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楓助渤海國公主一行擊退薛懷義眾僧和吐蕃國師薛懷義,為防暴露身形,便趁眾女不注意循原路返回客棧之中。宮雨兒在閣樓早已等待多時,她於一旁觀戰,心中起起伏伏,竟似比自己身臨其境更緊張數倍。
此時見得寧楓安全歸來,她激動狂喜,嘴中卻問道:「那渤海公主是個怎樣的姑娘,跟中原人長得像麼?」
寧楓不疑有他,回道:「公主清雅尊貴,除了皮膚比我們略白以外,並無二致。」
宮雨兒聞言俏臉一沉,道:「怪不得逗留如此之久,是不是公主的香閨之中旖旎風光迷人,流連忘返?」
寧楓苦笑一聲,募的將宮雨兒纖腰一摟,擁入懷中,在其耳邊吹氣道:「別鬧了,難道你還懷疑我的心意麼?」兩人同行數日以來,早已互相表露了心意。這日日夜夜初嘗愛情滋味,便如置身蜜罐之中,呼吸之間都是香甜溫馨。
宮雨兒倚靠在其懷中,聞著那熟悉溫暖的氣息,登時全身酥軟電麻,呼吸不暢,再也說不出一言,只想便停留在此刻此時,再也不管外界風雨流雲。
不知過了多久,寧楓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來,宮雨兒噗嗤一笑。兩人這才憶起已是近一天沒有好好用餐,又想到客棧小二曾說大堂之中供應番外美食,不禁口中涎水直流,食慾大起,便整理一番下樓。
卻見堂中數百方桌上早已坐滿了來自四面八方的賓客,甚至有不少紅髮碧眼的西方女子,個個神情歡愉,大快朵頤。寧楓和宮雨兒為避耳目便入了雅間,小二數日來見兩人手腳豪闊,此時大為殷勤,接連上了數種香氣四溢的菜餚,與中原美食大不相同。
其中鹿脯、蟹膏、深海龍魚……皆是天下罕見的海味山珍,甚至還有一道菜經由廚師雕琢,如雪蓮般四散怒放,據說用采自吐蕃聖母山千丈高山之上的冰湖白魚製成,見之晶瑩剔透,聞之幽蘭淡香,兩人幾乎不忍下箸。
寧楓兩眼放光,狼吞虎咽,風捲殘雲,不一會兒便已消滅了大半。
宮雨兒卻是淺嘗輒止,每一樣皆是夾了一口,細細品味。她學於清淨佛門下,雖精靈可愛,但其實早已養成了清新淡泊的性格,便是金山銀海置於眼前,也是面不改色,心如秋波。
不過今日心情大好,小二又來推薦了一種用雪山冰泉水釀製的梅花清酒,宮雨兒喝了幾杯,只覺甘香清冽,沁入心脾,不由多喝了幾杯,她不勝酒力,面靨桃紅,周身輕飄飄地如飄在雲端一般。
寧楓見其醉顏酡紅如嬌花,粉面亮眸,俏麗已極,心中一盪,忍不住掐了一下其臉頰,笑道:「快些醒來,你可是夢慧大師的弟子,剛下山門便飲酒,小心大師要打你屁股了!」
宮雨兒神智仍在,眼波流轉,嗤嗤笑道:「寧哥哥你可錯了,師父她雖稱佛,卻從來不守什麼佛規,我小時候曾親眼見到她採摘山上的碧桃花釀酒喝呢!」
寧楓想到九老仙人洞前的滿山千葉桃樹,隨著微風起伏,幽香漫天,不由微微一笑。
兩人便這般呷酒品蜜,交杯換盞,互相回憶訴說,心情大快。及至心神微熏時,便斜倚窗口,觀街道之上人流如潮湧,歡歌笑語,各式奇裝異服混雜其中,穿梭來往。
夜色已然降臨,最後一絲餘暉也消失在天際,整個長安城又蒙上了一層炫光流彩,各大高樓的欄杆飛檐處皆點起了虹火燈籠,一眼望去,如繁星遍地,交相輝映。
寧楓和宮雨兒被此情此景所染,慢慢地不再言語,只是默默地並肩看著窗外,腦中的無盡煩憂愁思盡皆拋諸天外。
下方一個總角小兒跑著笑著走到一處玩物小鋪前,黑溜溜的大眼睛在琳琅滿目的風車、面具上來回掃動,小手不住把玩、摩挲,後方一個美艷婦人帶著兩個丫鬟從人群急忙穿梭而至,笑罵道:「你又亂跑了,讓你爹爹看到又要教訓你了!」
小兒仰起小臉,撒嬌道:「那娘親不告訴爹爹不就好了!」
婦人笑著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其頭髮,便令丫鬟買了幾個玩具,隨後牽著他緩緩踱步,消失在無盡的人群之中。
寧楓見之心中一動,驀地湧起萬千思緒,眼眶濕潤起來,仿佛那個小兒便是自己,而婦人卻是幾乎已經忘了相貌的母親。自己緊緊握著母親溫暖的手掌,在人群中跑動嬉戲,漫天的煙花燭火在頭頂之上炸響散開,繽紛的色彩落在腳下,一切都是那麼溫馨,那麼美滿,那麼……遙不可及!
一時他不禁又想到已經仙逝的妙應仙人,此情此景,寧楓不由理解了師父這百年來的殫精竭慮,他鎮服三教,匡扶聖主,為的不正是這千千萬萬相似的母子麼?
