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聞言,也不回答,只是掌心反推,生出一道氣旋,猛地飛出。氣旋盤繞在半空,又轉而化作三道流光,打在大樹下的青草地上。轉瞬那一片綠色上出現了三個渾圓的渦流,將其中的泥土、草屑盡數捲入,良久才平歇下來。
寧楓雙目圓睜,失聲道:「三奇?」
話音剛落,草地上三個圓形區域的周圍傳來嗤嗤嗤嗤一陣異響,又有六團綠草像是被大力扭曲,纏繞在一起,又散落在周圍,露出六個黑色的小孔。
寧楓周身震顫,又叫道:「六儀?」
三奇、六儀圍繞中心,隱隱排成一個奇怪的陣法。寧楓又驚又喜,凝神觀望,不過片刻,周圍又出現八孔、九洞,他心神俱震,道:「八門……九星?」
三奇、六儀、八門、九星……俱是奇門遁甲中的排布方位,若是運用得當,便可列成奇妙的陣法。當年諸葛孔明所列的可比十萬精兵的八卦陣,正是用的八門方位。
寧楓驚駭莫名,仿佛進入夢中,環顧四周,但覺雲霧裊裊,斑駁的陽光照在臉上,更讓他感覺極其的不真實。良久後,他突然想到失散的白玉嬋等人,驀地回過神來,急問道:「大叔,你究竟是誰?」不知為何,冥冥之中,他只覺眼前的這個灰衣人十分的親切,仿佛和自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是以雖然對方屢次出手,他也難生出敵對之心。
灰衣人笑道:「你不是應當通曉六壬之術才是,怎麼會不知道我是誰?」
寧楓愕然,心頭卻翻起滔天巨浪,思忖:此人深諳奇門,又知曉六壬,放眼天下,除了已逝的師父之外,恐怕只有師兄天罡仙才有如此的見識和修為,這人究竟是誰呢?腦中盤旋思索,忽的想到一個不可能的人物,但若不是他,恐怕再無他人了。
微微一笑,躬身拜倒在地,道:「寧楓見過師兄閬風仙!」
灰衣人笑道:「跟我來吧!」說罷雙手輕輕揮舞,樹林中頓時颳起一陣沖天旋風,草木紛飛,洋洋灑灑在林間不斷盤繞。待寧楓看清時,閬風仙已不見了身影。
但他卻無絲毫驚異之情,反是激動興奮,難以遏制。那股感覺,甚至比當初初見大師兄天罡仙時更甚。
寧楓雖從未見過二師兄閬風仙的真容,但他這麼多年來早已聽說,閬風仙李淳風天資過人,乃是當年太清門年輕一輩的第一高手,若不是師父後來決意毀去太清真訣,恐怕他早已是真訣的傳人,甚至登上太清門掌門之位。
但不知為何,在大約數十年,就是道佛魔三教大戰的前夕,閬風仙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無人知曉他的下落。大戰之後,不少正道人士諷刺他懼怕魔教勢大,所以藏了起來。
如此時光悠悠,轉瞬數十年逝去,閬風仙卻始終未曾現身,甚至有人猜測他其實早已死去。寧楓最初聽到之時,還十分難過,但隱隱中卻覺得二師兄如此驚才絕艷的人物,怎麼會這般輕易的離開人世?心頭暗暗相信他一定在九州的某一個角落。
今日一見,果然自己猜想未錯。寧楓一掃連日來遭遇魔教的陰霾心情,甚至一時將白玉嬋等人下落置於一邊,緊緊跟上。
方前行不過數步,卻覺眼前的迷霧仿佛活物一般,只是繞著自己,而腳下的道路也好像無窮無盡。寧楓微笑起來,心下明亮:這是師兄設下的奇門遁甲,想要考驗自己呢。
他淡定自若,胸有成竹,如此雙腳忽前忽後,忽快忽慢,身形雖似羊角風一般胡亂扭擺,但卻已穩穩噹噹的穿過了霧氣,接近那茅草屋所在。
寧楓的奇門遁甲修為曾得師叔陸經綸指導,本就熟悉之極,剛才又經過閬風仙看似刁難,實則試探傳授的氣劍之陣,對於此法更是瞭然於胸。
閬風仙站在屋前,笑著道:「你終於跟上來了!」
寧楓笑著迎了上去,卻看到二師兄雜亂的灰發披在身後,目光溫和,滿臉從容之色。一剎那,他仿佛看到了故去的師父,眼眶一熱,道:「二師兄……」
閬風仙瞬間知曉他心頭所想,嘆了口氣,道:「我已知道了。」
寧楓雖對於眼前灰衣人的身份無比確認,但心中仍有無盡的疑惑想要問出來,尚未及開口,已聽閬風仙說道:「寧楓,待會兒我會將一切都告訴你。不過在此之前你先回答我,你是如何來到這裡的?」
寧楓按捺疑惑,娓娓敘說。原來那時在天門山洞穴中時,太平公主得了九龍離火鼎,他和玉蟬仙子分別得了羲和、望舒神劍。
