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莊在空中立定,沉下心神,內視察覺一道赤金符籙,仔細感觀,符文之中隱隱現出渾天儀的模樣,似乎隨時可以觸發。
許莊心中一動,想起另一道混元寶華蓋的符籙來,頓時對渾天儀符籙的作用有了猜想,心中微微一松:「看來掌教師兄早有安排。」
收起內視,許莊抬首望去,便見天邊雲氣,匯作道道流雲,並往天際而去,不知匯往了何處,微微點了點頭。
果然是到了天瀑界了。
他將目光往下一落,便見赤地乾裂,一片死寂,唯有幾名包著頭巾的奇裝修士,圍著一名女子。
這些人自然不在許莊感知之外,降臨此界的同時,許莊的靈識已經遍天徹地的掃過,只是幾名道基,練氣修士的糾紛,還不被他放在心裡。
不過這一片死寂之地,卻似乎是天瀑福澤之外,也不知是在何處。
許莊沉思幾息,忽然啟聲問道:「這裡是何地界?」
忽然聽聞許莊出聲詢問,攥著套馬繩的長袍修士忽然來了底氣,沉聲道:「不知前輩是何方高功,我等是……」
「嗯?」許莊眉頭微微一皺,長袍修士口中話語猛然一停。
見此情形,薛玉人靈機一動,搶應道:「這裡是風瀾州與雲瀾州之間的赤地。」
「哦?」雲瀾州,風瀾州,看來位置還不算太偏。許莊點了點頭,伸指一點薛玉人:「好,我還有些許問題要問,你來回答,其餘人等可以退去了。」
薛玉人目光深處,流出了一絲喜悅,面上卻仍然死板,只點了點頭,便趕忙要從幾人包圍圈中脫身出來。
一名手拿金環的修士,下意識一動,又收回腳步,看了長袍修士一眼。
長袍修士面色難看至極,此人一身如淵似海的氣息,根本不加收斂,就如此立在空中,仿佛大日降到了顱頂,叫人雙鬢浸出汗液,可思及自家主上的手段,只能強打底氣,出聲道:「前輩,我等是神流宗楚蔚公子府下,奉公子之命捉拿出逃姬妾,還請前輩見諒。」
「此言非實。」薛玉人忙道:「那楚蔚公子,派出這些人是想要強搶小女為玩物。」
熟料許莊根本懶得搭理,擺了擺手,淡淡道:「退去。」
長袍修士心中一沉,抬目望去,忽見許莊飄飄袖中,似乎現出一雙兇狠的獸瞳,背後寒毛片片豎起,艱難一揮手道:「撤。」便縱身離去。
此言一出,幾人皆是一松,見他帶頭,趕忙紛紛架起法器離去。
裂雲從許莊袖子探出腦袋,心中叫道:怎麼就這麼跑了,本座還待試試新練成的神通呢!是了,都怪老爺,從來不收斂氣息,嚇也嚇死人了……
許莊才不知曉裂雲所想,伸手一招,便有一股大力將薛玉人攝了起來,提到身前。
忽然被提到空中,薛玉人口中驚呼了一聲,只是五官仍是一變不變的死板。
如此怪異,倒叫許莊輕咦了一聲,起先沒有太過留意,仔細一瞧,卻看出幾分端倪,許莊心中生出些許興趣,於是也不急於一時,問道:「方才你們所說的楚蔚公子是什麼人?」
薛玉人方定下心神,提及這個名字,眼中流露出些許憎惡,回道:「稟前輩,楚蔚公子是神流宗修士,練成了中品金丹,荒淫紈絝,以收集玩弄美貌女子為樂……」
「哦,原來如此。」許莊似笑非笑道:「你是玉石成精,楚蔚公子也好伱這口?」
忽然被戳破了跟腳,薛玉人似乎慌亂了一瞬,很快鎮定應道:「是,小女本與姥姥安心在山中修行,只因走露了名聲,便被楚蔚公子派人擄掠,姥姥為送小女離開,也被奸人殺害……」
說到此處,面無表情的五官之中,竟然也透露出幾分悲意。
許莊眉頭一皺,沉吟片刻,卻道了聲:「抱歉。」
薛玉人收拾了心情,應道:「無妨的,前輩可還有要什麼要問小女的。」
許莊沉吟道:「雲瀾州在哪個方向。」
薛玉人忙往東方一指。
許莊點了點頭,問道:「如今雲瀾州可還是真形觀做主。」
