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小子,正兒八經的血神子舍奪你都能頂得住!不得了不得了!簡直聞所未聞啊!看來這幾年不見,你成長了不少啊!哈哈哈!」
李凡一醒過來,耳邊就是玄天唧唧呱呱得叫喚,眼前就是銀葉子閃來閃去,吵得不行。他想四下扭頭瞧瞧,卻感覺全身劇痛,動彈不得, 試著用瞽觀法元神搜索,但卻頭疼欲裂,好像有人拿鋼鑿撬他腦殼似的,酸爽無比,只能皺著眉頭忍著。
「別亂動了,我瞧過了,雖然血神子被誅滅了,但你全身經脈,三焦內腑都給攪得一塌糊塗,皮肉筋骨又被天雷打得外焦里嫩,虧得你還有煞氣和三花吊著命,尋常人早就血潰了。
說真的,這次可是真兇險啊,小姚的悟性但凡差一點學不會太陰劍訣,都不能把血神子逼出來。那傻婆娘若是差一點擺不開劍陣,也要讓它逃之夭夭。當然你小子也確實是耐干, 居然能和元神法的宗師糾纏這麼久的,哈哈哈!看來我劍宗這一批新人, 都是命有天佑的!這是要否極泰來,時來運轉了啊桀桀桀!
不過,你這道體毀成這樣,其實可以考慮兵解了。我不是嚇唬你啊,和血神子硬扛太冒險了,萬一被污穢了元神,真的有隕落的風險。現在你神庭也被血誅印封,若是那法王本尊找過來誅你,就乾脆點溜吧,別捨不得一具臭皮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懂不懂得!反正飛渡之法我傳給你了,至少太煞劍胎還能保存下來的。」
靠啊,給點信心好不好!把他往土裡一栽,春天就又長出來了!
不過現在李凡嘴都張不開,體內還殘留大量血籙神劍的劍力,確實也沒法調用道息修復靜脈,更別提運功療傷了。而且如今神識也被封了,他也沒法用分身行動,只能躺在馬車裡昏睡。
但好在血嬰似乎能消化重創了李凡神庭的血籙神劍劍力,就和兔子啃蘿蔔那樣消化,不過只能吃一點點, 估計遇到血神子它也是被秒的份……
不過一點點就夠了。正好之前李凡把大葫蘆里的黑白煞氣灌了一半, 將體內這些太素道體都吐出來了,也省得它們趁機造反, 作妖奪體了。。
好在這些太素道體也經歷了驚心動魄的一天,差點沒給滿屏幕的血籙劍光削死,這會讓一個個安穩的很呢。
於是李凡可以專心養傷,用歸虛元嬰手持太煞劍胎,把血籙神劍殘留的劍力擊碎,一點點餵給血嬰魔偶消化。
如此一絲一絲,一劍一劍得吞噬神庭之中血神子殘留的劍力。理清了神庭和經脈的暗傷,李凡才能一個土豆栽到地里,用玉清之法修復道體,原地復活。
但這個過程只能慢慢來,歸虛元嬰反覆入陣,破除神庭中血籙神劍所化的地水火風四劍陣。還要給時間讓血嬰消化。
因此這期間李凡時不時會清醒過來,偶爾是玄天劍意,偶爾是李無垢,偶爾是之前他隨手救下的朔方軍隼兵青年過來照看他的傷勢,幫忙換藥。
於是被馬車顛得時睡時醒的,李凡也逐漸搞清了他現在的狀況。
他們北辰三人組突然殺出,殺翻了屠耆王。朔方節度使張濟也耗盡炁力,換了右賢王一條命,現在胡虜兵馬一時驚恐大亂,失了分寸,暫時敗退了。
朔方軍抓住這個時機突圍,在李無垢的護衛下撤軍。
李凡現在幾乎是廢人一個,李無垢用粗糙手藝給他包成個木乃伊,就和其他傷兵一起用拖車運送。
姚玄洲則因為強行用太陰劍訣救了李凡一命,但他也被太陰劍力反噬所傷,再加上連戰的損耗,還有之前修煉太煞劍胎失敗的內傷,現在一齊發作,便找了個馬車,蓋上法旗帷幕,圍得和燈籠一般,一個人入定閉關,暫時也沒有辦法出手了。
