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都得蒙道辰真人接見,在雲宮之中呆了半個時辰才離去。
大殿之中只餘二人之後,明鏡真人神情一松,洋洋抻了抻腰,道辰真人笑道:「往玉霄一行,勞煩明鏡師叔了。」
「這算什麼辛勞。」明鏡真人與道辰真人私交甚篤,沒有外人在側,便收了尊稱,擺了擺手道:「不過玉霄娘娘雖然答應下來,但玉霄派派出的人手卻有些敷衍了。」
「師叔有所不知。」道辰真人微笑道:「我本以為玉霄實際不會參合此事,畢竟千百年前那一場劫難,幾乎打斷玉霄欣欣向榮之勢,造成數百年青黃不接,如今玉霄門中,實力確實稍有不足。」
明鏡真人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我似乎有些印象……」
在道辰真人繼位之前,明鏡真人已經久不在門中,對這些近年以來的大事件,他其實只是偶然聽聞,玉霄門中似乎發生了好一場動盪。
此劫不僅導致玉霄派數百年來陷入青黃不接,甚至連元神真人都有折損,只是玉霄派諱莫如深,沒有走漏絲毫消息,以致世人知之不詳。
自那之後,玉霄派很是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直到郁都行走神洲,獨自擔起玉霄派真傳之名,才漸漸否極泰來。
明鏡真人有些興趣,不過畢竟事過境遷,道辰真人並未多談,只是道:「雖然人數少些,能夠替我太素守一陣門便足夠了。」
「哦?」明鏡真人懷疑道:「就這些人手,是否太過薄弱了?」
道辰真人微笑道:「明鏡師叔多慮了,我可知曉,郁都此子得到元神真人教導,玉霄法寶認肯,一旦煉就元神便會追隨……」
「獨擔玉霄派一代真傳名聲的人物,可不能等閒視之。」
「哦。」明鏡真人笑盈盈道:「和你的寶貝師弟比較如何?」
「哈哈。」道辰真人大笑一聲,正待說什麼,忽然眉目一動,沉吟片刻喚道:「知行!」
知行童子已將郁都送出了雲宮,回到殿門之前守候,應聲而入,拜道:「童兒見過真人。」
道辰真人微微頷首,緩緩道:「明日此時,且到雲宮之外等候。」
知行童子對此前知之事早已見怪不怪,叩首應是,隨後緩緩退出了殿外。
——
月落日升,據天象殿調度,今日早間應有細雨,午後才是晴空。
於是雨雲團聚,太素山門之上,罕見顯顯陰天,一尾蛟龍遁空其中,頓覺安現舒適,長吟一聲,肆放快意。
「咦,這豈不是許師叔座下蛟龍。」南宮計踏步殿前,昂首望去,不覺訝道。
「哦?」自他身後,傳來淡淡一聲,「這疲懶貨色好快的進境,許師弟可真不吝培養。」
南宮計面色一喜,回身望去,果見孫素真負手緩緩行出,忙行禮道:「恭喜師尊出關。」
孫素真微微頷首,朝空中瞧了瞧,見裂雲朝沖雲峰飛去,卻有一道虹光縱起,直入雲天之中,面上掛起一絲笑意,自言道:「是許師弟,看來為時未晚。」
二三十年之前,孫素真、步劍師受道辰真人召喚,要他二人好生修行以應南瞻大計,所以紛紛閉關,直到六七年前,兩人便已前後煉成元嬰,如今才方出關,不過鞏固修為而已。
「許師弟,這百年來好風光啊。」孫素真淡笑一聲,自與許莊相伴往法源洞天一行,他便知道許莊不凡,如今看來,他果然已經後發先至,趕至前方了。
「不過大道漫漫,卻非一時先後之分。」孫素真悠悠想道:「師弟可切莫懈怠。」
……
裂雲進境確實飛快,不過不是許莊不吝嗇培養,而是因為丹養生丹藥太過神效,雖然只是靈獸所用,但其價值顯然不菲,確能令人感到拳拳結交誠意。
離開太玄宗後,許莊特往見霞山脈之中又行了一趟,不過可惜丹養生似乎已不在那處別府,許莊也沒有再拜訪丹霞派山門的想法,所以落了個空,便徑直回返了門中。
