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人面紅蝠穿空而至,來到山間,落到低空之上晃了一晃,化作一個尖嘴長眉,形貌鄙陋的道人,往地面一伏,跪在了一名身披開襟裘衣,袒露雄健身軀的紅髮男子足下,恭聲道:「拜見赤明聖子。」
赤明聖子淡淡應了一聲,問道:「何事?」
那紅蝠所化的道人頭伏在地上,小心翼翼道:「常長老與朱娘子隕落了。」
「嗯?」赤明聖子皺起眉來,問道:「死在何處?」
道人不敢拖沓,忙應道:「照章程常長老與朱娘子應是攻打到了句芒尊者的神木道場,但小的已去確認過了,神木道場安然無損。」
「哦?句芒。」這時不遠之處,一直眺望群山,似是賞景的俊逸道士忽然回過頭來,問道:「是那與太素有些關係的句芒尊者?」
他折身行了過來,面上掛上了若有若無的笑意,問道:「赤明,前日從你手下逃走的那兩個太素弟子,便是句芒請來的吧,莫非是他們殺了常、朱二人?」
赤明面無表情道:「那二人被我所傷,如此短的時間,定無痊癒的可能。」
「既如此,常、朱二人應當足以攻下那神木道場吧。」那俊逸道士含笑道:「除非神木道場又另有援手。」
赤明聞言眉頭微微一揚,冷不丁問道:「常、朱二人身隕之前,可有訊息傳出了?」
伏在地上的道人忙應道:「未有。」
赤明如血一般的瞳珠中忽然現出一抹興趣之色,言道:「能令常、朱二人訊息都傳不出來,莫非是太素宗的真傳弟子?」
「越氏……莫非是那越君嵐麼?」
那俊逸道士笑言道:「著人探查一番不便知曉了?」
赤明聞言點了點頭,他雖對與太素真傳交手有著十分興致,但可不是莽夫,便朝伏在地上的道人喚道:「即刻派人去往神木道場,管用什麼手段,須將那人的來歷探明。」
「欸,莫急。」那俊逸道士喚道:「喚麾下修士去,不過平白送了性命而已,實無意義。」
「哦?」赤明問道:「少侌,你有什麼法門?」
少侌也不應答,只將大袖抖了一抖,落出來一個布袋,滾在地上,袋口一松,一名中年道士便如葫蘆一般從中滾了出來,面上猶帶著驚惶之色。
少侌笑眯眯道:「若我是你,便會將遁術按了下來,好不容易有了一線生機,再做尋死之舉未免有些不智了。」
那中年道士面色一滯,咽了口津液,似乎思索了片刻,鬆開暗自掐著的法決,將手從袖中探了出來,拱手道:「不知道友……有何吩咐。」
少侌微笑道:「本座需你替我去打探一個消息,若你做得好了,便可討得一條性命。」
那中年道士眼色動了動,問道:「既是如此,可否將我道侶徒兒一併放了?」
聞言赤明忽然嗤了一聲,少侌卻未見惱,只是溫聲言道:「你們一脈的道法正合本座煉法之用,此事我卻不能允你。」
那中年道士麵皮抖了一抖,少侌卻似懶得廢話了,倏然將指一點,落下了一道禁法,言道:「去吧,一日之內需將消息帶了回來,否則禁法發作,即刻化為灰灰。」
——
神木道場之外,來者除了許莊,自然不會再有他人。
如今他的五行元合訣已修出成效,將大日真火煉入火行神光之中自然不難,三下五除二將那陰氣森森的鬼雲連帶其中的魔門修士煉成飛灰,許莊本想留個活口審問,奈何那女修也是不識眼色,被他拘住竟還嘗試運使道術。
魔門手段畢竟詭譎,為防真被其人走脫了去,許莊只得行個乾脆,一劍削了她的項上人頭,連元嬰也滅了個乾淨。
此時千陰萬鬼雲已被許莊煉了個乾淨,再無陰雲遮目蔽識,這一番摧枯拉朽的動作,瞧得神木道場內外四人皆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越子臨此時還懸在半空之中,無暇去管那貌美道姑的屍身,望著許莊面貌,忽然如夢方醒一般,飛身上前行了一禮,言道:「越子臨,見過許師兄,謝師兄出手相援。」
