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侶飛升邪神,她含淚繼承宗門 22 天魔

    江載月陡然聽到周圍響起極其輕微的滋滋聲音,像是濃酸腐蝕著血肉。

    她低下頭,果然看見原本肥料池中原本血紅的水面飛快下降著,室內的那片白霧如同一群飛蟻般覆蓋在池底,沒過多久池底就被腐蝕得只剩下一具枯骨。

    只是那具枯骨的骨縫裡,還有許多細小樹須般的殘塊和土渣。

    屋外傳來幾道格外尖銳刺耳的哭嚎聲,江載月心中還有許多問題,可是在天色沒亮之前,她不敢隨意開口,只能小心翼翼跟上莊長老往屋外走去的腳步。

    屋外厚重的白霧久久沒有消散的跡象,莊曲霄仿佛有意識地往人聲發出的方向走著。

    當他停下腳步的時候,江載月也跟著停下腳步。

    她小心翼翼探出頭,看見了一具骨瘦如柴的弟子屍體橫躺在林田上。

    江載月認出了,這是她在剛剛靈池房裡看到的弟子之一。

    那人的身體還保持著往嘴裡塞紅土的姿勢,他的嘴微微張開,隱約可見其中的紅土,但是無神的雙眼已經沒有了半點氣息。

    莊師叔卻似乎沒有讓這人入土為安的意思,密密麻麻的黑須伸入他口中的紅土,然後,挖出了一長截雪白如玉,更似人的脊椎般纖長蜿蜒,還在不停扭動的白色活物。

    那白色活物被莊師叔身上的黑色根須緊緊攥住,竟然還會發出如同嬰孩般的虛弱哭聲。

    然而莊曲霄不為所動,他身上的黑色根須將這長白骨條擰斷成數截,然後丟向了附近的一口鎖靈棺中。

    鎖靈棺如同一口沉默的枯井,沒有半點聲響地吞沒了這幾截白骨似的活物。

    莊曲霄陡然開口,他的聲音沙啞得簡直不像活人能發出的。

    「不止這棵外逃了。」

    聽到莊師叔開口,江載月本能地看了一眼天色。

    天邊隱約可見一點晨曦的亮色,江載月用自己的觸鬚戳了戳頸後的雪白腕條,認真寫下——現在可以和莊師叔說話嗎?

    包在她頭頂的雪白觸手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

    江載月方才敢大著膽子問道,「師叔,是鎖靈棺里的靈植跑出來了,師兄他們才會變成這樣子的嗎?」

    「是。」

    莊曲霄話音剛落,那原本趴在田間的弟子屍身,陡然晃晃悠悠地爬起。

    江載月連忙大喊一聲:「師叔小心!」

    莊曲霄不為所動,那弟子屍身走近他們,近得江載月幾乎能看見他無神而放大的瞳孔與面龐上的泥跡,如同是上了發條般的木偶,他僵硬而緩慢地走向了靈池房的方向。

    江載月在這人身上,感覺到了與夜晚的莊師叔相似的,稻草人般的氣息。

    「師叔,趙師兄他是復活了嗎?」

    莊師叔沒有正面回答她這個問題,只是平靜得近乎無動於衷道,「他變成了田仆。」

    「田仆是什麼?」

    「只要我還活著,這片靈田還在,他就不會死。但他以後只能呆在這片靈田上,不能離開一步。」

    江載月心底陡然生出一股深深的寒意,她突然想到了夜晚出現在靈田中,現在全部消失的那些稻草人。

    那些稻草人就是田仆?而這些消失的田仆,現在是去追索逃跑的靈植了!