離山十年,許莊略做思量,令裂雲獨自回返山門,便獨自往雲宮而去,來到宮門之外,果見知行童子已在此處守候。
許莊落下遁光,與知行童子見過了禮,由他引入大殿之中,卻見除道辰真人之外,明鏡真人也赫然在座,許莊稍感訝然,一一見過兩位真人。
明鏡真人微微頷首,道辰真人卻含笑應道:「果然十年之期,師弟來的正好。」
道辰真人大計在即,許莊出行之前自要與他知會,當時道辰真人笑言予許莊十年之期,他料想此去太玄宗,也不至於出什麼太大變故,便一言應下。
如今看來,道辰真人言中早有深意,許莊搖頭笑道:「掌教師兄實在料事如神。」
道辰真人哈哈一笑,問道:「我太素正宗自有先天術數,師弟可想學麼?」
其實照理而言,先天術數不在尋常真傳參習功課之中,不過許莊畢竟不是尋常弟子,道辰真人也相信他能有所領悟,若他願意學習,道辰真人倒不會吝嗇。
許莊沒有多作猶豫,洒然道:「小弟所習繁雜,不欲再添功課,若有朝一日能夠有所成就,再學先天術數不遲吧。」
其實他也私底下問過贔圖是否能夠教他先天術數,贔圖自然願意教導,不過同時也道:元嬰修士不同元神真人,能夠體悟大道,交感天地,即使悟性非凡能夠悟通術數,若是太過依之為仗,未必利大於弊。
所以許莊仔細思量過後,沒有急著學習術數之法,他本來進境便未曾止歇,如今更已隱有圓滿之勢,離煉就三重,元嬰大成也不過臨門一腳,去蕪求真,追求元神大道才是他的重中之重。
道辰真人微微頷首,許莊進境自然逃不過他的法眼,微笑道:「卻是為兄耽擱師弟修行了。」
許莊忙行禮道:「師兄言重了。」
道辰真人微微擺手,言道:「師弟可準備好了,即日為兄便要驅散南海大霧,開啟南瞻寶洲!」
許莊面容一肅,應道:「小弟隨時都可領受師兄法旨。」
「好。」道辰真人沉聲道:「時不我待,今日上真殿便會發下法旨,請八位長老持我符籙,連夜奔圍南瞻寶洲,布下大陣。」
「明日紫氣東來之時,由我親自主陣,開散南海大霧,由我太素正宗門人入內採藥!」
許莊卻沒想到,道辰真人的決斷來得如此之快,忙拱手應是。
道辰真人沒有多作廢話,又朝空中一點,一座隱沒在彌天霧氣之中荒蠻大洲顯現出其形狀,緊接八個爍爍光點逐次亮起,將整座大洲圍於其中。
「南瞻寶洲之遼闊雖不比東勝,畢竟乃是一片大陸。」道辰真人道:「依我計算,圍住此洲,需設下八桿陣旗相助才能維繫,這八桿陣旗便是八個陣門。」
道辰真人目光落來,淡淡問道:「師弟答應為我鎮守其中一座陣門,沒曾忘記吧。」
許莊應道:「掌教師兄盡可放心,小弟一定不辱使命。」
道辰真人神色不改,仍是嚴肅道:「師弟切莫大意,我予你的任務,可絕不如此簡單。」
許莊恭敬聽著,道辰真人朝那南瞻寶洲之外,直面東勝,僅與神洲隔海相望的一座陣門一指,說道:「雖我太素先行,但自絕天下同道非我所願。」
「這一座陣門,便是我專為天下修士所開,也就是說——」
此為生門,不具圍困、殺伐之能。
說到此處,許莊已隱隱有了預料,目光凝起,朝那生門之上望去。
道辰真人朝各個陣門一指,緩緩道:「各方陣門,我皆有布置,只要有足夠修士坐鎮陣中,除非元神真人親自出手,縱使滔天攻勢也能夠抵禦。」
「唯獨此生門,陣門大開,定然會引來魑魅魍魎窺視。」
「這卻無妨,此門本是我放予天下修士入內的通道。」
「但唯獨魔門修士,我太素不允。」道辰真人首次在許莊面前,露出肅殺一面,冷冷道:「我要師弟親自坐鎮此門,將所有靠近此門的魔道修士,盡數阻絕。」
果然如此。
許莊深吸一氣,沉聲應道:「是,謹遵掌教師兄法旨。」
「好。」道辰真人緩緩點頭,面色似乎微霽,說道:「我還待布置人手協助師弟,師弟可有指定之人?」
許莊眉頭微微一挑,疑問道:「師兄前次不是與我說道,要我獨守一門麼?」
