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吟 第一百三十四章 恨

    看著他就好像看到了自己，鬼幽聖君的眼睛裡只有仇恨，可區區一個分身，根本不足以消解他心中的恨，只是一時的緩解。

    李小意走了出來，小心翼翼，靜靜地站立了一會兒，四周的金色藤蔓重新恢復到了原來的樣子。

    該入土的入土，變成枝葉的重修歸攏收縮，整個秘境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著。

    安靜的讓人害怕，不遠處躺著幾具殘破的屍體，相對比較，於得泉的運氣要好一些，至少還算完整。

    他走過去，看著可憐的胖子，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嘆息一聲然後擼下了戴在他左手上的儲物手鐲。

    再到紫寒那裡，一具不完整的女屍靈體，四分五裂，隨著靈氣的消散，正在逐漸的淡化。

    李小意相信，用不了多久，這女人就要完全的消失在空氣里，不留下一丁點的痕跡。

    厲鬼行最慘，連顆完整的頭顱也沒有，更別說屍身，這傢伙是完全被扒皮並抽離血肉，骨頭渣子都沒剩下。

    只有一柄白骨劍斜插在地面上，以及一副殘破不堪的護體寶甲。

    「這兩人真窮，連個儲物錦囊都沒有！」李小意這樣的想著，然後把這些散落的法寶歸攏到一處，老老實實的放置到鬼幽聖君的近前。

    還獨自沉浸在連綿不休恨意里的他，終於回過神來，眼中有笑意，極有興趣的打量著李小意。

    情緒的變化之快，讓他心裡一突，往往這樣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點喜怒無常。

    「你很好！」

    好半天鬼幽聖君只是說了這三個字，然後身形顯現，還是那個人，只是李小意的眼角，略微抽搐了一下。

    之前的幻象還歷歷在目，所以他沒搭話，自知不敵，卻還有一戰的勇氣。

    鬼幽聖君笑了，不是嘲諷，也沒有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居高臨下，而是衷心的誇獎道：「真的不錯。」

    「謝……前輩。」李小意猶豫著還是回了一句。

    「算了。」鬼幽聖君笑容變得有些苦澀道：「我們古神一族，所剩無幾，偌大的陰冥鬼域，已經沒有了我們的容身之處，能救一個是一個吧。」

    原來眼前的鬼幽聖君也是古神遺族，李小意望著他身後的巨大金藤，沒有說什麼。

    因為他知道，自己本不屬於這裡，對於古神遺脈，所知太少，說多錯多，不如不說。

    鬼幽聖君則是會錯了意，以為對方在恐懼自己。

    「我所剩的時間，並不多了，殺你也無濟於事，之所以苟活至今，是因為我不想，也不敢死，總要有人，要為此付出應有的代價。」

    開頭時，還是語氣平淡，後面的話，則讓他的眼神，再一次變得凌厲起來。

    而這話也說的太過決絕，甚至有些不惜一切代價的意味。

    李小意沉默著，並沒有規勸，因為他恨過，所以明白仇恨會給一個人帶來怎樣的變化。

    他不再是從前每日清晨有一個熱乎饅頭，就能歡喜一天的單純少年。

    也不再是追在富家子弟身後，點頭哈腰當一條哈巴狗。

    其實他早該醒悟，從他還是孩童時，親眼看了那麼多餓死的同齡人，看著別人冷嘲熱諷，吃著殘羹剩飯，每日為一日三餐而愁眉苦臉時，就應該明白，這個世界本就殘酷。

    沒有人會平白無故的為你買單，沒人會毫不猶豫的對你好，一切的一切只是因為你還有價值。

    踏入修真的那一刻，讓他真的誤以為，我命由我不由天，這是一錯！

    踏入崑崙的那一天，天真的他，以為從此有了依靠，這是二錯！

    踏入試劍會大比那一時，勝利沖昏了他的頭腦，讓他迷失在讚揚和崇拜里，這是三錯！

    踏入崑崙小隊的那一日，是權利的欲望，讓他忘記了自己是誰，這是四錯！

    最後的最後，跌落，從所有的夢想里墜落，讓所有的希望都成了泡影，然後毫無痕跡的碎了。

    這一切的一切，他都經歷過，為了宗門，他白了頭髮，為了她，刀山火海他也願意一闖。

    換來的就是此刻的自己，李小意低著頭，然後又抬頭，這一刻他是成熟的，說了一句言不由衷的話。

    「我可以和你一起。」那一刻，他眼中的恨意是真的，那一刻他的表情卻是假的。

    因為他知道，鬼幽聖君根本不可能答應，從他護著古神遺脈的做法就能明白。

    然而他想錯了。

    鬼幽聖君竟然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一個「好」字出口時，他的心頓時就涼了半截。

    「不過不是時候。」鬼幽聖君又是說著，盯著李小意的眼睛，看到了他心裡的恨意連綿，明白古神遺族活的艱辛。

    但他是神族鳳之一脈，如果給他足夠的成長空間，這就是一枚含有劇毒的果實，誰咬誰死。

    那個人只有他能有希望擊敗，所以鬼幽聖君願意給他一方淨土，讓其茁壯的成長。

    而這所謂的淨土，對於古神遺族來說，不需要一個太平無事的陰冥鬼域，一個「亂」字才是它的真諦。

    鬼幽聖君再一次笑，居然能找到一位鳳族遺脈，這些年的煞費苦心與隱忍，也就夠了。

    所以他笑，所以他意氣風發，即使知道自己最後的結局，依舊為此興奮和高興著。

    「你可找到了凰？」這話問的很唐突，李小意並沒有任何的準備，不言語的搖頭。

    「你一定要找到凰，殺了她，或者讓她殺了你！」

    這話鬼幽聖君說的很認真，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

    「煉獄鳳凰，是你們一族的最終進化，也是唯一能夠殺死鬼皇的手段，取她的魂魄，或者讓她取了你的魂魄，繼而化二為一，成就神體，你必須要這麼做！」

    鬼幽聖君眼神凌厲，神色肅穆，並要李小意以自己的心魔起誓，還有以古神一族的命運起誓，他必須這麼做。

    這又是一個他所不知道的秘密，沉默的人會知道很多不知道的事物，就是此刻，李小意感同身受的起誓。

    鬼幽聖君點著頭，沒有什麼信任不信任，從他讓李小意起誓，就是一種不信任。

    更何況他明白，藏有鳳凰一族血脈的他，早晚要面對鬼皇，這是鬼皇必須要做的事情，也是李小意最終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