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隸久經戰陣,深諳兵法,不知您覺得這次朝廷討伐魔教,雙方勝負幾何?啊錯了錯了,應該是小勝,中勝,還是大勝啊?」
「呵呵呵,禺侯說的正是,我天兵雲集,猛將如雲,此戰必定大勝無疑,無非是贏得多一點,贏得少一點的問題罷了。」
鍾慧臉頰微紅,作酒醉模樣,用玉著沾酒,在案台上寫寫畫畫道,
「前次神教入侵,兌州西軍就遭過一次打擊,十絕陣後四大都護府本已名存實亡,朝廷又多徵募西兵入關,補充安西將軍的行伍,這次玉,泉兩州丟得雖快,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神教一路勞師遠征,打到涼州城下,大概也當耗盡銳氣了。屆時我仙宮大軍雲集,三軍效力,將士用命,令行禁止,自然勝負可期,大事可定。」
「高啊~~高!太高了!」
李凡翹起大拇指,又給他加了一盅,真不愧是當官的,喝醉了也能脫口而出一堆廢話,說了等於屁都沒說……
「只是神教興師動眾而來,十絕尊主雲集,不知道如今這位統兵的鄧州牧又是什麼修為,對上十絕陣,卻該如何應付啊?」
鍾慧笑著搖手道,「鄧州牧,呵呵,鄧范籌畫有方,長於兵事,平震州時我居帳中,他出陣外,最利害的本事是依山設守,就地屯田。此次太傅點他為將,就是專門去指揮先鋒,屯田備戰,靜候大軍集結的。
屆時要抵擋魔教至尊,剷除那些邪魔外神,自然還要嵩山九宮之主親自出手。禺侯無須憂慮,我這裡透一個底給你,此番雲台峰之會,嵩山二老就要號召玄門群英,並立西進,同魔教再會兌州,然後以此番大戰各派的功績,重定九大玄門的排名呢。
雖然峨嵋不在了,但玄門依然高手如雲,又是將來的氣數之爭,怎不盡力用命?而魔教尊主早就折了前任教主和大力法王兩個尤其辣手的,實力大損,此番鬥法只怕連十絕陣都湊不齊了,有何懼哉?哈哈哈!「
「啊對對對,哈哈哈。「
李凡也陪著乾笑,心裡嘀咕,也不知道到底是神教保密工作做得好,現在也沒把西域魔獸大軍的消息透出來,還是鍾慧這崽子在這耍酒瘋逗他玩呢。
但以玄門的傳統,打神教,過大劫,掙排名,聽著是挺帶勁的,可是他為啥老覺得,這事情可能沒有那麼簡單呢?
而且神教那邊,段家的教主在明知己方折了兩個悟道的情況下,依舊悍然率領西域的大軍發動入侵,不是缺心眼嗎?倘若沒有點底牌和勝算,誰信啊。
「不過想不到這才短短十年,三大派又要大舉興兵,廝殺一場了,這天下真是越來越亂了。不知太傅近況如何,如今能平定天下的,唯首陽公不作他想啊。」
鍾慧也知道李凡肯定要來問的,笑著安撫道,
「禺侯心繫百姓,忠於朝廷,是大大的忠臣,太傅一直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呢,您只管安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等雲台峰會時自見分曉。」
一點都問不出來可還行,不過也難怪此次在三垣做事處處掣肘了,沒聽人家說麼,一直看在眼裡呢……
「既然如此,我就敬候佳音了,對了,最近開河的時候,有役卒告訴我發現好多耗子精,天子腳下居然有妖怪成精,這種事我也是聞所未聞,也不方便插手,特來告知司隸。」
「竟然如此?許是三垣人口太多鬧了鼠災,慧也是才接手司隸衙門,確實不大清楚,多謝禺侯相告,我就安排心腹,仔細查探一番好了。」
鍾慧這個司隸校尉還有其他差事,要大搜三垣,捕殺車騎將軍餘黨,說白了就是把公卿一家老小的腦袋鍘下來震懾京畿,所以小酒喝到了就可以了,趁著酒氣未散就去抄家了。
李凡這邊得了鍾慧一紙手敕,便也把自己的章一蓋,然後叫校尉麾下的金吾衛們手持五色棒一陣亂打,將京內的百姓驅趕出城。
唉,罵就罵吧,十絕陣的威力有多大他是親眼見了,可賭不起。而看鐘慧對耗子的事情似乎是真沒啥反應,大概確實是因為他才接替司隸校尉之職,希望他能記在心上,防患於未然吧。
李凡這邊和鍾慧通了氣,正飛去城外安置民夫,突然鼻子一動,聞到一股妖味!
