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竹棚里,聽著菩提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李修元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面前煮著一壺靈茶,怔怔地看著菩薩也不說話。
山中修佛不知歲月,他也不知道會在這一刻將山上的三面佛,修成三世佛。
倘若沒有修成,他估計自己會一直修下去,聽著山下的晨鐘暮鼓,看村莊的春風秋雨,忘了時間的流逝。
總有花開月圓之際,只是他不知道還要等上多久,修上幾十或者是百年。
看著前面的少年,菩薩沉默了很長時間。
她沒有想到,自己原本就沒想過這傢伙能修成三世佛,所以才遠出雲遊,順便將兩個貪玩的弟子找回來。
卻沒曾想到,李修元再次給她一個驚喜。
「菩薩,為何弟子試了十年,也無法穿過那片迷霧,往山下的村莊而去?」
在菩薩的面前,李修元終於將在心裡憋了不知多少年的疑惑問了出來,然後扭頭往山下望去。
卻見迷霧比往日更濃了一些,已經濃得他再也看不到山下的寺院和村莊。
恍若真的就是天上人間的距離一樣,伸手無法捉摸。
菩薩看著他淡淡一笑,伸手端起靈茶喝了一口:「那是山下,卻也是人間......你是身化大佛,才能看得見他們......」
「啊......」李修元聞言一愣。
隨後才想起來為何憑自己的修為,無法穿越那重重迷霧。
原來一眼的距離,便是天上人間。
那麼,身在天上修
佛的自己,又如何能跟菩薩一樣,走下雲端往人間而去?
想到這裡,他只好問道:「那麼菩薩,弟子究竟在此修行了多少年,現在回去,還能踏過那天路嗎?」
「不多,還不到百年。」
菩薩淡淡地笑了笑:「百年很長,足夠人間發生很多事情......只是,有些事情卻非你所想的那般,想想你當年在忘川之上站了百年的光陰......」
只是一句忘川,便讓李修元安下心來。
當年身入輪迴,在忘川之上的百年光陰,即便過去了這麼久,在他心底卻沒有忘卻。
既然菩薩說耽誤不了自己的天路,他也就鬆了一口氣。
菩薩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不知你師徒心裡想什麼?明明在此修佛飛升,不用再去那天路上折騰。」
「可是偏偏忘不了家中的爹娘,山下的徒兒,跟須彌山的因果......」
說到這裡,菩薩忍不住看著他埋怨道:「你可知那須彌山,並非真正在須彌山,只是一個名字而已?」
菩薩很想告訴李修元,便是他再修行千年,怕也無法跟那座真正意義上的須彌所抗衡。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便是菩薩也有些感傷,為李修元放棄前往佛國而感到可惜。
李修元收回望向人間的神識,靜靜地回道:「弟子知道,須彌山是名須彌山,即便如此,那也是弟子的因果。」
因果不空,他神海中的玉碟最終便無法為他所用,
這是老道士告訴李修元的秘密。
守著天地間最為神奇的玉碟不能用,那比錦衣夜行,更讓他難受。
這可不是扮豬吃老虎的事情,而是他之前不知攢了多少靈藥,都讓玉碟空間吞噬了。
自己在時間的長河裡過去了千年,倘若那些靈藥都成活了......
光是這些靈藥,應該說是神藥,就不是他能想像的事情。
李修元的神情很平靜,說道:「弟子在時間長河裡經歷了千年,就是為了有一天能踏破天路,去了結那一番因果。」
菩薩聞言淡淡一笑:「也行,我倒是忘了一件事,你現在可是走在成聖的路上,身懷諸多法則之力。」
說起聖人,論到法則,李修元頓時想起來被自己斬於天將台的老人。
也不管面前的菩薩願不願意為自己講解,指著菩提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了起來。
「看在弟子修佛百年的份上,衣菩薩為我說說聖人的事情,為何說弟子之前斬的那老人,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聖人?」
菩薩不知道李修元要做什麼,眉頭微皺,輕輕地搖搖頭。
伸手替李修元添上靈茶,靜靜他說道:「這個道理現在不能跟你說,就是你師父,只怕也得等到你了結了須彌山的因果之後,才會告訴你。」
「原本你有一個立刻得知這個道理的機緣,可是你放棄了,如此......只怕你要再等百年,甚至更久,才能明白。」
這番說出,菩
薩的語氣很溫柔。
如二月的春風細雨,無聲地滴在李修元乾枯的心田,讓他絲毫不覺得難過。
在他看來,有些道理恐怕真等自己走出須彌山之後,老道士才會為自己細說。
求人不如求己,還好,他有一個厲害的師父。
便是今日的菩薩不為他說,來年總會有一天,那個不怎麼靠譜的師父,也會告訴他。
想到這裡,李修元淡淡笑道:「多謝菩薩召我來此修佛,讓我想明白了一些之前想不通的道理。」
「你想明白了什麼?說來聽聽。」
從當年的大唐,到後來的東海帶走花椒和玉仙兒,菩薩一直看到眼前的少年。
聽說他心有所感,當下忍不住問道:「我想告訴你內心的想法。」
李修地呵呵笑道:「對於人間的眾生來說,便是天上的諸佛,也有睡著看不見人間的時候。」
說完這句話,伸手自風中招來一片跌落枝頭的菩提葉,一片葉子遮住了他的臉。
有些感傷地說道:「一葉障目,看不見人間。」
......
