！」

    「給我閉嘴！」負責我的這位走無常貌似脾氣不怎麼好，抬腳給了我一下子，我差點沒栽倒在地。

    山神顯然沒意識到我還是個活人這種事實，從案頭捉起毛筆往竹簡上刷刷的寫字，看樣子似乎是在為我做登記。

    你缺個文書這倒是真的。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