    莊曲霄陡然停下腳步,他與趙師兄相似的漆黑無神的雙眼慢慢看向她。

    「所以,你為什麼不受影響?」

    江載月忍住後退的衝動,她裝傻充愣道,「師叔,什麼不受影響」

    「你為何沒碰靈池裡的肥料?你為何敢如此靠近我?你的異魔——

    是什麼?」

    如同恐怖片裡突然貼臉的厲鬼,當莊曲霄的脖子如同白蛇般奇異伸長著,臉突然貼近她面前時,江載月差點想要撒腿就跑。

    然而感覺到頭頂不為所動的雪白腕足的重量,她硬生生忍住了逃跑的衝動,只是表現出十足的茫然無措道。

    「師叔,我,我不知道」

    她極力口齒清晰地把自己編的那個小江的故事,再說了一遍。

    莊長老縮回了臉,他的脖子似乎又變成了以前的長度,但江載月還記得那如同長蛇般恐怖拉長的樣子。

    他沒有再問,只是身下密密麻麻的黑色根須,突然從附近的鎖靈棺中拿出了一小顆指甲蓋大小的紅色果實,放到了她的面前。

    「吃了它。」

    但見她猶豫,莊師叔似乎也沒有強迫她現在吃下去的意思。

    他繼續往前走著,江載月心中其實還有很多疑問,但是被剛剛莊曲霄這麼一遭怪物突臉嚇了一跳,她也不敢再多問下去。

    偷偷摸摸問了一下祝燭星這果子是否安全後,她才試探性地啃了一口。

    如同冰火相交的口感,讓她頓時回想起了之前啃清心丹時的感受,只是這口感比清心丹要淡上許多。

    祝燭星說過,清心丹的原料是五行三通樹,所以莊長老給她的這一顆,是五行三通樹結出的果子?

    而袁師兄也說過,這種靈植結果不易,極為珍貴。難道莊長老是想借這顆果子,彌補剛剛給她造成的精神損失?

    如果是這樣的話,或許像方師兄說的,莊長老確實是個面冷心善的好人。

    但江載月沉默了一下,心裡卻越發堅定了想要跑路的想法。

    宗門所有長老里,人最好的長老都這個鬼樣了,那其他長老得恐怖到什麼程度啊?!

    跑!再不跑她就真的被嚇成神經病了!

    接下來,莊曲霄又帶著她在靈田裡穿行著,找到了和趙師兄一樣死相慘烈的,之前喝下了靈池肥料的弟子,莊曲霄抽走了紮根進那些弟子體內的靈植,而那些弟子也無一例外,變成了田仆。


    只是除了那些違背宗規的弟子,還有幾個穿著蓑衣的弟子沒有被靈植蠱惑,他們瑟瑟發抖地抱團躲在屋舍裡面,顯然是被靈田裡剛剛發生的異象嚇回來的。

    對於這群人,莊曲霄沒有補償給他們靈果,只是讓他們拿上原本的報酬,再告訴他們,之後會派人送他們離開農莊。

    江載月原本也想要跟著這群人一起離開,只是想到了不見蹤影的方師兄,她還是忍不住問道。

    「師叔,方師兄呢?他也變成田仆了嗎?」

    天色大亮,莊曲霄山上原本不似人的冰冷氣息似乎也消散了些,他似乎又恢復了江載月記憶里初見的沉默寡言的平常模樣。

    「他的異魔沒有失控。如果他能熬過化實這一劫,之後我會收他為弟子。」

    如果方師兄知道這個消息,他應該會很高興吧。

    不過——化實,一想到方師兄身邊那些逐漸從透明轉為真實的「家人」身影,江載月忍不住問道。

    「師叔,化實——是將自身的異魔化為實體嗎?」

    得到了莊曲霄肯定的回答,江載月越發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她大著膽子問道,「師叔,為什麼修煉的下一步,是要將異魔化為實體啊?異魔不是妄念之景嗎?」

    莊曲霄看著她,仿佛是看著一個不諳世事的孩童,平靜得毫無波瀾的語氣如同說著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因為我們,都是被天魔選中的魔種。天魔降世,我們伴天魔而生,如若我們不能掌控自身的異魔,就會被天魔完全吞噬。待天魔吞噬全部的魔種,世間就會變為真正的魔獄。」

    「我將那些失控的魔種收為田仆,只要我的異魔一日不失控,他們就不會成為天魔的養料。但是——太遲了,已經無法阻攔他了,天魔終有一日會完全顯形」

    莊長老的聲音越來越輕,「你的靈台清明,不該這麼早來的。」

    仿佛完全陷入自己世界的瘋子,莊長老嘴裡念叨著她聽不懂的話,自顧自地離開了,只留下目瞪口呆的江載月。

    不是,天魔是什麼?這怎麼聽起來有點耳熟?魔種又是什麼?還有,她就問個修煉境界的問題,莊師叔有必要把這麼可怕的秘聞告訴她嗎?

    她還想要追上再問,卻已經找不到莊曲霄的蹤影。

    但江載月冷靜下來後,又忍不住生出了一絲懷疑。

    莊師叔神神叨叨說的這些話,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算了,天塌下來還有高個的頂著。就算那什麼天魔降世了,她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嘍囉知道了全部信息又有什麼用?總不能讓她上和天魔打吧?