「才方告誡了你不要大意。」道辰真人笑罵一聲,解釋道:「玉霄派郁都攜一眾門人,願為我太素正宗坐鎮一座陣門,所以人手緊缺稍為緩解。」
「生門緊要,我知師弟自有把握,但仍需人手從旁幫協。」
「師兄放心。」許莊應道:「我又非是狂妄自傲之人……」
道辰真人佯做疑惑,問道:「果真?」
「宗門大計為重,師兄儘管放心便是。」許莊道:「至於幫協人手,皆以師兄調度為準。」
「善。」道辰真人緩緩道:「關乎南瞻之事,我還有一些細節交代予伱……」
許莊提耳細聽,目中不覺露出微微訝色,直到道辰真人講罷,才緩緩點了點頭,應道:「是,謹遵掌教師兄吩咐。」
道辰真人微微頷首,接著忽然沉聲道:「真傳弟子許莊接劍!」
許莊鄭重一理衣袍,雙手托舉至頂,鄭重道:「弟子接劍。」
道辰真人將拂塵一甩,兩指自胸前豎起劍訣,喝道:「出!」
只見一頂慶雲倏然自他頂上升起,仙霧之中拔起一隻劍柄,劍身出鞘的一刻,一抹寒光霎時閃耀滿間,刺得許莊法目都不禁一閉。
緊接著他只覺手中微微一沉,渾身法力便如受了刺激一般蠢蠢欲動,不片刻便有劍氣自生,竟是自然轉化出太素有無形質劍氣來。
許莊雖是閉目,但心中仍有所覺,暗道:「這就是……」
由玉壽真君親自煉成,代代相承至今,為掌教護道的傳承法劍——太素辟虛劍!
許莊不禁雙手一握,想要感受太素辟虛劍的劍身,卻恍然發覺雙拳握起,忙將雙眼一睜,放下手掌一望,其中果然空無一物。
「好了。」道辰真人之聲自上傳來,淡淡道:「既以接劍,生門便託付於師弟了。」
許莊無暇多想,雙手抱起,行禮印應道:「定不負掌教師兄所託。」
見他鄭重模樣,道辰真人輕輕點頭,言道:「去吧。」
午後晴時,八道遁光自太素正宗各處升起,直入雲天之中,不約而同往南而去。
數個時辰之後,忽覺天地一闊,放眼望去,先是一片碧海波濤,隨著目光遠眺,卻見天際一抹晦色,由天穹極至海面,一片濃濃霧靄,仿佛水天一色之中,為人以重墨揮下一筆。
眾人仍是朝前遁去,不多時便到了大霧近處,隱隱之間,似乎能夠聽聞其中有轟隆雷鳴,颶風呼嘯,仿佛鬼哭神嚎,不由互相一覷,目中露出凝重之色。
雲恆事探去靈識,卻覺觸及那大霧之時,便瞬間失去感知,不由深吸一氣。
南海大霧,果然不是浪得虛名,但這吞沒靈識之能,便是天下修行人最為懼怕的兇險。
不過眾人此行卻無退縮的道理,雲恆事拱手朝眾人言道:「諸位師兄,我們且在此處分道吧。」
眾人皆是太素門中長老,此行正是奉掌教真人法旨而來,自然心中有數,道了聲別,便起遁光各自而去。
雲恆事待眾人離去之後,才一咬牙,獨自往大霧之中闖去,才沒深入多遠,果覺天昏地暗,方向顛倒,險些撞入一處跳躍不止,有如千丈大蛇一般的電光肆虐之中。
雲恆事不敢拿大,取出掌教真人所賜符籙激發,由元神真人煉成的一口太素亘本真氣流轉全身,無形者不能近,有形者不能傷,這才心中大定。
他又將手一翻,掌間現出一隻尋龍尺,隨著指針兜兜轉轉,指向一處,雲恆事不假思索朝前遁去,過得不知多久,忽見一座島嶼孤懸濃霧之中。
「就是此處了。」雲恆事目光落去,不見欣喜,反而一沉,只見這座島嶼形似月牙,在缺月之中,留下一窪海池。
一頭骨刺猙獰,鰭似利劍,爪牙凌亂的凶獸,半身淌在水中,半身趴在島嶼之上,正自棲息。
兇橫氣息自其身上散發出來,即使不能與元嬰三重大修士相比,也差之不遠了。
「果是蠻荒之地,竟還留有這等野蠻生長的凶獸……」
雲恆事目光在凶獸之上打量片刻,暗暗掐指算了算時辰,目光一肅:「不能誤了時候,看來非要除去此害不可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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