「越子臨?」以許莊如今的名聲,對同門能夠認出自己,也不覺意外,聞言點了點頭,應道:「師弟多禮了,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越子臨見過了許莊的神通,對他風輕雲淡也不覺作態,只是苦笑一聲,問道:「不知師兄是途徑此處還是?」
許莊道:「我是從君煬師兄之處,知曉了此地有魔修蹤跡之事,為探查魔門圖謀而來,倒未想到正巧化解了一次危機。」
「原來如此。」越子臨精神一振,言道:「既然師兄是為探查魔門圖謀而來,不如隨小弟到神木道場之中一敘?」
「正有此意。」許莊微微頷首一應,便隨著越子臨往神木之上飛去。
句芒尊者幾人在道場之中看的真切,已忙開了陣門,迎入許莊之後,那面如金紙的越氏子弟便先啟聲言道:「原是許師兄當面,越子尋見過師兄。」
許莊見他面色,倒是目光一閃,問道:「師弟身上傷勢甚重,莫非是魔門修士所留?」
礙於同門之故,他倒未窺探過越子臨的狀況,還道那兩名魔門修士,如何能將他們逼入險境,如今一見越子尋,才知他是身受重傷,恐怕越子臨身上也未必沒有傷勢。
越子尋苦笑道:「正是,我與子臨在外探查情況之時,遭遇了那魔門的真傳弟子赤明,為其所傷。」
「赤明。」許莊淡淡念了一聲,問道:「稍後若得閒了,師弟將此人道術與我詳說一番。」
越子尋振奮應是,見兩人敘完了話,句芒尊者才行步上來,微笑道:「子臨、子尋,是否為我引薦一番這位道友?」
越子臨聞言應道:「這位乃是本門真傳,許莊許師兄。」
「什麼?許莊?」隨在句芒身後那中年修士驚道:「莫非便是神洲盛傳的千載仙風,與鍾神秀齊名的玄門道子,道妙尊者麼?」
越子臨面上掛上似是與有榮焉的神色,言道:「正是。」
句芒尊者聞言目中也閃爍出奇光,拱手言道:「道友大名,老道聽聞已久了,而今一見,才知果然名不虛傳,謝道友救我神木道場於水火之中。」
「尊者多禮了。」許莊拱手回應一聲,也不拐彎抹角,便道:「我此行前來,是為探查魔門圖謀而來,尊者可否為我細說詳情?」
「這是自然。」句芒尊者應道:「那魔門修士自在茫山之中現身之後,起先只是四處堪輿地勢,雖是偶造殺孽,引得人心惶惶,但畢竟還是留予許多人僥倖心理。」
「哦?堪輿地勢?」許莊眉頭一挑,忖道:「莫非是哪家魔門,欲在落山門在茫山之中?不過左近似乎算不得是仙山福地,難道他等也有太玄真君一般斡旋造化之能?」
「正是。」句芒尊者應道:「那些魔門修士不知在尋找什麼,四處堪輿,起先範圍甚廣,一路尋到左近之後,忽然一改做派,簡直刮地三尺一般,每山每峰,必要尋過,若遇著有茫山同道修行的,若是不願讓出山門,立即大開殺戒……」
「所以那兩名魔修才打上了門來?」許莊問道。
句芒尊者點了點頭,朝神木道場之外一個方向一指,言道:「他等是從這個方向一路尋來,非要老道讓出神木道場。」
「神木道場乃是老道師尊所傳,親自經營也有數百載了,豈能輕言捨棄,自是不肯答應,那魔門修士便欲強攻,幸得道友來援,否則……」句芒尊者輕嘆一氣,搖了搖頭。
許莊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又與句芒尊者細緻了解了一番情況,便道:「我欲往那些魔修來處探查一番,尊者可否差個弟子為我引路?」
句芒尊者遲疑道:「那魔門修士強攻神木道場不成,定會捲土重來,道友不如守株待兔……」
「此事無妨。」許莊將身一搖,分出來一具法身,言道:「我會留下一具法身在此,縱使魔門真傳殺來,也可應付一二,足以支撐到我趕返了。」
「這?」句芒尊者見他言辭堅定,只得應道:「既如此便依道友所言。」便與他師弟道:「去將長春喚來。」
中年修士應聲而去,沒過多久,便領來一名面色沉穩的青年道人,朝許莊見禮道:「晚輩長春子,見過尊者。」
許莊微微拱手一應,言道:「稍後還需勞煩道友了。」
