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緣 第五章 藥引

    青葉道人此言一出,頓時四人盡皆譁然。

    冰鏡僥倖逃過一劫,心中後怕,待反應過神來,已覺冷汗漣漣,紫衫盡濕。她翩然躍後十丈,穩穩地落在一碎裂玉石之上,面目怔怔,不知這東海散仙為何要相助自己。

    此刻蓮花六郎和羽人熾的驚天爭鬥也被其干擾,停下手下。張昌宗收起珠玉蓮花,緩緩落於冰鏡之側,笑道:「仙道既有此意,何不早說?我們三人聯手,這小子哪裡還能逃過?」言語之中有淡淡的怪責之意。

    青葉道人微微一笑,殊無介意,說道:「之前貧道尚無十分的把握,直到剛才冰鏡大人誘使這小子畢集全力,貧道才確信。」

    寧楓垂立一旁,心頭駭然驚怒,又是萬分詫異,自己與這來歷不知的東海散仙從未謀面,便是其名號都從未聽過,為何對方如此說?難道……腦中靈光一閃,募的想到什麼,卻又千絲萬縷,難以理清。

    思慮之時,羽人熾早已怒道:「仙道這麼說是何意?難道也覬覦這小子身上的九鼎麼?」

    青葉真人聞聲一愣,面上露出一絲異樣神情,轉瞬即逝,仍是淡淡道:「羽門主說笑了,九鼎乃是皇室權柄,貧道一孑然之身,要其何用?」

    羽人熾不悅道:「仙道既無意九鼎,那便請一旁觀戰,待我先教訓一下這男不男女不女的面首,再與仙道商談。」他素修水火雙英,性格火爆,若是平時有人敢在其面前行這等偷襲的卑劣之為,他早已暴怒,出手教訓。

    但此刻雙方糾纏,勢均力敵,而青葉道人來歷神秘,修為深不可測,他若是加入戰局,那形勢必將逆轉,是以羽人熾忍住心中怒火,矛頭直指張昌宗。

    蓮花六郎得武皇提拔,身居高位,何時受過這等屈辱?聞言再也忍將不住,怒道:「羽人熾!我平日裡對你多有忍讓,想不到你如此不識抬舉,今日為了一個無名小兒就敢忤逆於我!」言罷珠玉蓮花飛旋升空,呼呼轉動,粉紅金黃的蓮花蓮子繞圓盤動,速度極快,肉眼看去,已是飄渺迷濛,分辨不清,恰如一片祥雲一般。

    羽人熾見獵心喜,毫無畏懼,反是哈哈大笑道:「來得好!」雀翎刀橫空揮舞,頓時周遭充斥瀰漫的火靈與刀氣互相激盪鼓舞,生化不息,片刻間已是催動出茫茫火海,將蓮花六郎和其珠玉寶器籠罩其中。

    「天外流火!」

    羽人熾大喝一聲,一股磅礴沛然至不可想像的巨大力量轟然凝聚,轉而擴散爆炸,一時天地皆赤,地動山搖。

    寧楓站立於百丈之外,仍覺熱風撲面,灼燒難當,便連毛髮衣衫也捲曲焦黃,他心頭驚異駭然,同時又興奮佩服,羽人熾果然不愧是神宗門主,天下超一流的高手,其真氣龐博,遇強越強,招式更是驚天動地,極具鬼神之力。

    他雖不擅五行,但自從得了九鼎之後,也能隨心所欲的控制火靈之力,更是曾經利用離火之鼎三番打敗強敵,逃出生天。原以為自己已然是掌握了仙術五靈之妙,但今日一見,方才知曉自己真是井底之蛙,一葉障目,仙家道法,御氣通神,其境界直如廣闊四海,深邃星辰,難以探測。

    漫漫火焰吞吐,橘紅、赤紅、金黃……七彩炫光接連變幻,寧楓強運靈識探,但卻覺空中濃烈靈力競相迸散,什麼都瞧不真切,只覺隱隱中有兩道人影接連碰撞,又轟然分開,一道道靈力漣漪急速擴散,延伸至天邊盡頭。

    正自震撼間,突聞一聲轟然爆炸,急忙看去,卻見一紫袍人跌了出來,疾速墜落,又有蓮花寶座盤旋飛出,將其接住。

    張昌宗面目駭然憤怒,俊秀的容顏之上慘白無比,鮮血從嘴角溢出,緩緩流下,他顫聲道:「羽人熾,你膽敢如此……」話音未落,又是猛的吐出一口鮮血。他雖為面首,但絕非薛懷義之流,其多年來潛心修煉,自負修為絕不在羽人熾之下,但今日與這寒門門主相鬥,卻是一直被壓制下風,苦苦支撐,自己所學諸多精妙仙術都難以使出,心中怎能不憤懣欲裂?