李無垢雖然打得滿身血,但她仗著四把寶劍,還有玄天劍意指點,和李凡吐出來的一堆道體在旁支援。尋常一兩個同境界的妖魔倒也不虛的。
而且還好胡虜這次,也確實是被冷不丁死了一堆胡王的情況嚇到了,也沒人還敢再來追擊送頭,於是朔方軍殘部一路艱險,最終還是有五六千人,從北原回到朔方鎮。
此鎮就是一座孤懸於陰山山口的要塞,看得出曾經也是可以雲集仙宮重兵的大鎮,但如今多年缺少修繕補充,已經今非昔比,更無法和天兵軍的霸府城相提並論,兩萬大軍只回來五六七,幾乎就是家家死人,到處都傳來壓抑的哭聲。
李凡有煞氣和長春丹回血,到朔方鎮的時候已經能坐起來了,但還不能下地行走,而姚玄洲也還需要調息療傷。
於是那個少年隼兵就把他們一群病號接到自家院子裡住。
這少年名叫張翔,算起來也是那節度使八竿子打得著的親戚,不過現在家裡只剩他一個了,倒也空曠。李凡就坐在院子裡養傷,順便照看姚玄洲閉關的馬車。
因為張翔哨探立功,再加上朔方軍為了突圍,需要提升所有士兵的功力,他也算是因禍得福,得了一枚神罡丹,一番歷練的積累,很順利得成就金丹境界了。
「呵啊!九重罡拳!」
此時張翔就在院子裡練功,才逃回朔方鎮也不休息兩天就練上了,大致是先熱個身,快速往返跑,然後掄起一柄鑌鐵大刀輪舞,把百斤的石磨舉起來拋擲,接著全身綁上沙袋打拳,扎馬步,一煉兩三個時辰,全程維持九重罡拳暴肌肉的狀態,煉完後給全身擦上藥酒,這才卸力收功。
李凡一邊旁觀,一邊翻閱張翔給他的罡拳拳譜,也看明白仙宮一脈是這麼回事了。
仙宮的外丹和功法是分開的。
這罡拳就是古仙宮的一門最基礎的鍛體之法,日夜打熬筋骨的擼鐵工夫,可以把全身上下煉得如鐵似鋼,磨鍊的越久,罡拳能激發的身體潛能也越強大。而如果再配合上等神獸的靈食仙材滋補,還能把身體進化得和那些神獸一般,具備超凡的神力。而且還有諸如斗部,雷部的秘笈配合,可以百倍激發出各種上古血脈之力,獲得無窮的威能,這些上乘功法哪怕不獻祭賭命,威力也不遜於十幾二十重罡拳的。當然罡拳能煉到四十重,也是這門功法的特色,此功流傳極廣,也正是因為強化幾乎沒有上限,足以毀天滅地的特點。
但總之這一類的古仙宮功法,都是純粹為戰鬥設計的,本身並不能延年益壽。因此仙宮才又開發出築基丹,神罡丹,神嬰丹的外丹來供王侯將相續命。因此仙宮的境界修為和實際戰力是不能簡單等同的。
有的人,比如張濟,張翔這樣,每天煉功擼鐵,幾百年如一日沙場磨鍊,那就算只靠外丹續命,也能開出四十重罡拳,魔神妖獸哥嗶拉什麼的隨便秒,一拳毆死不在話下。
但有的人,整日花天酒地,荒廢武藝,沉迷雙修,那動起手來,自然是被人一劍殺的繡花枕頭軟腳蝦。
因此並非仙宮的功法就不能打,只不過仙宮的天兵,如今大都是世代軍門仙閥,自然沒有以前一窮二白的時候那般勤勉刻苦,搏一個功名的動力罷了。
相比之下,玄門就純粹是煉炁了。因此玄門許多掌法劍法,就完全是本門煉炁功法的衍生和輔助罷了。如果沒有玄門秘傳的氣功和身法,那這些掌法也發揮不出多少威力來。
這樣一看,神主開發的霸體,神罡體,武神體這一條體系,倒是把兩邊融合,性命雙修的完美功法了。在練武的同時,依然能增長修為境界和命數,並且保持著極強的戰鬥力。從坤國神教精兵的戰力碾壓仙宮宿衛就能瞧出功法的優勢。
只不過霸體功法是內外兼修,不止煉體,還要煉炁配合內功心法,上手的難度依然還是很高的,而且同樣需要勤習苦練,再加上神教論功行賞的體制,因此霸體功也更吸引那些出身低微,只能行走江湖的武者俠客,抑或資質高過凡人,卻又不足以拜入玄門的左道散修。
