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光見洪才師兄都已經出言認輸,當下無法,只好作罷,心中卻對這少年越發忌憚。對方雖看似年少,但修為精深,見識非凡,他究竟來崇聖寺是何目的?
心中暗道:「最後一關,看你如何應對?」
冷笑一聲,便道:「施主果然少年得志,英雄了得,且看我最後一關。這『氣』字,便是代表了佛前燒香的最終之義。不管是紫檀香,還是沉香……是博山爐,還是四羊爐,最終都要燃香成煙,輔助修持,潔身淨性,以達佛意。所以施主要做的,便是從這紫煙香氣中,辨別出所燃的是何種香料?」
寧楓聽在耳中,心裡不由暗暗叫罵。他雖然知曉這香料、香爐的些許來歷,但此刻香氣馥郁混雜,幽幽繚繞,其中所含的香料怕是不下數十種。想光憑氣味便能辨識,簡直是難如上青天。
洪光大師見寧楓半天不動,面色異樣,便合十得意道:「施主,這高香不過區區三寸,怕是燒不過半刻鐘,施主可得抓緊了!」
寧楓暗暗嘆口氣,只好運靈入鼻息,細細辨別。但數分鐘過後,他也只不過能識出其中檀香、麝香和沉香三味,其餘的不是不敢確定,便是壓根不知道其來歷。他以往雖然也學過聞氣識藥的功夫,但用在這香道上,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此又過了片刻,博山爐中的紫煙已經斷斷續續,不能成團,恐怕隨時都有可能熄滅。寧楓心中大急,額頭上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但越是焦急,便越是毫無頭緒。
今日之爭,本來只是為了出一口氣,並無什麼生死仇恨。但斗至現在,已經到了最後一關,若是此刻認輸,豈不是前功盡棄!寧楓雖不是好勝之人,但少年心性,在所難免。當下凝眉思慮,腦中疾速飛旋,宛若海浪滔天,急難平靜。
但無論他如此分辨,也猜不出餘下的香氣是出自何種香料?只好暗暗嘆了口氣,準備放棄,餘光卻忽的瞧見洪遵等僧人也鼻息聳動,眉頭微皺,似乎也在辨別。
他心中一動,恍然大悟:「是了,五位大師精於佛法,定然沒有空來理會配香、制香這等俗事。說不定他們也跟我一樣,分不出這香料所屬!」既然如此,心中便已有了計較:「如果我隨便說出幾種香料的名字,他們估計也不知真假!」
寧楓微微一笑,話到嘴邊,卻又想到:「不行,幾位大師不知,但依洪光大師這性子,大可召寺內負責制香的僧人前來詢問,那樣我豈不是便露餡了麼?」
洪光大師見寧楓神色變化,心中暗喜,便出言催促:「施主若是猜不出,那便拱手認輸好了,我方丈慈悲為懷,定不會計較你亂闖之罪!」
話說完,便待寧楓低頭。不成想寧楓雙眼一閃,忽然嘻嘻笑道:「大師的這第四關,是讓我聞氣識香麼?」
洪光聽起突然這樣問,不由丈二摸不著頭腦,心下狐疑,說道:「怎麼?施主到現在連第四關的內容還沒搞清楚?」
寧楓笑道:「清楚是清楚了,但在下愚鈍的很,卻沒有聞到任何氣味,怎麼識別?」
洪光瞧他神色憊懶,似是街頭無賴,不由惱怒道:「胡說,博山爐內正燃著我崇聖寺最為名貴的高香,你竟然說沒有氣味,難道你的鼻識瞎了麼?」
寧楓依然面不改色,笑道:「大師面前,在下不敢說謊,確實聞不到。」
洪光大怒:「小子,你……」話音未落,便聽洪遵大師突然嘆息說道:「洪光,施主已然贏了,你難道還看不到嗎?」洪光聞言悚然一驚,滿面疑惑,兀自爭辯道:「師兄,這小子明明沒有說出……」
洪遵大師面色一沉,淡淡道:「洪光,你修習佛法數十年,卻還拘泥於眼前之相。施主他最初便已說過,香拜於佛,卻聞於佛前人。此刻施主他聞不到,你卻能聞到,還說未輸?」
洪光終於恍然,面色轉而蒼白,似是極為惶恐,片刻間已是汗出如漿,退至一側,合十道:「是,師兄!」低眉垂首,不敢再言。
寧楓見這一直趾高氣揚、咄咄逼人的洪光大師竟然一言之間變得如此拘謹畏縮,不由心頭驚奇。同時也暗道僥倖,他被逼入絕境,急中生智才會那樣說,想不到得到洪遵大師如此推崇,一時對崇聖寺的厭惡減輕了許多。
洪光並其餘三僧皆退後一步,列在三金佛兩側。唯有洪遵大師滿面微笑,走上來說道:「阿彌陀佛,施主年少多智,必是出自名門,此來崇聖寺令我等番外蠻僧皆是大開眼界!」