句芒尊者修道千載,他這弟子也有幾百年的道行,雖是金丹修士,其實歲壽還在許莊之上,許莊也不是拿大之人,便以道友稱之,長春子聞言卻現惶恐之色,言道:「尊者折煞晚輩了。」
見此情形許莊倒也不多說什麼,便欲與句芒尊者告辭,句芒尊者卻道:「道友且慢。」
只見他從囊中取出一枚青綠玉盒,揭開蓋來,露出其中綢緞乘著的六七枚玉珠一般的木籽,言道:「此物乃是神木所結,於恢復法力有十分神效,請道友收下。」
許莊挑了挑眉,只觀句芒身後那中年修士面上肉痛之色,便知此物價值不是尋常,應道:「尊者這是何意?本座並非圖謀酬勞之人。」
句芒尊者言道:「道友誤會了,外間魔門修士愈聚愈眾,道友雖然神通驚人,也恐輪番交戰,道友帶上此物,也算一分助力。」
許莊見他情真意切,沉吟片刻,便從玉盒之中取過三枚木籽,笑應道:「尊者之情,本座心領,此物我取三枚便夠了。」
句芒尊者見狀也不再堅持,收起玉盒,許莊自將木籽捻在手中感受一番,卻覺其中生機勃勃,木氣精純,只是一聞,便感臟腑舒坦,與其說這木籽是恢復法力的寶物,倒不如說是修行木行道法的上乘寶物。
許莊心中一動,此物在他手中,若說恢復法力,未必派的上用場,但對於五行元合訣與五行元極神光的修行,倒確有神效,句芒雖不知情,也是歪打正著,於是拱手又道了一聲:「謝尊者贈寶。」
句芒尊者聞言忙道:「道友言重了。」
許莊只是一笑,也不再多言,喚過長春子道:「請長春子與本座帶路吧。」
長春子恭敬應了聲是,將訣一掐,乘著一道青光升起,領許莊穿過神木道場的陣門飛到空中,指了一個方向,恭敬道:「那些魔門修士由從此方向尋來,不知尊者欲如何探查?」
許莊思索道:「往此處行去,哪處山頭有修士修行?」
長春子應道:「西北一千餘里處,有一座蘭觀山,有一位煉成了元嬰的道姑築觀修行,門下也有門人弟子近百。」
許莊點了點頭,應道:「好,那便往蘭觀山去。」
長春子應了聲是,正欲帶路,許莊忽然又喚道:「長春子,這道士你可識得?」
長春子一怔,忽見許莊抬手一抓一擲,長春子只覺靈機涌動,五氣搬運,一名中年道士倏爾不知從何處被攝了過來,往空中一滾,沒得依憑,好在慌忙起了遁術,生出一片光華架住了身子,才沒栽落下去。
他定睛一看,此人也是茫山之中有些名聲的修士,煉就了嬰身的尊者,在許莊手下竟如提線木偶一般,抓之即來,實在想像之外,緩了幾息才應道:「這位也是茫山之中的修士,喚作棱山尊者……尊者為何在此處?」
棱山尊者忽然被許莊攝來,心下不由駭然,吶吶幾聲,才應道:「本座只是途經此處,道友忽然將本……我攝來,可有指教?」
「哦?」許莊似笑非笑道:「本座暗裡似有人窺覷,以為是魔門爪牙,這才施法拿人,多有冒昧,還請道友擔待。」
棱山尊者忙道:「不妨事,不妨事,如今茫山動盪,道友警惕也是應有之理……」
許莊神態自如道:「道友也知茫山動盪,以後還是莫行窺覷之舉,如犯到了魔門的厲害修士手裡,恐怕走脫不了。」
棱山尊者只覺冷汗都已滲了出來,一時不知如何應言,幸得許莊將袖一甩,言道:「道友請便吧。」於是慌忙應是言謝,便忙不迭起了遁光去了。
見此情形長春子疑道:「尊者,此人行跡鬼祟,似乎不是途徑那麼簡單。」
許莊聞言只是一笑,自他與長春子出得陣門之後,棱山尊者便在旁窺覷,自然並不簡單。
但許莊並不欲與他一般見識,也並不懼自己來到此處的消息為魔門得知。
「魔門真傳?會否找上門來呢?」許莊昂首望了一眼這萬里碧空,微微一笑,言道:「無妨,我們自往蘭觀山去吧。」
(本章完)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8s 3.756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