是耗子?不對,是別的東西……哦,原來是阿茂……
阿茂來到三垣了,他身邊還跟著兩個美艷女侍,一個穿白裙,一個掛青裳,兩個妖精明顯是剛得了某種大福緣的助益,修為暴漲,突破元嬰,化成人型的妖族,此刻身上妖氣未散,魅意難消,走起路來搔首弄姿一扭一扭,不管見了什麼,都哈哈哈,嘻嘻嘻,大驚小怪得嬉鬧,把阿茂也煩得撓頭。
李凡也是嘆口氣,看來阿茂又把那兩條蛇妖說服了,唉,真是不出所料……恩?蛇妖?
李凡眼珠一轉,掐指一算,心裡有了個主意,立刻搖身一變,化作李藥師的模樣,騰雲落下,咳嗽了一聲。
「啊!島——主——!」
阿茂感情迸發,衝過來把鼻涕眼淚摸到李凡的袍子上。
李凡也是嘆了口氣,「阿茂,你吃苦啦。」
「不苦,不苦,嗚嗚嗚……」
阿茂發泄了一陣才緩過來,從懷裡摸出面鏡子,又把身後麵條一樣軟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兩個妖精拉起來,
「島,島主,這三位是我的道侶,和您分別後我在桓家修行,後來蓬萊把我捉去……」
李凡微笑著聽著,飛快得瞪了一眼那鏡子,須彌寶鑑反應過來,趕忙把鏡中倒映出的『李凡』,修改成『李藥師』的模樣,不敢再作。
「我已知道,你逃出蓬萊之後,被三霄派囚禁十年……「
「哦,那倒也沒有十年那麼多,「阿茂鬧鬧頭掰著手指數起來,
「其實逃出蓬萊以後我遭了海難,先是被朱家村的紅娟姐搭救,後來遇到兵禍,被鳳凰寨的女大王劫去,三個大王都要逼我做寨主,好不容易逃出來以後,幸得徐家劍莊的女俠所救,再後來又被女賊賽紅塵迷暈,差點被賣到青樓,結果半路又給個妖道姑劫去陪她煉丹,等我逃出她的洞府,正巧遇到林娘子比武招親……「
為啥你有這麼多獨特的個人支線啊靠!而且聽起來只是從一個溫柔鄉轉戰另一個溫柔鄉,過得一點都不苦啊草!
「哎哎哎,好了好了,這些以後有機會再聊不遲。「
李凡揉揉眉頭,掃了一眼那兩個妖精,」你們又是什麼來頭,居然有命能在中原化形。「
被神識一掃,那兩個蛇妖才立起來,又是骨頭一軟,五體投地趴在地上磕頭,
「神君明鑑!我叫小白,她叫小青,絕無加害公子之意!「
「是啊是啊!」
「我們原是仙宮的貴子豢養的靈寵,一直在府中長大,從不害人,只是後來小主人入玄門修仙,不能帶我們這些妖精,女主人又嫌我們模樣可怖,就扔到外莊養著。後來見小主人把我們忘了,還打算殺了我們,扒皮取丹入藥,這才逃出來的!」
「就是就是!」
「此次我們在山中化形,多虧了公子相救,助我們一臂之力才能度過雷劫,化成人身,正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小白小青早已經是公子的蛇了,豈敢有加害之意,請師公明鑑啊!」
「明鑑啊!明鑑啊!」
李凡斜眼看看阿茂。
阿茂趕緊點頭,「島,島主啊,她們也很可憐的。」
「你是不是見個雌的都覺得可憐,都想撫慰一翻啊?」李凡忍不住噴他。
阿茂實誠得點頭,「是啊。男人就該讓女人快樂嘛。」
李凡懶得和阿茂論道,論不來論不來,他看看那兩條蛇,肅容問。
「別的暫且不提,你們久居京畿,有個事我很好奇,想同你們這倆地頭蛇打探打探。」
小白趕忙道,「師公請問。」
小青小雞啄米似得點頭,「請問請問。」
「嗯……你們這裡,怎麼這麼多耗子?」
阿茂愣,「耗子?」
須彌寶鑑飛出他懷裡往地下一朝,鏡中光影閃過層層鼠洞地道,照出地下的耗子們。
小白有一瞬遲疑,但還是開口,「不敢隱瞞師公,我們姐妹逃出來以後,就是吃那些耗子果脯的。但是吃歸吃,它們哪裡來的,我也沒認真問過……「
小青舔著嘴唇,「好吃的好吃的。」
李凡想了想,算了算,「阿茂,我有個任務交給你。」
阿茂趕緊道,「島主您說。「
「你和你這一對道侶,三個都有元嬰境界,還有阿彌這化神鏡君相護,福緣深厚,我要你們追著這地下的鼠道,一路往裡殺,尋出三垣王京城內的鼠巢所在。能捉到耗子的頭領最好,捉了就來報我,不,報到司隸校尉衙門去,請朝廷調兵鎮壓,算是我對你的一個測試,我曇花島的入門任務,能不能辦得到?」
阿茂拍著胸脯道,「交給我了!對了島主,你怎麼知道阿彌的名字?」
李凡,「……我算到的。」
阿茂,「哇,島主真是厲害……您放心!阿茂一定不讓你失望!阿彌!小白!小青!我們走!」
小青,「走走走!」
小白,「……是,遵命……」
李凡目視著阿茂和他的道侶小分隊遠去,立在原地,一動不動,腳下的影子縮成一個點,身影在夕陽的餘暉中若隱若現,仿佛一道煙柱似的。
這樣等了大約有半炷香的時間,突然清風捲起,李凡猛地睜眼,腳下的影子猛地綻放開去,宛如綻放的藤曼,又宛如章魚伸出的觸手,把從頭頂雲層中,凌空而過的四道影子抓了下來!