薛玉人應道:「如小女所知不差,當還是真形觀做主。」
許莊又問道:「如今天下情形如何?」
「天下情形,小女也知之不詳。」薛玉人察言觀色,便知道許莊關注的重點,回道:「不過雲瀾州與左右風瀾洲,蒼瀾州都多有摩擦……」
就這般一問一答,小半個時辰下來,許莊對天瀑界如今情形的了解也增加了不少,點了點頭,又問道:「本座欲往雲瀾州去,可要帶你一程?」
薛玉人從風瀾州逃出來,自是要往雲瀾州而去的,是以許莊有此一問。
薛玉人聞言,糾結了幾息,忽然出聲道:「小女可能追隨前輩?」
「哦?」許莊並不意外,只道:「追隨本座,你能付出什麼,又想得到什麼?」
薛玉人楞了一楞,一腔訴苦求情,乃至仰慕誇讚之語都憋了回去,半晌回道:「小女願為前輩當牛做馬,只求有個安心修行的地方。」
以許莊的修為,自然不難分辨出此女所言真假,不由暗暗點了點頭,心下忖道:玉石成精,壽元悠長,修行緩慢,倒不失為個打理俗事的絕好選擇。
至於什麼楚蔚公子,許莊完全都未往心中放上一瞬。
薛玉人等待半晌,才見許莊輕輕點了點頭,道了一聲:「既然如此,本座便予你一個機會。」
薛玉人方生出喜意,忽然驚呼一聲,只見許莊大袖一揮,便化作一道虹光,將之捲起,一併沖入了雲中。
——
天瀑界靈機分布十分奇特,天瀑所在,便是天瀑界中的修行福地。
做主雲瀾州的真形觀,山門自然也是居於天瀑所在之處。
來到此處,便可見得,天中流雲無數匯聚而來,形成仿佛旋渦一般的奇景,正中便是一道磅礴天瀑,從天上傾瀉而下,轟隆隆直接倒入幾座高山包圍之中。
而水霧之中,卻有宮觀樓閣隱現,皆是建在高峰之上,半腰之下,許是山中溢水,道道玉龍飛出,又往下泄來,直至山腳,又形成圍繞幾座高山而生的一環湖泊,又是一門奇景。
此時山中一處宮殿內,一名樣貌清雋,留三縷長須的中年道人,正莊重將三支玄香供入香爐之中,隨後退後兩步,又恭恭敬敬對殿上玉像一禮。
這尊玉像,面容模糊,道袍樸素,正是太素正宗門派祖師,太素道人之像。
禮完太素道人,清雋道人輕嘆一氣,這才反身出了大殿。
有一名青年模樣的年輕修士已經在殿外候著,見清雋道人出來,忙道:「師兄,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閒情在這裡禮拜祖師。」
清雋道人皺眉喝道:「住口,曾師弟,你怎敢在祖師殿前不敬。」
曾師弟道:「我不是對祖師不敬,是如今情形實在緊急啊。」
清雋道人淡淡道:「情形緊急?不過是幾方天生石池,本來也未發現此物,割捨了又如何?」
曾師弟愕然,緊接不快道:「什麼叫不過幾方天生石池?那石池靈真也是修行之寶,何況連雲山是我雲瀾州的疆域,豈能割捨?」
「今日可以割捨連雲山,明日是否可以割捨雲瀾州?後日是不是便可以割捨真形觀了?」
清雋道人本來一直神色平靜,聽到此處,勃然變色,喝道:「曾全風!」
曾全風怔了一怔,旋即長出了口氣,應道:「抱歉,張師兄,小弟也是一時心急。」
張道人沉聲道:「我真形觀乃是受上宗旨意而立……」
曾全風頹然道:「受上宗旨意而立,尊為太素正宗別院,不能墮太素正宗法統威嚴。」
「可師尊一去便是三百年,上宗也再未來人接掌真形觀,如今觀中內憂外患,若真將連雲山割捨,還談何威嚴。」
張道人嘆氣道:「這也非我所願,可你也知道如今情形,摩雲宗勢大,孟師弟又不知所蹤……」
曾全風一陣煩亂,不甘心道:「退得了一時,退的了一世不成?再如此下去,只怕都等不到天瀑法會了。」
張道人道:「為今之計,也只有如此,暫且退讓,全力找回孟師弟,才有一線生機。」
