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吟 第九百五十七章 矛盾體

    李小意嘆了口氣，他之所以說是不想當這個讓人夢寐以求的掌教真人，是想給崑崙宗還有他自己都留有餘地。

    可不知其中情形的道景真人，還有道覷真人卻不是這麼想。

    下意識里，認為李小意是在逃避應有的義務和擔當。

    如果這個消息傳入所有崑崙人的耳朵里，怕也是會這樣的認為。

    而在李小意這裡，自從他推演出了慕容雲煙之所以任命他為掌教真人的目的以後，這個位置，就變得有些索然無味了。

    至於是生存還是毀滅的兩個結果，那是唯一能讓他興奮起來的事情，可是現在，他又有些退縮了！

    是因為那斬不斷理還亂的羈絆！

    比如一心一意為自己的道景真人，在李小意這輩子的求道生涯里，只有這麼一個人對自己是毫無保留的。

    無論是學識，還是內心的想法，道景真人這裡，從沒都是傾囊相授，並且並無所求。

    這是人情！也是寄託與希望！

    再說崑崙戰隊，從小隊開始，再到中隊，大隊，那些跟隨著自己的人，那些活著的，死去的，從來不曾後悔過。

    木頭人張生，即使是最後，他始終相信小師叔並沒有拋下他們不管，終有一天他還是會回來的，毅然決然的向死神揮起了他的劍。

    踏歌赴死的李濘，一句季子平安否，成了戰隊成員們每每在祭奠那些戰死的亡靈時，最後的思念。

    王崢，他說他從來就沒有後悔過，即使是死了，也願意！

    李小意本就不是無情之人，雖然他一直在做著無情的事。

    居心叵測的利用，對於生命的無情漠視，可隨著這些相信他，義無反顧的願意為之去死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多到超出了他的想像時。

    唯一能夠安慰著他，並且支撐著他的精神力量，就是來自於對慕容雲煙的恨！

    然而他又愛她！

    這是一個可悲的矛盾體，他自己也清楚明白……

    所以他不敢保證，一旦坐上了那個位置，也許有一天，整個崑崙山，所有那些熟悉的身影，很有可能都會在他的腳下！

    人可以無情，但人不是生來就是無情，而作為一個人，情感的割捨，永遠不可能！

    李小意站在這裡，浩大的凌雲殿裡，身前是怒其不爭的道景師兄！

    而山下，包括那座山裡的人，他們都在等待，期許，把內心的希望，寄託於某個強大的個體，或者是某件事情上去。

    「有一天，我是說有一天，也許你會死在我的手上，師兄！」

    李小意說的很認真，這一刻的他無比真誠，這一刻的他又有些痛苦，但是痛苦裡甚至還有著某種他也說不清楚的渴望。

    道景真人則是愣了一下，道覷真人還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前者則是在下一刻里便鎮定了下來，面色肅穆，聲音更是鏗鏘有力道：「死又何妨！」

    這便是李小意潛意識裡渴望聽到的話，不是交心掏肺，雖然道景真人誤以為李小意是在擔心，也許將來的某一天，他的命會在李小意的某一次決策中，註定了那個結果。

    卻是不知，他在為自己走上那個位置，在找一個藉口和理由。

    哪怕是最為簡單的！

    這便是他的惡念，因為有了藉口，便可以不擇手段的達成某件事情。

    而人正是如此，生來便有善惡相伴，一面溫暖人心，一面惡念重生，他已經這樣，所以只能這樣。

    「師弟你這話是……」道覷真人有些聽不太懂，而再看道景真人的臉色，腦海里想著的，竟然不約而同的和他一樣了。

    道覷真人笑了：「若是師弟願意，為兄的命，你也可以一起拿走！」

    李小意笑了，道景真人緊繃著的臉也鬆弛了下來。

    這一刻里，大殿的緊張氣氛已經不再，而道景真人他們想的，則是真的以為，李小意是怕擔當起那份很多人都無法承受的責任和使命感。

    前任掌教真人，慕容雲煙就像一座不可撼動的里程碑一樣，必然會在崑崙的歷史裡留下極為濃重的一筆。

    李小意呢？

    他不知道，或許就如同那個人一樣，後人的記載里，李小意三個字不會再出現，即使出現了，也是一聲嘆息，或者是飽含哀傷的惋惜。

    他會在乎嗎？

    李小意重新抬頭，然後就在道景真人和道覷真人的注視下，走到了亦如雲海殿內的白玉石台上。

    整個崑山島的海域盡收於眼底，這裡生機勃勃，完全是一幅蒸蒸日上的美麗景致。

    道景真人欣慰的點了點頭，道覷真人同樣如此，注視著那個背影，眼睛裡流露而出的，只有信任和期許。

    道景真人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了一枚扳指，通體是用白玉雕琢而成，其內自有一宗的龍氣，正是崑崙無上權利的象徵，白玉龍扳指！

    李小意轉身，低頭看向了它，曾經的曾經，正是因為它，自己幾乎夢斷崑崙，命喪斷崖。

    然而就在今天，它居然又一次的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那個女人卻是不在了。

    李小意將其從道景真人的手裡接過，細細打量了一番，然後戴在了拇指上的那一刻起，也就意味著修真世界裡堪稱道門之中，最為古老的一個宗門，崑崙！迎來了它新的掌舵者。

    就是自己！李小意的手，自然而然的握緊了它，感受著它的存在，也在想著那個女人，矛盾的心裡，卻也於此時此刻平復了下來。

    因為他已經有了決定，這一天裡的人和事，這一天裡的心思百轉，都在戴在白玉龍扳指的那一時里，就此有了一個定論。

    「走吧，大傢伙還在宗門裡等著呢！」道景真人無比的寬慰，語氣里更是充滿了無比的喜悅。

    這些時日裡，壓在他心頭間最大最大的一件大事，總算是蓋棺定論，崑崙也迎來了新的歷程。

    就在慕容雲煙為崑崙嘔心瀝血的打下的堅定基礎上，他道景真人相信，李小意不會讓自己失望，更不會辜負所有崑崙人心中的那兩個字，崑崙！

    至於被眾人翹首以待的他，真的就會拋下所有，從此迎向溫暖而又沐浴人心的陽光，或者是背離陰暗冷酷的黑暗嗎？

    李小意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最為淺顯的一個道理就是，至少在他看來是如此，永遠不要把自己的希望寄託給別人，而這也是大多數人最願意犯下的過錯。

    因為那個人總會從你這裡索取些什麼，而你會為此付出極大的代價！

    至少他給了他們機會，至少他曾拒絕過，至少的至少，他心誠實意的這樣做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