這是四個青衣蒙面的劍客,都有元嬰境界,各持利劍,用薄如蟬翼的灰紗裹住了劍刃,遮住了明晃晃的劍光。他們正朝著阿茂的方向追趕去,卻是萬萬沒想到,飛天遁形經過李凡頭頂的瞬間,他們的影子照在地上,給李凡的影子一捉,瞬時整個人被從遁法中拉了出來!
就好像天上的飛蟲一頭撞進蛛網,四名劍客落在地上,一時間四人具皆動彈不得,甚至沒有一個能回過頭去,看看身後之人的相貌。更沒法理解這是中了什麼道法。
不過也看出這四人是久經沙場的精銳,他們僵直了片刻,立刻意識到並非是遁法不靈,而是落入了某種詭異的陣法,全身經脈中的道息,都被一股詭異的力量侵入進來瞬間壓制,於是立刻猛烈得鼓肺吹息,試圖用藏在腹中的寶劍割開肋骨,接血氣開刃,沖開經脈逃出升天。
但是影子裡又伸出一堆手臂,順著劍客周身要穴攀爬上去,這裡點個穴,那裡按個脈,抓住他們的頭足,從口鼻里探進去,一把握住藏在肺肋中的劍柄封印了,然後黑手齊齊用力,將劍客們拖入影子裡消失了。
「我就知道,在你們的大本營,你們怎麼會缺席呢。」
果然給炸出來了,李凡又怎麼會認錯劍宗的秘笈呢,這些刺客是藏劍的劍童,曾經的北宸衛,現在是效力於衛將軍手下的死士。
阿茂他們只是進入鼠洞調查,就觸動契機,吸引來這些殺手滅口。看來那麼多耗子堂而皇之得在北邙山築巢,在司隸校尉眼皮子底下打洞,不是仙宮的人察覺不到,而是這些耗子和三垣地底的大陣,根本就是太傅親手布置的手段。
可他到底想幹嘛?
李凡又在原地立了一會兒,替阿茂封住去路,隨著天色漸暗,他所立的巷口對面的屋檐上,仿佛夜梟一般從黑夜中落下的劍客,越聚越多。
好傢夥,這是要布劍陣了?那些耗子到底搞得什麼大工程,衛將軍這麼認真?
那來啊。
李凡於是從聚成一點的陰影中站了出來,就背著手,立在巷子中央,他的影子在虛月的光輝下伸出手,把周圍的陰影撥動,連帶天上的雲彩也捲起來,在月色下掃開一片晴空,光華照在大地上,仿佛雲台峰的鬥劍場。
來,請鬥劍。
只可惜這些敢殿前刺虎的死士,此刻卻並無一人敢當著他的面,踏到這片皎潔的月色下來。
雙方的僵持直到一隻仙鶴從雲端飛出來,盤桓到李凡頭頂,投下一卷符書才有所改觀。
看到仙鶴到來,藏在黑夜中的群梟仿佛找到了台階下似的,一鬨而散,扭頭跑光。
李凡聳聳肩,抬手取過符書來看了一眼,這是一封推薦信,
有個太乙舞陽道君的傢伙推薦他參加雲台峰的宗師算術考試。這誰?哦,是太傅的道號……
這同樣也是一份請柬,
只要考過了算術宗師,他也有資格參加雲台峰大會,列席投票了。
「好吧,看看你到底搞什麼鬼。「
於是李凡持信朝太傅府一拜,謝過推薦,把袍子一卷,從月光下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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