如若戰火又起,硝煙瀰漫,無數男兒橫屍沙場,鮮血浸透了土地,這小兒怕是再也見不到他的父親,他稚嫩的臉龐也再也不會出現歡笑。神州大地上遍布的將會是顫抖的老人,無助的婦人,哭泣的孩子……
寧楓靜靜默立,心中卻跌宕起伏,如四海波濤翻湧,再難平息。
一旁宮雨兒眯著雙眼,似是沒有瞧見寧楓的異樣神情,她緩緩睜開雙眸,慵倦地伸了一個懶腰,纖細身姿畢現,無數煙火虹光更給其少女的清純曲線鍍上了一層柔和純美的光暈。
寧楓瞧之呼吸頓促,卻聽宮雨兒輕聲道:「下一步我們該如何呢?」
寧楓目視遠方,道:「魔教中人神秘莫測,見首不見尾,道佛兩派又互有芥蒂,不肯同為一心對付魔門。峨眉山之戰後聽說太清門、慈恩寺、天台宗等道佛大教都曾遣人搜尋魔教蹤跡,但數月無所獲後,便各自回歸往昔了!」
宮雨兒微微一笑,道:「這些人可真是傻的緊了,我看此刻他們應該找的不是魔教,而是寧哥哥你!」
寧楓一怔,訝異道:「這是為何?」
宮雨兒笑道:「試想,當年武皇合魔教煉取陰珠,乃是為了破壞李氏龍脈。可為何今時今日武皇已經登基,隱秘八城的計劃都似乎已經不再提起,為何魔教還要到峨眉山抓你,又遣派秋泠仙子尾隨你呢?」
寧楓其實早已有這些顧慮和不安,但數月來爭鬥不息,事端接踵而來,尚未來得及仔細思索。此時由宮雨兒娓娓道來,抽絲撥繭般將其中緊要一一說出,他登時冷汗涔涔,內心泛起一絲寒意。
魔教雖與正派格格不入,但大多也是修習道法,只不過經由衍變化作了種種妖術。寧楓一直對魔教與朝廷合作一事大為不解,此時方才確信,他們定然另有其謀。
正思慮間,又聽宮雨兒笑道:「我倒是有一計,既可以不顯露身形,又可以堂而皇之地出現在眾人,甚至是望月神宗的面前!」
寧楓向知道她冰雪聰明,詭計百出,連自己也多有不及。此時聽她如此說,不由精神一震,脫口道:「什麼方法?」
宮雨兒嫣然一笑,話鋒陡轉,道:「不知道那美麗的渤海公主此刻在做些什麼?有沒有在想那個從天而降的風流少年?」她言語之間雙眸不住在寧楓臉上掃來掃去,神色戲謔,意味深長。
寧楓沒料到她突然提及渤海公主,不禁臉色尷尬,正欲辯解,又見她異樣神情,心中一動,道:「她馬上就要面見武皇,定然是在想國家大事,哪裡會念到我這個無名小卒?」他知曉宮雨兒定有後話,遂目有期待之色。
果聽宮雨兒笑道:「那可未必,渤海侍衛雖驍勇,但又怎能比得過中原的修道之人?」
寧楓瞬間恍然,不由大叫:「你是說我們可以扮成渤海國的侍衛,然後跟隨公主進宮面聖,那時不僅可以見到高光啟的師父,寒門門主,甚至說不定還可以發現魔教的蹤跡?」
宮雨兒微笑點頭:「正是如此。」
寧楓越想越覺此計甚妙,兩人這幾日來本就是忽而化作番邦異士,忽而化作小城公子,多種角色轉換自如,若是要扮兩個默不作聲的侍衛,那可真的易如反掌。
此刻唯有一個疑慮,那便是不知渤海眾人是否願意,他們身為天朝番國,又曾與李唐有過紛爭,面聖之時本就是謹小慎微,如履薄冰,若是再帶兩個不知來路之人,怕是不小心便會橫生枝節。
不過寧楓和宮雨兒本就是率真灑脫之人,當下也不多細想,那渤海公主雖柔弱,但看起來也是善良之輩,大不了到時直承來歷,消除對方顧慮便是。
兩人想罷,對視一眼,隨意在桌上放了一塊銀錠,便從窗口御風直上,飛躍朱雀大街,朝皇宮方向而去。
白日裡寧楓便已知此次番國使臣盡皆侍於大明宮,此宮本是李唐帝王聽政、內臣入閣之所,有「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之稱,後來武皇遷都至神都洛陽之後大明宮便漸漸冷落下來,不過每次外邦來使,仍要先至大明宮的正殿「含元殿」參加祭天大典及朝會。
兩人行至大明宮,但見殿堂林立,高樓宏偉,一時竟不知渤海眾人居於何處。寧楓便隨手抓了一個侍衛,故作惡相威逼,那侍衛直嚇得屁滾尿流,顫顫巍巍地和盤托出,順帶著還將吐蕃、突厥、東瀛等國的使臣居所全部道出。
寧楓哭笑不得,正欲將其放過,卻已見宮雨兒素手一揮將其擊暈,美其名曰「不能讓其泄露了蹤跡!」
宮雨兒外表柔弱可愛,但其中內心果斷不亞於男子,寧楓早知其性子,也不多言,便朝渤海眾人所在的承香殿而去。兩人御風飛行,速度極快,不多時已到了殿樓之處。
不想殿中已然是燭火昏黃,唯有檐角處掛著幾個燈籠,想是從渤海奔波至長安,又經白日之事,眾人已然累極,早早歇下。兩人大為頭疼,這般如何能找到公主居所?
正思索對策時,卻聽殿堂大門突然傳來吱呀之聲,一陣喧譁之後又復歸平寂。
寧楓大為疑惑,尚未及反應,便見殿樓花園中的小徑上,正有一華服男子緩緩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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