在赤天國師的指導之下,寧楓和白玉嬋結成陰陽劍陣,對於劍招法訣雖生澀,但倚仗神劍的威力,仍是隱隱合二為一,生生不息。兩人體內的靈力瞬間化作驚濤駭浪,在五行相化之下爆發出驚人的威力。
而且如此狂猛的靈力卻並未傷及到兩人,反而是順著神劍,在兩儀的陰陽和諧之下瞬間化解無形。寧楓和白玉嬋本就天賦絕高,再有法寶相助,不過數個時辰,便已將乾坤挪移和五行相化領悟了大半。
而太平公主和羋靈薇二人也毫不相讓,在三才道的修為尚雖及不過寧楓,卻和白玉嬋不分伯仲。
隨即四人同時御使五行相化,瞬間爆發出強猛之極的靈力,竟然在一刻間催動那株空桑葉生長為參天巨木,蜿蜒纏繞,絲絲縷縷的枝葉樹幹也貫通了堅硬無比的天門山體,一時間這朝廷禁地,又同時是赤天國師修行之所、魔教聖陽殿堂所在的光明頂轟然倒塌,激起沖天的塵土沙暴,經久不散。
但寧楓在衝出天門山時,卻在地動山搖的沙塵暴中和四女走散,不論如何感應尋找,也看不到她們的身影。無奈之下,寧楓只好穿過重重的塵土,降落在地面之上。
不想入目所及,卻看到一處深深溝壑,兩邊陡峭之極,豎直向上,直插雲霄。且壁面極其光華,透如明鏡,隱隱中竟能照出人影,仿佛是刀劈斧斫,又被精心打磨過的一般。
寧楓從未見過這等異象,一時心頭好奇,便沿著壑中道路走了進來,穿過一陣迷霧,便遇見了二師兄。
閬風仙聞言頜首沉思,片刻才微笑道:「果然如此!」
寧楓滿頭霧水,心頭疑惑之極,終於忍不住問道:「二師兄,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你一直躲在這裡而不現身,若是你和大師兄一起,匡扶正道,又怎麼會這麼多的魔教亂世?」
不想閬風仙聞言卻面容一冷,淡淡道:「何為正道,何為魔教?都不過是天地循環的一部分而已。不論是朝代更迭,還是耕種漁獵,都屬於天道,既是天道,就當任其自然,又何來匡扶一說?」
寧楓一愕,不知該如何回答。
良久才道:「那如果魔教奪取了天下,百姓都將陷入水深火熱之中,難道也屬於天道嗎?」
閬風仙笑道:「莫急,其實師父百年前早已預測。算到現在,下一代聖主已經問世了,魔教不過是跳樑小丑,再興風作浪也難逃覆滅之運。」
寧楓又驚又喜,急問道:「師兄所言當真?」
閬風仙卻不回答,反是一問道:「寧楓,你可知道你進來時看到的深深溝壑是什麼嗎?」
寧楓搖搖頭,問道:「難道這也是師兄的傑作?」閬風仙笑答道:「是的,不過卻是你另一位師兄留下的。」三言兩語,他已知道師父並未將一切都告知這位年輕的三師弟,當下微一沉思,盡數道來。
「其實當年武皇剛出生之時,師父便已算出將有女皇降臨,截斷李氏江山。後來師父、大師兄和我三人歷經數月的推算,終於算出這名女皇的家族所在,正是天門山附近。大師兄他性子正派,崇尚傳統,以為這名女皇和古時的妲己、褒姒一般,將擾亂江山,禍亂百姓。」
寧楓聞言點頭,自古女子掌權之後,除了寥寥幾人之外,大多確實是有害無益,不僅擾亂朝綱,更嚴重的是直接斷送了江山,讓九州陷入戰火中。大師兄嫉惡如仇,難免有這樣的想法。
「當時大師兄欲前往那尚是嬰兒的女皇出生地方,將她扼死在搖籃之中。但師父卻阻止了他,稱這名女皇雖不長久,但卻是能夠在李氏王朝衰弱的時候扶大廈之將傾,乃一代偉主。我們聞言,只好作罷。」
「想不到的是,大師兄竟敢違背師父所言,偷偷的來到了那女皇出生之地,尋到了龍脈所在。然後御使神劍,一劍將龍脈從中央生生切斷。」
寧楓聽的失聲驚呼,心頭震驚無比。這豈不是說,武氏王朝終究是一個短命王朝了!聯想到赤天國師修為盡損,和她休戚與共的武皇定然也堅持不了多久了!再加上這些年李氏宗族蠢蠢欲動,魔教陰謀不斷,道佛兩派更是明爭暗鬥,看來二師兄所言非虛。
「但當時師父算出女皇足以掌權達六十年,若讓她發現師兄截斷了她的龍脈,怕是道門將要滅亡。師父無奈之下,便令我設下奇門遁甲陣,看守那被截斷的龍脈,然後令師兄統領太清門,隱世修行,避免災禍!」
寧楓心頭一動,轉而驚道:「師兄,你是說,山谷外的那道深深的溝壑就是切斷武皇龍脈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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