而邊郡的普通軍人,資質資源都還差些,又講究戰場實用和配合,因此大頭兵們依然還是練習罡拳這種樸實無華的招式為主。
李凡看張翔這小伙子一路幫他換藥,人也挺刻苦的,而且每天還煮好多妖獸肉送來獻殷勤。
於是閒著無事,李凡便把從蓬萊那搞來的古仙宮斗部功法拿出來,傳授給他。
張翔也不笨,他只是起點太低,出身卑微,父兄都死在戰場上,靠著同鄉接濟,從小參軍賣命,大字不識得幾個,根骨也沒有那些道子們那麼驚世駭俗罷了。但論及勤學苦練的根性,還有沙場歷練的膽氣,他是絕不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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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仙宮的煉兵之法,很明顯就是為他這樣的人設計,李凡只是點撥幾句,教了張翔修煉所需的基礎口訣,認了運功的經脈氣穴和技巧,後頭就讓他自己在罡拳鍛煉的同時,參照斗部功法修煉去了。
在指點張翔的時候,李凡又意識到一點。
鬼駭手和罡拳,其實有些運勁的類似之處。罡拳是把武士自身的潛能壓榨出來,而鬼駭手也是如此,是把所有太素道體的潛能,一齊壓榨出來。只不過罡拳是比較完整的一套煉體之法,而鬼駭手只有一招一式而已。大概是山主以前做山賊的時候,和古仙宮的天兵們偷學的吧……
「清月道友,你修養得怎麼樣了。」
李無垢騎著長滿腦袋的太素怪獸飛下雲頭。這奇美拉似的怪獸,正是李凡吐出來的諸多太素道體集合體。這些傢伙在李無垢胯下倒還蠻安穩的……
「還行吧,我想再有三五天,就能清除血神子的影響,運功療傷了,姚監院還沒有出關,不過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李無垢把采來的雪蓮和一堆妖獸血肉交給張翔去熬治,與李凡說道,「我最近協助朔方軍在四處警戒,發現又有妖族斥候出現在藩鎮附近,還殺了一個元嬰境界的,這麼快就重新追回來,我看怕是那大單于回來了。只怕不久之後,胡虜的大軍就會殺到。不如早做打算,在被圍城之前儘快南行避一避。」
李凡皺眉,摸摸額頭,「是奔著我來的?不就滅了他一具分身和四個化神手下麼!這單于怎麼這么小心眼!」
李無垢欲言又止,「……」
玄天劍意也從窮奇腦袋上飛過來加入討論,「你這樣子,短期內要康復是不可能的了。還頂著血誅印,能逃到哪去?而且朔方軍孤懸塞外,和胡虜是幾百年的死仇了。單于絕不會因為死了幾個手下就放棄這個大好機會,反應過來肯定要集結大軍來攻,破關屠鎮的。
依本座看來,最穩妥的方法,還是去找具軀殼兵解了,然後你們三個各奔東西,這樣我北辰劍宗總有一脈能傳承下來。」
李無垢一陣皺眉,「你這老頭,怎麼老是說些喪氣話,劍宗什麼時候逃過了!你真的是劍宗『物』化的前輩?血神子又算什麼!我們不是幹掉一個了麼!」
玄天卻也不生氣,「以前劍宗高手雲集,而且對手都是些垃圾,打得過幹嘛要逃!現在不逃能行麼?從一個血神子手下生還,說出去就夠你們吹的了?你們是沒親眼見過,當年老子和神教的教主動起手來,那是真的血海滔天!成千上億的血神子一齊涌過來!鋪天蓋地的!你見過老子到處和人吹麼!