寧楓見其態度恭敬,受寵若驚,急忙回道:「大師折煞在下了!」
洪遵大師微微一笑,看了洪光一眼,又道:「聽說施主此來是為尋找一故人,不知我門中那位弟子有此幸,能結交施主這等少年英才。」
寧楓謙辭了一番,便拿出懷中文牒,道明來意。
不想卻見洪光大師臉色劇變,現出羞慚之色,而洪義等僧哈哈一笑,直笑得寧楓滿頭霧水,不知自己哪裡說錯了?片刻後,洪才大師才笑道:「施主若早些說出來,哪裡會有這一番爭鬥?你若要找方丈大師,眼前就是了!」
寧楓一驚,看著丰姿俊容的洪遵大師,愕然說不出話來,良久才醒悟:「難道這便是崇聖寺的方丈,窺基大師的故人,豐晟大師?」念及此,忽然又想:「那外面廣場給貴族們宣講佛經的又是誰?」
他此刻戒心盡去,既如此想,便脫口問了出來。
豐晟大師笑道:「那才是貧僧的大徒兒洪遵。」寧楓終於確信,急忙躬身一拜,豐晟右手隨意一揮,寧楓便覺一股勁風從下往上襲來,將將他扶起。豐晟笑問:「窺基大師現今如何?」
寧楓不過在慈恩寺待了幾日,與窺基大師更只是一面之緣,只好隨意答道:「窺基大師整日深居寺中,修枯榮之法,在下也只是有幸拜會過一次而已。」
哪知豐晟大師突然嘆了口氣,眼神看向殿外,淡淡道:「向日貧僧與窺基大師談論佛法,悠悠乎已經過去了近五十年。只可惜貧僧煩於寺務,無緣再前往慈恩,施主能夠拜會一次,已然是莫大的佛緣了!」
寧楓聞言一奇:「原來豐晟大師也去過長安慈恩寺,怪不得崇聖寺雖處南詔,但處處皆有中原佛寺的影子。」
豐晟大師憶昔過往,滿面沉思。一旁洪義等僧低聲念佛,不敢打擾,寧楓見狀也唯有按捺心思,默默等待。
大約一刻後,豐晟大師突然轉過頭來,問道:「施主所言,窺基大師的高徒道宣中了木厄毒,所以才委託施主前來南疆,尋找解毒之法,是嗎?」
寧楓點點頭,他怕其追問,便說道:「正是,道宣大師與魔教妖人爭鬥時,無意間中了奸計,身染奇毒。」
豐晟大師頜首,面色凝重,道:「五厄皆屬於天下奇毒,無藥可解。想不到中土魔教中竟然出了這等人物,看來天下間又將不平了!」其身後四僧也都露出擔憂神色,四十年前的中土三教大戰雖然沒有波及南詔,但魔教敗亡之後,殘餘之眾流落江湖,多次現身南詔國,犯下許多惡事。
寧楓心中一跳,生怕對方看穿自己的謊言。轉而又想一月之約已然過了小半,道宣的傷勢又不知惡化到了什麼地步?他內心急切,便直接問道:「大師,在下曾聽聞當年南詔國中曾出現許多中了火厄毒的殭屍,但近年來卻鮮少有聞,一定是有什麼妙術靈丹,能夠解開火厄毒吧?」
這其中所涉,與大唐、南詔兩國戰爭有關,但寧楓此刻心急,也管不了那麼許多了。
豐晟大師聞言一愣,神情古怪,合十嘆道:「原來窺基大師委託施主前來,竟然是這個原因。」頓了頓,又嘆道:「當年南詔國中出現火靈殭屍,刀槍不入,水火難侵,這才打敗了天朝大軍,免遭滅國之運。但殭屍之道有違輪迴,與佛法相左,貧僧也曾多次前去探查,但直到其消失之日,也不知道這些殭屍究竟是何人控制?」
寧楓不由略略失望,豐晟大師身為南詔國的護國聖僧,連他也不知道當年的火厄殭屍從何而來,那又有誰能夠知曉?但轉而又想,那些殭屍是在李**隊入侵時才出現,看來指使之人定然是南詔國的臣民無疑。能夠有如此修為的,必然不是無名之輩,豐晟大師即使不能確定,但數次查探下,定當有所耳聞。
果然,又聽大師說道:「不過,貧僧卻曾發現一些巧合之處!」
寧楓聞言精神一振,問道:「什麼巧合?」
豐晟大師道:「貧僧記得,當年李**隊敗逃之後,那些殭屍不受控制,狂暴嗜殺,南荒叢林中的諸多靈獸都深受其害。若不是貧僧率領寺中武僧和南詔軍隊奮力抵禦,怕是要讓殭屍闖入城鎮中,引來一番浩劫。但是後來,殭屍卻是神奇的消失了,但緊隨而至的,太和城中出現了一個神秘人!」
寧楓心頭驚奇:「難道殭屍的消失與這神秘人有關?」脫口問道:「敢問大師,這神秘人是誰?」
豐晟大師淡淡道:「他便是當今南詔國的帝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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