菩薩將這句話翻來覆去念了幾遍,臉上一會是歡喜,一會又是悲憫之意。
最終卻沒有跟他繼續討論關於佛法的道理。
從這一刻開始,紫竹林的山前多一尊三面佛像。
對菩薩來說,可以讓花椒和玉仙兒一邊看山下人間的眾生,一邊看眼前的三世諸佛,想想也不錯。
關鍵是,李修元替當年的金剛了結了修佛的宏願。
想到這裡,菩薩
忍不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跟他說起了時間長河裡的舊事。
「當年你帶著徒兒,於大唐的三江交匯處走了一回,那個胖和尚窮一生之力,也沒能將那大佛修完......」
李修元聞言怔了怔,他沒有想到菩薩竟然跟他聊起了時間長河中的某一個片刻。
想著那年帶李白出遊時的經歷,想著那個胖和尚便是涅槃之日,也沒能看到大佛完工之事。
不由得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跟菩薩喃喃回道:「與天比,人力終有窮盡之時......弟子若不是借了菩薩的力量,怕是再過百年,也修不完這佛。」
菩薩點了點頭:「於人間的修士來說,有念想,他們才會有修行的動力,否則跟芸芸眾生又有何分別?」
說完揮手間,露出了沉睡中的花椒和玉仙兒。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只可惜,你修佛完成之日,她倆卻在外瘋了一圈之後,回到這裡沉睡了起來。」
李修元默默地望著沉睡中的兩人,只好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無可奈何地苦笑道:「不見也好,省得她惦記著弟子......等她們醒來之後,告訴她烏鴉已經化形,小蝶兒過得很好......」
將要臨別,李修元雖然有萬般不舍,卻也只能跟菩薩囉唆了一大堆廢話。
最好取了三把金劍出來,遞給菩薩。
菩薩一愣:「一把就夠了,給花椒吧......這剩下的二把又是什麼意思?」
李修元淡淡一笑:「剩下的給我師兄,師妹,請菩薩抹去上面的煞氣,如此他們以後用起來,也不怕。」
說是請菩薩抹去金劍上的煞氣,李修元卻是玩了一個小心眼。
這煞氣他自己就能用佛門的涅槃之火抹去,只不過,好不容易遇到菩薩,他又不好提出什麼額外的要求。
只要替師妹要一個人情了,想想也不算過分。
菩薩聞言淡淡一笑,伸手自玉瓶里拿出柳枝,往三劍上滴了些甘露,又將其中的兩把還給他。
微笑道:「那便少一些殺氣吧,難得你還能惦記著花椒......為何不給玉仙兒一把,她不也是我的徒兒?」
李修元搖搖頭:「她有一把寶劍,再說她是菩薩的弟子,自然輪不到我來操心。」
收起桌上的金劍,不等菩薩再說什麼,李修元又多了一嘴,將春天打算釀靈酒的事情說了出來。
眼睛卻盯著紫竹林,想從這裡帶些寶貝回去。
如此一來,誰知道他最後用黑風沼澤中的靈泉,能不能釀出一瓮仙釀?
說到最後,李修元笑道:「弟子保證給菩薩留下一瓮,下回再遇到你的時候奉上。」
菩薩聞言淡淡一笑,揮手自山間取來幾枝春天剛剛生出來的紫竹嫩葉,放在李修元的面前。
笑道:「只是一片竹葉,能有什麼神效?」
李修元收起竹葉,淡淡一笑:「不試試,怎麼知道能不能釀出一瓮讓人迷醉的仙釀?」
菩薩也不再糾結
此事,而是叮囑道:「你在此間的一切,除了你的師父誰也不能說,莫要泄露天機。」
菩薩說的天機,卻是李修元明明可以飛升往前佛國,卻偏偏欲要前往須彌山的秘密。
在李修元看來,卻是菩薩不許他向世人透露紫竹林所在之地。
當下淺淺一笑:「放心,弟子絕不會將這裡發生的任何事情,說給天雲山的師尊。」
菩薩揮手笑道:「祝你踏天路上,看盡世間的風景,去吧。」
一陣清風拂過竹林,菩提樹再次發出了沙沙的聲音,要跟修佛不知歲月的少年告別。
三面佛輕輕地皺了一下眉頭,仿佛在說:「這個傻子,連天大的機緣也敢放棄。」
菩薩望著面前空空的竹椅,輕輕地彈了一下手中的金劍,微微一笑:「你倒是一個好師傅。」
......
大亂之後的天雲山漸漸恢復了寧靜,人們雖然依舊會談起天將台上的大戰,卻也無人去打那座山的主意。
此山眼下連藥尊、元尊也上不去,除了藏書樓的老人。
關於天將台以後的用處,三人連上納蘭若玉一起,也沒想到一個好的使用法門。
最後決定,等掌教帶著平安、小靈兒回山之後,再議。
陳天恩坐在搖光殿裡,對著面前的琴台發了很長時間呆,不知多了多久,才跟自外面淋雪回來的納蘭若玉撒起發嬌來。
跳下琴台,上來拉著納蘭若玉的手,搖晃著問道:「師尊,我師兄何時才會
醒來?」
坐在一旁叮叮咚咚彈琴的孟小玘,聞言停了下來。
跟著問道:「師尊,師兄醒來會不會給我見面禮?」
納蘭若玉看著兩人笑道:「我估計,他正帶著蘿蔔青菜踏雪而來。」
......
註:須彌非須彌,這是一個嘔心瀝血的故事。
下一卷神魔紀,才是李修元直面這個非須彌的因果,故事太長,我不知道能不能堅持下去。
請各位支持一下手中的票,謝謝。
。頂點手機版網址: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33s 3.683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