「孟師弟一失蹤,就是六年……」說到此處,曾全風恨聲道:「恐怕摩雲宗已經知曉了孟師弟失蹤之事,才敢如此咄咄逼人。」
三百年前,師尊尊為元嬰大成的大修士,五大宗門也要禮待,十六州派更只能仰真形觀鼻息。
縱使師尊離去之後,餘威也庇護了真形觀許久,又有小師弟孟浮生煉成元嬰,所以真形觀雖日漸式微,也仍是堅持了下來。
如今天瀑法會在即,孟師弟又忽然失蹤,真形觀忽然就到了風雨飄搖之時,卻由不得張,曾兩人不憂愁。
忽然,曾全風似乎想到什麼,抬首問道:「師兄,之前你不是啟用法器,給上宗去信了麼?難道上宗沒有消息?」
張道人又是一嘆,沒有應答。
殿前陷入了一時的沉默,過了片刻,忽然傳來腳步之聲,兩人趕忙振作精神,沒過一會,便見一名年輕弟子穿過月門,見兩人在此處,趕忙小跑過來,行了一禮。
張道人撫著三縷長須,點了點頭。
曾全風卻擺了擺手,問道:「可有事情稟報?」
年輕弟子道:「稟掌門,曾師叔,山門外有一男一女,直言要見掌門。」
張道人心中疑惑,問道:「那二人是什麼來路?」
年輕弟子猶豫道:「弟子不知,不過那道人取了一枚信符,道掌門見了便知。」
曾全風皺眉道:「什麼信符,還不取出來。」
年輕弟子忙從袖中取出信符,不料張,曾二人一見,立即一震,連高人氣度都把持不住了,齊聲道:「師尊!」
年輕弟子嚇了一跳,兩人對視一眼,才平復下來,曾全風喜道:「是師尊信物,莫非是……咳咳。」
張道人道:「快請那二人進來,到前殿去,我稍後就到。」
弟子趕忙領命去了。
張道人理了理心緒,又整理了一番儀容,這才邁步往前殿而去,曾全風趕忙快步跟上,兩人到了殿前,又互相對視一眼,這才一前一後入內。
一入殿中,便見一名身披鶴氅的道人正背對兩人,負手立在殿中,似在欣賞壁上的仙尊降魔壁繪,身後還有一名姿容極美,膚滑如玉的女子隨侍。
聽得兩人腳步,那道人回過身來,只見其人青年模樣,丰神俊朗,儀度非凡,只一見面,便叫兩人心中生出讚嘆之感,旋即卻是微微一怔。
張道人目中閃過一絲失望:此人怎得才金丹修為?
曾全風更是眉頭一皺,暗忖道:莫非不是上宗來人?
兩人對視一眼,這才一前一後迎去,那道人見兩人入得大殿,倒先笑了一笑,揖手道:「不知哪位是張掌門當面,貧道許莊,號曰道妙,有禮了。」
張道人吃了一驚,他是知曉太素正宗些許規矩的,忙回道:「原來是許師叔當面,貧道便是真形觀如今掌門,當不得師叔一禮。」
「這。」曾全風眉頭皺起,問道:「道友雖有信符為證,但如何證明與恩師是同代真傳呢?」
許莊也不著惱,沉吟道:「這個麼……不知此物你們可認得?」抬手之間,卻現出一柄純金小劍來,劍柄之上,正刻道妙二字,背刻許莊二字,正是真傳金劍。
此劍一出,曾全風頓時去了所有疑慮,忙躬身行禮道:「見過許師叔。」
許莊點了點頭,受了一禮,曾全風又按捺不住問道:「許師叔可是從上宗而來,不知可有師尊消息?」
「正是。」許莊微微一笑,只道:「至於道辰師兄,他已經成就元神,如今接掌太素正宗,尊為掌教真人。」
「元神真人!」兩人皆是面容一震,曾全風喃喃道:「師尊終於成就元神,元神真人……也不知和洞天真人,究竟有什麼區別?」
「洞天真人?」許莊聽在耳中,卻若有所思,沒來得及細想,張道人便問道:「不知許師叔駕臨此界,可是師尊有什麼交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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