    羽人熾冷笑道:「張昌宗,你門下嗣主冰鏡見死不救,害死我的徒兒,只要你將她交出來,我定然負荊請罪,任你發落。若不然,便是武皇親至,也攔不了我。」

    一旁冰鏡聞言花容失色,內心懼怕擔憂,不敢上前。

    寧楓見這囂張跋扈的冰門兩主如此狼狽,心頭大快,但卻又有一絲擔憂。張昌宗乃現今武皇最為寵愛之人,若是貿然傷了他,怕是以羽人熾寒門門主的身份,也不好收場,即使武皇明不怪罪,但以張昌宗的身份,凌厲暗箭恐怕層出不窮。

    想到數日之前自己還將羽人熾當作是不共戴天的滅族仇人,但此刻卻是與其並肩為戰,同仇敵愾,不由感慨世事無常。


    張昌宗面如金紙,身形顫巍,不停的以蓮花寶座運氣療傷,目光閃爍。此時武皇等眾和望月神宗其她人已然護送四海番邦使臣逃出萬象神宮,無人支援,這寒門門主又是出了名的油鹽不進,若真是發起火來,怕自己也討不了好去。

    他眼神飄移,轉向正於後方調息的冰鏡,心中募的一動。那冰鏡還以為門主擔憂關心自己,不由心潮起伏,臉色嫣紅,低下頭去。

    蓮花六郎嘆了口氣,正欲妥協,將其交給寒門發落。忽而餘光青葉道人白須拂動,負手自立,周遭的飛石火焰不能近其五丈之內。他暗暗驚嘆:「這老道好深的修為!」心頭大跳,又想:「他聲稱其目標便是這寧楓小兒,但又不是為了九鼎,難道……」

    他忽而心神一震,暗暗思慮,腦海中潮流涌動,難以平息。張昌宗身為冰門門主,自然知曉十年前魔教幽木魔君、羽人熾在太原城百里之外的白絕山谷所做的事。

    當年三人引數千軍隊以平叛為名,誅殺山谷附近近百個村莊上萬百姓來煉取陰珠以破壞李氏龍脈,後來羽人熾因麾下軍士盡數被厲魂殘殺,憤然離去。而冰鏡也難以忍受那殘忍血腥的場面,而在山谷外等候。山谷中便只有百萬血魂和魔教青木殿主幽木魔君,之後妙應仙人突然到來,越過冰鏡,直入谷中,擊敗幽木魔君,導致武皇陛下的計劃破滅。

    他又不由看向寧楓,神情古怪,暗想:「這小子雖然身份存疑,但十有**便是妙應仙從那死人堆救出,難道確如傳言所說,他身上真的藏有當年的隱秘?」

    念頭一起,忽又心中閃過一絲殺意:「當年的計劃乃是武皇尚未登基之時所使的計謀,若是暴露於天下必將引來人神共憤。今時今日,武皇已經是九五之尊,我定要將其除去,以解後顧之憂。」

    「眼下這老道是友非敵,不管其真實目的究竟為何,只有拉攏他,才能擋住羽人熾。」

    想罷蓮花六郎抹去嘴角鮮血,突然一笑,道:「羽人熾,今日這小兒不僅是冰門通緝的目標,也是仙道必得之人,你若一味相護於他,難道能敵得過我方三人麼?」

    寧楓聞言一怔,轉而心頭暗罵:「竟然想拉攏這東海散仙?」驚怒之餘,不由向青葉道人看去,但見其面含微笑,周旋靈光,手中木拂塵低垂於地,隱隱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凝聚。

    他內心忐忑不安,只覺這青葉道人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之感,仿佛是曾經在哪兒見過一般?可若要細想,卻一時抓不著頭緒。

    羽人熾聞言赤刃一揮,朗聲道:「這小子既是我那徒兒臨死前所託之人,我必救其到底。今日莫說是三人,便是你冰門齊至,我又有何懼!」

    寧楓聞聽其隆隆雷音,心潮澎湃,難以自抑,不由也生出幾分豪情,暗想:「是了,我雖年少,但已不知經歷過多少生死關頭,怕是連閻王也懶得收我了。而且今日有羽門主相助,我又害怕什麼!」

    想罷笑道:「想不到我一個『無知小兒』,竟能得到魔教、望月神宗兩大宗門的青睞,真是天大的榮幸!」其言語中譏諷神宗和魔教同流合污,但轉而想到羽人熾也是神宗中人,這般不是連他也一起罵了麼?目光看去,卻見他面色如常,並無不悅之意,這才放下心來。

    蓮花六郎聞言也不理會,只是對青葉道人說:「仙道,不如我們一起合力制住羽人熾,然後各取所需,如何?」他知曉光憑自己的力量,依已然無法制服寒門門主,捉住寧楓。

    其言一出,寧楓不由朝青葉道人看去,若他真的相助冰門,那以羽門主和自己兩人之力,如何能抵擋得了冰門主和東海散仙的合擊?自己一籍籍無名的少年,被抓住也就算了,若是連累羽門主,那可如何是好?

    他心中焦急,便想傳音給羽人熾,但又見其面色坦然,看也不看青葉道人,不由心中敬佩,暗想:「羽門主乃真豪傑,我若讓他不要管我,豈不是辱沒了他?罷了,待會若是情勢危急,我便唯有趁機逃走,引開他們,以九宮洞天步的速度,即使逃脫不了追蹤,也當可周旋一陣。」

    正思慮間,卻見青葉道人足不沾地,青衫鼓舞,緩緩向前,微笑道:「兩位同是神宗門主,為武皇效力,何必為了一少年大打出手呢?」

    羽人熾皺眉道:「若是讓張昌宗將這少年帶走,哪裡還有命活著。他對我徒兒有恩,我當年又愧對於他,此時此刻,又怎能見死不救?」

    青葉道人笑道:「羽門主放心,這少年不會有礙!」

    羽人熾微微訝異,說:」仙道有所不知,張昌宗奸詐狡猾,冰門之中更是黑白顛倒,這少年落到他的手中,便是良家百姓,也被拷打成了魔門妖人,又怎會無礙?」

    蓮花六郎、冰鏡聽其如此直言不諱,心頭大怒。

    青葉道人微笑道:「貧道既敢如此保證,那定非空口無憑!」

    說罷一頓,手指向寧楓,緩緩道:「因為這少年,便是貧道獻給武皇不死藥方的最後一味藥引--『死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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