    受了一晚的驚嚇,江載月回到房間洗漱完,就撲到了床上,她正準備好好休息睡上一覺,陡然間聽到了一陣敲門聲。

    一打開門,看見了麵皮松松垮垮,像是重病熬瘦了一大圈的袁常足時,她立刻關上房門,打開窗戶大喊。

    「師叔!袁師兄詐屍回來了!!」

    門外的袁常足拍打著門,大聲地試圖和她解釋。

    「師妹,你冷靜一下,我沒死,我之前只是不慎被那詭物寄生了血肉,只是我的神魂在肉也在皮,所以皮囊脫身,躲過了一劫」

    江載月還是不信,她朝天上的腕足招了招手,直到祝燭星把自身的腕足伸出門外,確定了袁常足的身份,她才放下了大半警惕,只是她還是忍不住半信半疑地問道。

    「師兄,你沒有變成莊師叔的田仆嗎?」

    袁常足大驚,「師尊怎麼連這都告訴了你?」

    隨後他驚喜地問道,「難道師尊已經答應了收師妹為弟子?」

    江載月將她昨晚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同時希望袁師兄能幫她解惑昨晚發生的種種異象。

    袁常足嘆了一口氣,終於不再有任何遮掩地說出了真相。

    靈田裡的五行三通樹,是一種極其珍貴罕見的靈植,它以血蘭谷中的陰陽蟲屍水為肥料,結出的五行三通果煉化就的靜心丹,能夠壓制住異魔化實,使得自身靈台更加清明,是宗內格外稀有的丹藥。

    然而五行三通樹極其恐懼修煉有成的長老與邪仆,因此如果是田仆或者莊長老親自照顧他們,它們只會瘋狂逃竄,而不會結出一顆果子,所以莊長老只能招募新入門的弟子照料這種珍貴的靈植。

    而五行三通樹擅長蠱惑人心。已經控制不住自身異魔的弟子,極其容易被這種靈植蠱惑,心甘情願地變成這種靈植種子的載體,不知不覺中成為養育這種靈植的血肉肥料。

    越是心存恐懼之人,就越發容易被五行三通樹蠱惑,所以袁常足事先沒有告訴他們五行三通樹的詳情。

    只是袁常足沒有想到,一向小心的他自己也會不慎中招,被五行三通樹的種子寄生進了血肉里,每夜都會渾渾噩噩不受控制地跳入靈池中,吸取陰陽蟲屍水作為滋養種子的肥料。

    如果不是他自身的神魂不僅是在血肉中,還在皮囊之中,每次被吸得只剩下一張皮,也能活著從血池離開,他也許真的要和那些無法控制住自身異魔的弟子一樣,要麼變為五行三通術的血肉活盆,要麼就被莊曲霄轉化為田仆了。

    「對了,這也多虧了師妹發現得早,如果不是師妹沒有被那些詭物迷惑,及時喊來了師尊,也許我的皮也堅持不了多久」

    說著說著,袁常足的面容如同被揉皺的一團皮,浸泡在水中又舒展開了一般,透著說不出的感激之色。

    而看著這詭異一幕,江載月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袁師兄是怎麼敢說修天道的修者不人不鬼的?他自己看著怎麼也不像個正常活人吧!

    「師兄,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袁常足大包大攬地拍了拍胸膛,「師妹你放心問,宗內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江載月自然不可能直接說出想要從宗門跑路的心底話,她只是潤色了一番心底話,真誠問道。

    「宗內有沒有隻顧修煉,不管弟子俗事,也少與其他人來往的師長?我想找一位喜靜寡言,手下也沒有太多俗務,不會太管束我,就算我離開宗門雲遊幾十年,也不會約束我的師尊。」

    江載月把自己的真心話藏在後半截,簡單來說,她就是想找那種即便知道弟子跑路,也毫無波瀾的放養型師尊。

    袁常足凝神思考著,面上隱約露出些許難色。

    「師妹,你說的那種喜靜寡言,一心修煉的長老,白竹閣的盧閣主,無事廟的易廟主,應該都符合你的要求。只是不理俗務這點即便是怕事如易廟主,也不可能完全不料理俗務,除非」

    袁常足腦中靈光一閃,他興奮道。

    「除非你能拜入宗主門下,宗主一心修煉,傳聞不日就將飛升,而且宗主也沒有需要管理的俗務,若是你能成為宗主的真傳弟子,別說我了,就連我師尊只怕也不敢拿俗務煩你。」

    然而仿佛連他自己都覺得是這個假設是天方夜譚,袁常足哈哈一笑,卻沒想到江載月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師兄,您能詳細說說宗主的事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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