聽我說,現在你們才剛入門,本事太淺,沒到化神境界掌握劍意,是沒法和血神子正面硬拼的!把我教給你們的兵解之法都記好了,一看情形不對就使出來!千萬別猶豫!修行嘛,轉個兩三世稀鬆平常的事,不丟人!」
李無垢也是無話可說,只好看看李凡,「你說呢?」
李凡也不由沉思。
其實玄天劍意和神教鬥了這麼多年,對雙方都知根知底,他作出的判斷,應該是非常準確可信的。但現在尷尬的是,那單于都沒現身,就望風而逃,未免太膽怯了,可糾結的是,對方真若是現身了,又哪裡還逃得掉呢?
李凡猶豫著道,「其實我還有一招大的,但是浪費在區區一個單于身上有點虧,而且一旦用出來,我也不知道自己頂不頂得住……」
李無垢現在已經麻木了,「區區單于……算了,總之我先去通知朔方軍,把他們的家眷先組織起來,撤往關內好了。」
見李無垢飛走,玄天劍意傳音說道,「清月,你雖然氣數昌恆,天命庇佑,但不可能運氣一直那麼好。
世人都說我玄天劍祖天下無敵為所欲為,但當初我也有拋下同門,狼狽逃竄的時候,只不過我苟延殘喘到神功大成才來報仇,當年的仇家都被我殺絕了,才沒人知曉這些事情罷了。
這麼簡單的道理,想必也不用我多說。清月你的修為我也放心,但你得記得,這世上第一批死的,永遠都是那些心比天高,自以為是的蠢貨。
我再帶著你這些分身去北邊偵察一陣,若是那神教的確實真身到了,第一時間滅殺了它們,你應該能有所感應吧?到時候你可得當機立斷,不要再捨不得一點修為了。反正太素道重新煉起來也很快的。」
李凡沉默著點點頭,看著銀葉子又貼到奇美拉頭上,駕著這些道體往北方去了。
果然這次,得逃跑了麼,夾著尾巴……
正出神之間,突然李凡好像聽到了雷聲般的轟鳴,和打炮似的。他還以為是月魄不滿了,後來發現不對,月魄也在劍匣里修養呢。聲音是從鎮子裡傳來的。
「這是這麼回事?」
「哦,是夔牛鼓,」張翔端著亂燉的雪蓮肉湯,過來給李凡餵食,解釋道,「仙尊時候的規矩了,夔牛鼓聲震百里,若是發現妖魔入寇,就要擂起戰鼓,點燃烽火,傳訊九邊,召集八幡仙軍護我山河。
不過好久沒外地人來馳援了。以前北平,靜塞兩家還會守望互助,這次……唉……只能靠自己了。哦,仙師您先吃著,我得去點卯了。」
李凡點點頭,接過碗,就看著張翔翻出一身祖傳鐵鎧自己穿上,然後取了一桿長矛一柄腰刀要去上陣了。
「喂,張翔,這個給你。」李凡想了想,摸出桓家魚槍剩下的鐵槍頭遞給他,「北伐軍的東西,物歸原主了。」
「謝謝仙人!我一定多殺幾個胡虜,不辜負您的期望!」張翔拜了李凡一下,就接過槍頭,給自己的長矛換上,風風火火得衝出院子向操場狂奔去了。
李凡望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
「唉……老子……不想這樣逃啊……系統,你還有沒有招?」
『打兩發軌道炮幹掉那個痰盂怎麼樣?』
「恩?做得到嗎?」
『做不到,開玩笑的。』
『天上可沒有軌道炮,而且要對付玄天劍意描述的那種規模的血神子海洋,至少也得調用grb伽馬射線暴照射地表,這會導致區域性物種滅絕,動靜太大了幾乎肯定會被發現的……我找找看還有沒有其他東西……』
……淦,或許現在還是逃了對大家都好一點……
於是李凡喝著雪蓮燉肉湯,聽著夔牛鼓隆隆的鼓聲,蕩漾向南方去。
只看見天邊連綿的群山上,烽火如滿天繁星,點燃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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